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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感恩节

在梅园,每年的感恩节总是保持着传统方式,任何事情都不能打搅节日的活动。很多天之前,小女孩们便在贮藏室和厨房里帮着阿西娅和乔姨干活,她们烤馅饼、做布丁、拣水果、擦盘子,非常忙碌,非常了不起。男孩们在禁区外转来转去,闻着空气中的香味,偷偷地看屋里神秘的行动,偶尔得到允许品尝一点在准备过程中的美味。

今年他们似乎在进行一件非同寻常的事情,因为女孩们无论是在楼上,还是在楼下,都同样忙碌,男孩们,在教室里或者在谷仓里,也在干活,整个房子到处都是一派忙碌的气氛。他们到处寻找着旧绸带和华丽的饰物,剪贴着金箔纸,还有一大批引人注目的稻草、灰棉布、法兰绒,以及黑色的大念珠,这些东西是弗里茨和乔姨要使用的。内德在作坊里一些奇怪的机器旁忙碌着,德米和汤米嘴里念着词四处走动,仿佛在背诵什么,埃米尔的屋里不时传来可怕的喧闹声,儿童室里传出银铃般的笑声,因为罗布和泰迪被送到儿童室,藏在那里几个小时不见人影。然而,最让巴尔先生感到迷惑不解的就是罗布的大南瓜,南瓜被人得意扬扬地搬进了厨房,很快便做出了十几个金灿灿的馅饼,可是这些馅饼用了不到这个庞大的南瓜的四分之一,那么剩下的南瓜在哪儿?它消失了,罗布好像根本不在乎,当问到这件事时,他只咯咯咯地笑,让他的爸爸“等着瞧”,因为整个事情的乐趣就是一点不要让巴尔爸爸知道将要发生的事情,最后给他个惊喜。

为了顺孩子们的意,巴尔爸爸得闭上眼睛,捂住耳朵,还得管住嘴,尽量不去看那些显而易见的东西,不去听空气中那些泄露秘密的声音,不去弄明白他身边正在发生的神秘事情,尽管它们是那么的明显。作为一个德国人,他喜爱这些平常的家庭节日,他竭力鼓励它们,因为这些活动使家庭变得非常快乐,男孩们也不再想着去别的地方寻找乐趣。

这一天终于来到了,男孩们出去散了很长时间的步,这样,吃晚饭时他们就会胃口大开,好像他们竟然需要散步才会有好胃口一样!女孩们留在家里帮着摆桌子,为各种事务做最后的准备,那些事情装满了她们的小脑袋,让她们焦急不安。头一天晚上教室便关门了,禁止巴尔先生入内。泰迪像一条小龙似的守卫在门口,如果他要进去,泰迪就会拦住他,虽然泰迪很想说出这件事,可是爸爸很有英雄气概,他克制着自己不去听它,这就阻止了泰迪泄露出这个大秘密。

“一切都准备好了,真是棒极了!”南终于得意扬扬地走出了教室。

“进展可顺利了,现在塞拉斯知道该怎么做。”黛西补充道,说不出的成就感让她高兴得跳起来。

“天哪,那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事了,特别是那些牲口们。”塞拉斯说,他们让他参与了这个秘密,他像个大孩子似的笑着走了。

“他们要来了,我听到了埃米尔在号叫‘旱鸭子们躺在下面’,我们得去换衣服了。”南叫道。于是她们急匆匆地跑上楼去了。

男孩们成群结队回家来了,他们食欲大增,那只大火鸡可再也不会感到恐惧了,不然它会吓得发抖的。男孩们也去换衣服,他们洗呀,刷呀,打扮了半个小时,任何一位爱干净的女士都会乐意看到这种情形。铃响了,一群容光焕发的男孩子鱼贯进入餐厅,他们的头发闪亮,戴着干净的领结,穿着他们最好的夹克衫,乔姨坐在餐桌的一头,她穿着她唯一一件黑丝绸衣,胸前别着她最喜爱的那朵白菊花,“看上去华丽极了”,每当她打扮起来,男孩们就会这么说。黛西和南穿上她们的新冬装,系着亮丽的腰带,头发上扎着绸带,两人都像花儿一样鲜艳,泰迪看上去光彩夺目,他身穿深红色的美利奴羊毛衫,脚上穿着他最好的带纽扣的靴子,这双靴子使他着迷,就像小号让吹号的先生着迷一样。

桌子两边坐着满脸幸福的孩子们,巴尔先生和巴尔夫人在长餐桌两头,他们相互看了一眼,然后大家做了一小会儿感恩的祷告,夫妻俩没有说话,但是他们的心在交流:

“我们的工作有了成效,让我们感谢主,继续干吧。”

刀叉的碰撞声让大家有几分钟都没怎么说话,玛丽.安给大家递盘子,舀肉汁,她的头发上系着令人称羡的粉红色蝴蝶结,轻快地“四周飞舞”。几乎每个人都为宴席做出了贡献,所以对这些享用者来说,这顿饭特别有趣,他们不时地停下来谈论自己的丰收成果。

“如果这些土豆不好,我就再没见过好的土豆了。”杰克说着,一边接过第四块很软很粉的大土豆。

“火鸡填料里有我的一些药草,这就是为什么这么好吃的原因。”南说,她心满意足地大大咬了一口。

“不管怎么说,我的鸭子是最好的,阿西娅说她从来没煮过这么肥的鸭子。”汤米接着说。

“嗯,我们的胡萝卜味道鲜美,是不是?等我们的白萝卜挖出来时,还会这样好的。”迪克插嘴道。多利正在啃骨头,他含糊不清地表示同意。

“馅饼是用我的南瓜做的。”罗布叫道,他笑了起来,突然停下来,退回去捧起了杯子。

“我也摘了一些做苹果酒用的苹果。”德米说。

“我拣了做调味汁的越橘。”纳特叫道。

“我弄来的坚果。”丹接过话来,就这样,谈话绕着桌子继续下去。

“是谁制定了感恩节?”罗布问。他提到了夹克衫和长裤的问题,他对国家的体制产生了一种新的男子气概的兴趣。

“看谁能回答那个问题。”巴尔先生向他的一两个历史学得最好的学生点了点头。

“我知道,”德米说,“是清教徒。”

“我忘了。”德米安静下来。

“为什么呢?”罗布问,他并没有等着了解谁是清教徒。

“我想,那是因为他们曾经挨过饿,所以当他们获得大丰收时,他们说,‘我们要为此感谢上帝,’他们确定了一个日子,把它叫做‘感恩节’。”丹说。他喜欢这个故事,故事里那些人为了信念高尚地忍受着苦难。

“好哇!我还以为除了自然史,你不会记住别的什么事。”巴尔先生轻轻敲着桌子,作为对他的学生的赞扬。

丹显得非常高兴,乔姨对儿子说:“罗布,现在懂了吗?”

“不,我不懂,我还以为清教徒是一种生活在岩石上的大鸟,我在德米的图书上看到过它们的画。”

“他是指企鹅,哦,他真是个小笨蛋!”德米向后靠在椅子上,大声笑了起来。

“别笑话他,如果你会讲,就讲给他听吧。”巴尔夫人说,罗布的错误,引起满堂大笑,妈妈给他添了一些越橘酱,安慰他。

“好吧,我来讲。”德米停了一会儿,整理了思路,然后讲述了下面的有关清教徒祖先的简要概况,那些严肃的清教徒先生们如果听到这些话,也会被逗笑的。

“你知道,罗布,英国的一些人不喜欢国王,或什么的,于是他们便上船,航行到了这个国家,这里全是印第安人,狗熊,还有其他野兽,他们住在堡垒里,过着恐惧的日子。”

“狗熊?”罗布有趣地问。

“不,是清教徒,因为印第安骚扰他们,他们没有足够的食物吃,他们带着枪上教堂做礼拜,那么多人都死了。他们下了船,登上了一块岩石,那叫移民石。乔姨见过它还摸过它,清教徒杀死了所有的印第安人,这样就变富了,他们还吊死了巫师,他们的日子好起来了,我们的一些老祖宗们就是坐那些船来的,有一条船叫着‘五月花号’,他们制定了感恩节,我们就老是过这个节了,我喜欢它,请再给我拿些火鸡。”

“我看,德米将成为一个历史学家,他把那些事件叙述得既有条理,又清楚。”弗里茨姨父一边为这个清教徒的后代夹了第三块火鸡肉,一边看着乔姨笑了。

“我以为感恩节这一天一定要和平时吃得一样多。可是弗朗茨说不能这样吃。”阿呆的神情好像是听到了坏消息。

“弗朗茨说得对,所以注意你的刀叉,节制一点,不然过一会儿,你就不能帮着做那件令人惊喜的事了。”乔姨说。

“我会小心的,可是,每个人都在大吃,我宁可多吃,不愿意节制。”阿呆说,他倾向于流行的看法,感恩节一定要尽可能地大吃大喝,不怕中风,直到消化不良或头疼为止。

“好了,我的‘清教徒们’,自己安静地玩到吃茶时吧,今晚会让你们激动够的。”乔姨说。他们又坐了一会儿,然后从桌边站起身来,大家用苹果酒为每个人的健康干杯,结束了宴会。

“我看,我驾车把所有的孩子带出去兜风,那非常愉快,你就可以休息了,亲爱的,不然的话,你今晚会累坏的。”巴尔先生接着说,孩子们穿上外衣,戴上帽子,那辆大车被挤得满满的,他们快快乐乐地乘车外出游玩,留下乔姨休息,安心地处理各种琐碎事务。

他们又梳了头,洗了手,提前吃了清淡的茶点,然后孩子们便焦急地等待着一大群人的到来,都只是家里人,因为这些小小的狂欢完全是家庭活动,在这种情形下,不能允许流露出忧伤的情绪,让眼前的节日笼罩着悲哀的气氛。所有的人都来了,马奇夫妇与梅格阿姨,梅格尽管穿着黑色的衣服,恬静的脸躲在小小的寡妇帽里,她看上去依然甜美动人。泰迪叔叔和艾米姨妈带着公主,她穿着天蓝色的连衣裙,手捧一大束鲜花,看上去比以前更像仙女了,她把花儿分给了男孩们,给每个人的纽扣里插上一朵,让他们感到特别的优雅和喜庆。这时,一张陌生的面孔出现了,泰迪叔叔将一位大家不认识的先生领到巴尔夫妇面前,说:

“这是海德先生,他一直在询问丹的事。今晚,我大胆把他带来了,这样他就可以看到那男孩有多大的进步了。”

因为丹的缘故,巴尔夫妇诚恳地欢迎他,他们很高兴他还记着这孩子。然而,交谈了几分钟后,海德先生本人让他们非常高兴认识他,因为他是那样和蔼可亲、淳朴、风趣。丹一看到他的朋友,脸上便泛起了光彩,真令人感到愉快。更令人高兴的是,丹的言谈举止的变化让海德先生感到惊喜和满意,而最令人感到愉快的便是,两人坐在屋角,忘记了他们的年龄、文化和地位的差异,谈论着两人都感兴趣的同一个话题,男人和男孩为各自的笔记交换意见,讲述着他们夏日生活的故事。

“必须尽快开始表演,不然,演员们要睡觉了。”刚见面的寒暄结束后,乔姨说。

于是大家进了教室,在一个用两块床罩做成的幕布前坐了下来,孩子们已经消失不见了,但是,压抑的笑声和滑稽的小声尖叫从大幕后面传了出来,因而暴露了他们的行踪,娱乐活动在弗朗茨带领的体操表演中开始了,六个大男孩身着蓝裤子、红衬衫,合着音乐的节拍,用哑铃、球棒和铅球展示着健美的肌肉,乔姨在场外弹着钢琴为他们伴奏。丹在表演中显示出那样旺盛的精力,差点撞倒挨着他的男孩们,或是把他的豆子袋在观众中弄得沙沙响,因为海德先生的出现使他很激动,他有一种强烈的愿望,为他的老师们增添荣誉。

“他是一个很优秀,很强壮的男孩,一两年内,如果我继续去南美旅行,我很想请你将他借给我,巴尔先生。”海德先生说,他刚刚听到有关丹的情况介绍,更增添了他对丹的兴趣。

“你可以带他去,别客气,尽管我们会非常想念我们年轻的赫尔克里斯希腊神话和罗马神话中的大力士。。但那对他是大有好处的,我确信他会忠实地为他的朋友服务的。”

这个问题和回答丹都听见了,想到和海德先生一起在一个新的国家旅行,他兴奋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对他们的称赞充满感激,他努力去做一个朋友们愿意见到的人,如今得到了回报。

体操表演后,德米和汤米表演了课本上的古老对白:“有钱能使鬼推磨。”德米演得很好,而汤米也将那老农夫演得很逼真,他十分滑稽地模仿着塞拉斯,观众们笑得前仰后合。塞拉斯本人也笑弯了腰,阿西娅只得拍着他的后背,他俩站在大厅里观看表演,对这一滑稽场面欣赏不已。

然后,埃米尔平静下来,他身穿演出服装唱起了水手之歌,歌词里有许多的“暴风雨”,“下风岸”,还有激动人心的合唱:“转舵,水手们,转舵!”歌声在屋子里回荡。在这之后,内德跳起了一段滑稽的中国舞,他头戴塔形帽,像一只大青蛙似的跳着,由于这是梅园举行的唯一一次公开表演,所以还有几道快速数学计算题,拼写和阅读的比赛,杰克在黑板上运算题目,速度之快,使大家十分惊讶,汤米赢了拼写比赛,德米朗读了一则法语小寓言,他读得非常好,让泰迪叔叔陶醉不已。

“其他的孩子在哪儿呢?”大幕落下了,小些的孩子一个也没有露面,这时每个人都这样问。

“哎呀!那可是一个意外的惊喜,太美了。我真同情你们,因为你们不知道。”德米说,他走到他的妈妈面前让她吻了一下,然后在她身边解释这个神秘的惊喜,这时也到了揭开秘密的时候了。

金发姑娘已经被乔姨带走了,这让她的爸爸非常惊奇,他比巴尔先生表现得更吃惊,更怀疑,急不可待地要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

最后,在一阵的窸窣声、锤子敲击声,以及舞台监督发出的观众都能听得见的指示之后,伴随着柔和的音乐,大幕终于拉开了,贝丝坐在用牛皮纸做的壁炉旁边的凳子上,再也看不到比她更可爱的小灰姑娘了,那件灰袍子非常破烂,小鞋子完全磨破了,金发下面的那张脸蛋如此漂亮,表情如此痛苦,使得那些充满溺爱,注视着这个宝宝演员的眼睛涌出了泪水,脸上却挂着笑容。她静静地坐在那里,直到响起一个轻轻的声音:“开始!”于是她滑稽地叹了一声:“哦,但愿我能去参加舞会!”她演得那样自然,她的爸爸使劲鼓起掌来,妈妈叫了出来:“我的小宝贝!”这样表达感情完全不合时宜,让灰姑娘忘记了身份,她对他们摇着头,责备地说道:“你们不能和我说话。”

立刻是一片沉默,这时墙上传来三声敲击声,灰姑娘惊慌起来,可是她还没记起来说“这是怎么回事”,牛皮纸壁炉的后面便像一扇门似的打开了,仙女和她的尖帽子,从中间钻了出来,那是南,她身披红色斗篷,头戴帽子,手执魔杖,她挥着魔杖,果断地说:

“亲爱的,你可以去参加舞会。”

“现在你得帮我扯下旧衣服,展现我的漂亮衣服。”灰姑娘回答,一边拽着她的褐色的袍子。

“不,不,你必须说,‘我穿着这破衣服怎么能去舞会呢?’”仙女用她自己平时的声音说。

“哦,是的,我得这么说。”公主便这样说了,她一点儿也不为她的记性感到不安。

“我来把你的破衣服变成漂亮的衣服,因为你是好姑娘。”仙女用舞台腔调说道,她不慌不忙地解开了灰姑娘的灰围裙,绚丽的衣服展现在大家眼前。

小公主真美啊,足以让许多小王子们为之倾倒,她的妈妈将她打扮得像一个宫廷小贵妇,她穿着有缎子衬裙的粉红色丝绸拖裙,裙子上饰着一些花束,看上去非常可爱!仙女将一个王冠放在她的头上,王冠上往下垂着一些粉红色和白色的羽毛,还给了她一双银纸做的拖鞋,她穿上鞋,站了起来,提着裙子让观众看鞋子,自豪地说:“这是我的水晶鞋,漂亮吗?”

鞋子使她那样陶醉,结果好不容易才让她记起了她的角色,她说:

“可是我没有车,仙女。”

“看哪!”南将魔杖用力一挥,差点儿碰掉了公主的王冠。

于是,精彩的一幕出现了,观众看到一根绳子拍打着地面,接着绳子被拉紧了,听到埃米尔的声音在叫:“用力拉,喂!”然后是塞拉斯的粗嗓音在回应:“稳住,嗨,稳住!”接着爆发了一阵大笑,因为舞台上出现了四只巨大的灰老鼠,他们的腿打着战,拖着古怪的尾巴,然而头却装扮得不错,头上的黑念珠闪闪发光,栩栩如生,他们拉着,或者说假装拉着一辆华丽的马车,马车是用那半个巨型南瓜做成的,南瓜放在泰迪的车轮上,车轮漆成黄色,以便和鲜艳的南瓜车厢的颜色一致。坐在马车前面座位上的是一个快活的小车夫,他戴着用棉花羊毛做的白色假发,头戴三角帽,身穿红马裤和镶有花边的外套,他长长地甩了一个响鞭,用力地扯着红色的缰绳,使得那些灰马乖乖地竖起了前腿。这车夫就是泰迪,他很友好地向大家笑着,大家给了他一阵喝彩,劳里叔叔说:“要是我能发现像他那样认真的马车夫,我肯定会当场雇用的。”马车停下来,仙女将公主抱起来放进车里,车子载着她驶离舞台,她向观众抛着飞吻,水晶鞋伸在车前,粉红色的裙裾在身后的地面上拖着,因为,虽然马车很精致,但我很遗憾地说,公主殿下坐在里面挤得很紧。

接下来的场景便是舞会了。这里,南和黛西穿着艳丽的衣服像开屏孔雀,南扮着高傲的姐姐,演得特别好,她拖着裙裾在宫殿里四下走动,击败了许多想象中的女士们。而那王子孤独地坐在一个不太稳的宝座上,头戴堂皇的王冠,眼睛四下打量着,一边玩着他的剑,欣赏着他鞋上的玫瑰花结,灰姑娘一进来,他便一跃而起,与其说是优雅倒不如说是热情,他叫起来:

“我的天哪!那是谁呀!”他立即领着灰姑娘跳起了舞,而两个姐姐在屋角满脸不高兴,翘起了鼻子。这一对小人儿跳起了庄重的吉格舞,样子非常可爱,因为他们孩子气的脸上神情那么认真,服装那么鲜艳,舞步那样奇特,这使他们看上去就像是华托法国画家。画在扇子上的精巧而又古雅的人物。公主的裙裾相当碍事,罗布王子的剑好几次差点将自己绊倒,但是他们非常出色地克服了这些障碍,考虑到他们两人都不知道对方要怎么跳,他们的舞跳得还是相当优雅,有活力。

“丢下你的鞋子。”当女士正打算坐下来时,传来了乔姨很低的声音。

“哦,我忘了。”于是灰姑娘脱下一只银光闪闪的舞鞋,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在舞台中央,对罗布说道:“现在,你必须想法捉住我了。”说完,她便跑开了,而王子拾起了那只鞋,顺从地尾随她小跑而去。

正如大家所知,第三场是传令官前来让人试穿鞋。泰迪仍旧穿着马车夫的服装,走上场用一把锡制小号吹起了美妙的调子,高傲的姐姐们都试图穿上那水晶舞鞋,南坚持要假装用切刀割掉她的脚指头,她装得那么像,传令官感到十分惊恐,恳求她割的时候要“非常小心”。然后,灰姑娘被叫来了,她穿着尚未系好的围裙上场,脚迅速地穿进了舞鞋,然后满意地宣布:

“我就是公主。”

黛西哭了,她请求原谅,可是南喜欢悲剧,便改进了故事,她突然一阵晕厥倒在了地上,舒服地躺在那里欣赏着这出戏的剩余部分,但时间不长,因为王子跑了出来,跪倒在地,热情洋溢地亲吻着金发姑娘的手,传令官吹奏起小号,几乎把观众的耳朵震聋了。大幕没有机会落下来,因为公主直接从舞台上向她的爸爸跑去,一边叫着:“我演得好不好?”而王子与传令官却用锡号和木剑进行击剑比赛。

“太美了!”每个人都这么说,欢呼声稍稍平息下来,纳特便手持提琴,出场了。

“嘘!嘘!”所有的孩子都叫了起来,接着大家就安静了,因为那男孩害羞的样子与恳求的眼神里有着某种东西,使得每个人都友好地倾听他的琴声。

巴尔夫妇以为他会拉一些他熟悉的乐曲,可是,使他们惊奇的是,他们听到了一首新的美妙的曲子,他拉得那样委婉动听,他们几乎不能相信这会是纳特拉的,那是一首动人心弦的无字之歌,唱出了所有温柔亲切的希望与欢乐,人们听着它简单的音乐得到了安慰和鼓舞,梅格阿姨将头靠在德米肩上,奶奶擦着眼睛,乔姨抬头看着劳里先生,声音哽咽着低声地说:

“是你谱的曲?”

“我想让你的男孩向你表示敬意,以自己的方式感谢你。”劳里屈身回答她。

当纳特鞠了躬,打算退场时,大家鼓着掌欢迎他再拉一曲,他只得又拉了起来,他那样幸福地拉着琴,沉浸在无比的快乐之中,他全身心为他们演奏起一些熟悉而欢快的乐曲,大家的脚开始踏起了舞步,不可能再保持安静了。

“清理一下地板。”埃米尔叫道,一会儿时间,椅子就被推到了后边,年长者被请到屋中的角落里安顿下来。孩子们集中在舞台上。

“表现出礼貌来!”埃米尔喊道,于是男孩们昂首阔步地来到大大小小的女士们面前,彬彬有礼地邀请她们“跳起花步”,就像可爱的迪克.斯维伍勒先生所说的那样。小男孩们争先恐后地要和金发姑娘跳,可是她选择了迪克,她像一个善良的小贵妇,让他自豪地将她领到场地上。乔姨无论受谁邀请都是不能拒绝的,艾米姨妈则拒绝了弗朗茨的邀请,接受了丹,使丹高兴得无以言表,当然,南和汤米,纳特和黛西结成了两对,而泰迪叔叔走过去邀请了阿西娅,她正渴望“吉格舞一下”,这让她有一点受宠若惊,塞拉斯和玛丽.安却在大厅里单独跳了起来,梅园沉浸在一片欢乐的海洋之中。

晚会以所有孩子的大散步结束,队伍由南瓜车领头,公主与车夫坐在车内,还有那几只老鼠欢蹦乱跳着。

当孩子们在享受着这最后一场嬉闹的乐趣时,年长的人们坐在客厅里看着他们,一边带着父母和朋友式的兴致谈论着这些小人儿。

“乔姐,你这样满脸高兴地,在想些什么呀?”劳里问,他在她身旁的沙发上坐下来。

“想我夏天的工作,泰迪,想象着我的男孩们的未来,让自己高兴。”她笑着回答,一边为他让出地方。

“我想,他们都会成为诗人、画家、政治家、士兵,甚至也会成富商。”

“不,我不像以前那样有追求了,如果他们能成为诚实的人,我就会心满意足了,不过,我承认,我确实期望他们当中一些人飞黄腾达,前程远大。德米是一个不寻常的孩子,我想,从严格的意义来说,他会成为一个杰出的人才的,我希望,其他的孩子也会发展良好,特别是最后两个男孩,因为今晚听了纳特的演奏,我真认为他是天才。”

“这样说为时尚早,当然他有才能,而且毫无疑问,那孩子很快就能通过做他热爱的事为自己挣来面包,再培养他一两年,然后我就从你手中把他接过来,适当地安排他。”

“对可怜的纳特来说这是一个很美好的前景,六个月前他来到我这儿时,没有朋友,孤苦伶仃。丹的未来我已经看得很清楚了,海德先生不久就需要他了,我打算给他这个勇敢忠诚的小仆人。丹是这样一种人,如果以爱和信任为报酬,他就能尽心尽职。而且他有能力用他自己的方式开拓他的未来,是的,我们对这两个孩子的成功感到非常幸福,一个那样虚弱,一个那样粗野,现在两个人都大有进步,那样充满希望。”

“你用了什么魔法,乔?”

“我只是爱他们,让他们明白这一点,弗里茨做了其他的事。”

“我的老天!有时候,从你的神态看,仿佛‘只是爱’是件相当艰难的工作。”劳里抚摩着她瘦削的面颊说,他满脸敬意,她还是个姑娘时,他就那么的崇拜她,现在对她的敬佩之情更是充满了关心与体贴。

“我是一个弱不禁风的老太婆了,但却是一个非常幸福的女人,所以别可怜我,泰迪。”她环视着屋内,眼神里充满着由衷的满足。

“是的,每一年你的计划似乎进行得越来越好。”他说着,朝面前欢乐的场面用力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我从你们大家那儿得到这么多的帮助,它怎么能不成功呢?”乔姨回答,她充满感激地看着这个非常慷慨的赞助人。

“你的学校和它的成功是我们家庭最大的快乐,它和我们为你的将来制定的计划截然不同,然而,它毕竟那么适合你,乔,那真的是备受鼓舞。”劳里说,他像往常一样回避着她的感谢。

“噢!可是开头时你还笑话它来着,而且仍拿我的计划开各种各样的玩笑,你难道不是预言,将女孩和男孩一起培养会证明是完全的失败吗?现在你看这计划实行得多么好。”她指着那一群幸福的男孩女孩们,他们正在一起跳着、唱着、交流着,是那么的友好亲切。

“我认输了,等我的金发姑娘到了适当年龄,我就将她送来交给你,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你把你的小宝贝托付给我,我将感到非常骄傲。可是说真的,泰迪,这些姑娘们产生的影响是非常大的,我知道你会笑话我的,可是我不在乎,我已经习惯被你笑了。所以,我要告诉你,我最喜爱的幻想之一便是将我的家庭看作是一个小世界,以观察我的小男孩们的进步,最近,便是看着我的小女孩们对他们起到了什么样的好作用。黛西是一个操持家庭生活的内行,男孩们都感受到了她女性恬静举止的魅力。南却生性好动,精力充沛,意志坚强,男孩们赞赏她的勇气,他们看出她不仅有力气,也有同情心,有能力在他们的小世界做许多事,便给了她公平的机会,按照她的意愿做事。你的贝丝是一个淑女,温柔、优雅而漂亮,她不知不觉地让男孩们变得优雅起来,她像任何一位可爱的女人那样占据着她的位置,用她温和的影响力来改变男孩们,让他们脱离生活中粗俗的东西,用这个古老字眼的最佳意义来解释,就是让他们成为绅士。”

“并不总是淑女们做得最好,乔。有时候,勇敢坚强的妇女会激励男孩子,使他成为一个男子汉。”劳里意味深长地笑着向她鞠一躬。

“不,我想,是因为这个男孩所娶的优雅淑女,她为他做的,比他年轻时那位南一样的野姑娘做的要多,或者更好地说,那个慈母般的聪明女人,就像黛西关照德米那样关照着这个男孩,她为他做了很多的事,才让他成为现在的样子。”乔转向她的母亲,她和梅格一起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看上去那样的雍容华贵,有着年长者的成熟之美,劳里带着崇敬与爱意孝顺地看了她一眼,严肃认真而又热切地回答道:

“三个都为他做了许多,所以我能理解,这些女孩们给你的男孩们带来了多大的帮助。”

“男孩们对她们的帮助还更多,帮助是相互的,我向你保证,纳特的音乐给黛西带来了快乐,丹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能更好地约束南,德米能不费力地教你的金发姑娘,并且很有成效,弗里茨竟把他们称着罗杰.阿斯克姆和简.格雷。喂!如果男人们和女人们能像我的孩子们那样,相互信任,相互理解,相互帮助,这个世界将会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地方!”乔姨的眼睛闪烁着光芒,仿佛看到了一个迷人的新社会,在那儿,人们就像梅园里的孩子们一样,过着幸福纯真的生活。

“亲爱的,你在尽力迎接美好的时光,继续相信这一点,并且为之努力,用你成功的小试验去证实这是可能做到的。”马奇先生经过这里,停下来说了一句鼓励的话,这个好人从未对博爱失去过信任,他仍然希望见到地球上充满和平、友爱与幸福。

“我没有那么大的雄心,爸爸。我只想给这些孩子提供一个家,在这个家里,可以教他们学会一些简单的知识,等他们离开家去奋斗他们的人生时,这些知识有助于他们的生活,减少一些困苦。诚实、勇敢、勤勉、相信上帝、相信人类、相信自己,这些就是我尽量要教给孩子们的。”

“这就是所有的东西。给他们这些帮助,然后让他们作为男人和女人去开拓自己的人生,今后无论他们是成功还是失败,我想,他们都会记住并感激你做出的努力,我的好儿子,好女儿。”

教授已经加入了他们父女的谈话,马奇先生说着将双手分别递给他俩,然后带着祝福他们的神情离开了,乔和她的丈夫站在一起安静地谈了一会儿,他们觉得,得到了爸爸的赞许,说明他们夏天的工作是做得很不错的。劳里先生溜进了大厅,对孩子们说了一句话,于是,整个一群孩子突然欢跃着进了房间,他们手拉手围着巴尔爸爸和巴尔妈妈跳起了舞,一边愉快地唱起儿歌:

夏天的日子已结束,

夏天的活儿已完成,

所有的庄稼已收获,

一个又一个的欢乐;

此刻晚宴已结束,

快乐的游戏已落幕,

有一个仪式还留着

那就是我们的感恩节。

亲爱的上帝看见了,

世上最好的收成,

便是今夜的孩子们,

幸福地留在家里,

满怀感激唱颂歌,

感谢歌儿献给你,

我们理应感谢的人,

爸爸、妈妈,献给你们。

唱完最后一句,圆圈缩小了,许多胳膊把好教授和他的妻子紧紧地围起来,孩子们年轻的脸上绽放出的笑容,就像是一束束的花朵,教授和他的妻子被包围在中间几乎不见了身影,这情景证明了所有的小园地里都有一种作物生了根,开出了美丽的花儿,因为,爱是一种在任何的土壤中都能生长的花,它创造着美好的奇迹,无论是秋霜还是冬雪都无法摧残它,芳香四溢,一年四季不败,祝福着那些奉献爱心的人们,也祝福那些得到爱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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