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摩萨部落营地凸显于雪峰之上的黑色小房顶的时候,正是个响晴的中午,离开摩萨近三个月之后,她又回来了。
男人们都在出猎,是在山腰的树林内采集的女人们先发现了他们,蜜苔和几个女人迎了下来,蜜苔的脸上是喜悦的笑容,倒不问她怎么走了,而是说:“蓝柠,路上没遇到什么事吧?吉亚这些天可好一顿找你”又向图鲁问了好。
蓝柠像摩萨部落里的人常做的那样,拥抱了蜜苔和随后赶来的奴姆,大家围随着进营地。
营地内还是老样子,只是看起来比以前乱了许多,在营地的东北方向,又多出来许多简陋的兽皮帐篷,一些蓝柠从来没有见过的孩子和老人坐在帐篷前播着野栗子。
蓝柠疑惑的问奴姆,奴姆便解释说:“一个月前,莫萨尔部落的人流落到这里,就和我们并在一起了,他们现在也算摩萨的族人。这是你们不在的时候的事儿,扎力给他们建了帐篷,分给他们食物,他们的男人和女人也和我们一起劳作”
冰原上的部落常要面临各种灾难,有时候一个灾难过后,部落就剩不下多少人了,这个时候,这些弱小的部落幸运的时候便会被强大的部落收留,如果不幸运,则有可能死于食物缺乏或者野兽的獠牙。
莫萨尔便是这样,幸运的碰上了摩萨,并在了一起,这样摩萨部落也有近四百人了,算是个比较兴旺的中型部落。
被收留的小部落里的人,一般会对收留他们的部落的首领很贴,这也是他们为求更安全的融入新部落的方法之一,毕竟在食物匮乏的地方,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被别人分一杯羹,尽管,现在是温暖的夏季,食物上还算过得去。
几个时辰之后,狩猎的男人们回来,听说图鲁带着那个外族女人回来了,很多男人都来到图鲁的帐篷看他,也有很多女人来看蓝柠——是出于好奇和各种心理来看。
扎力在男人们之后来见图鲁,他曾经是图鲁的左右手,高大强壮,敏捷善战上和图鲁不相上下,只是脾气暴躁,看起来有些狠。扎力和图鲁谈了些什么蓝柠不知道,但她知道此后还是扎力做首领。
图鲁其实对做不做首领并不怎么在意,摩萨部落在他眼里心里就是他的家,在这个家里他是不是大家长并没有关系。
只是,蓝柠略略的觉得,人多了之后摩萨似乎也比以前复杂了些,这从众人的眼神中就能看得出。
而女人们对她的态度,虽说不上什么大变化,但也有些让人不愉快的东西在里面,当然,蓝柠也知道自己并不值得每一个人都笑脸相待,更何况她现在是这个情况。
晚上部落的聚会中,图鲁一直坐在她身边,坐在人丛中,这又让人们探寻的目光几次投向这里,只是大家都不会直愣愣的去看图鲁,但是会毫无障碍的去看她。
蓝柠知道这是必经的一个阶段,所以并不在意,只是静静的听扎力讲话。
其实扎力也没说什么,只是先和大家说了图鲁回来的事情,又讲了一下这个月的收获,然后便是众人一边围着篝火烤火一边聊天——篝火自然是蓝柠推广起来的,族人也渐渐的习惯上了晚上烤烤火再睡觉。
晚上散的时候,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中,图鲁带着她回他的帐篷。
蓝柠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想到这一关早晚要过,便微微咬着嘴唇,尽量自然大方的进了图鲁的帐篷。
“图鲁,她们会不会嘲笑我——”在凌乱的图鲁的帐篷内,她一边替他收拾着东西,一边低着头问。
“唔,不会”图鲁倒对周围一系列的目光毫不在意,他捧起她忧郁的脸蛋,在她额上亲了一下,也开始忙着收拾。
图鲁的窝终于被收拾出了个大概,蓝柠换下新垫子,两个人走了这些天的路,也着实乏了,蓝柠躺下来,慢慢的捏着自己的腿,却有些睡不着。微微的不安,微微的慌乱打扰着她,但图鲁一从背后贴上来,将她抱在怀里,她的这些忧虑恐惧不安便全都没有了。
终于安分下来,一手搭在他的腰上,也慢慢的睡了……
一个长发的身影走过他们的帐篷外,走到远处一座兽皮木屋前,开了门进去了……
第二天回来的两人便过上了和以前一样的日子,图鲁一早起来和男人们一起出猎,蓝柠带着吃的去看了吉亚一趟之后,便开始收拾屋子,准备一会儿和女人们一起去采集野果。
图鲁的帐篷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要收拾也要等图鲁回来,将帐篷重新搭建一下。她便解开兽皮袋子,拿出兽皮,挑选几张准备收拾一下给图鲁和吉亚做身新衣裳。
从海边拿回来的晾晒好的盐,她交了一袋子给扎力,作为部落内的共有财产,但众人显然还不了解这种东西的好处,因此这个闻一闻,那个摸一摸,都还只是好奇而已。
吉亚这些日子一直跟着奴姆过,奴姆说他和几个孩子去温泉玩,回来受了寒有些发烧,这几天一直在奴姆的帐篷里躺着。
蓝柠和图鲁去奴姆帐篷里看他,吉亚还在睡觉,图鲁想把他抱回自己的帐篷,奴姆制止了,她要不停的往他身上涂一种褐色的药汁,还要每隔一会儿便喂他草药,因此蓝柠用冰块包着兽皮给他降了一会儿温之后,便回帐篷做吉亚爱吃的蛋饼,下午又去看了他一次,见他脸没那么红了,才稍微的放心。
早上给他送蛋汤的时候,吉亚睁开眼瞧见了她,还叫出了她的名字,但翻了翻身子,这孩子便又沉沉的睡过去了,生病的人精神体力上都差,蓝柠便没再摇醒他喂蛋饼,只又用冰块给他降温。
有奴姆照看吉亚,蓝柠大略的收拾了一下兽皮,便跟着女人们去外面摘野果,冰原上鲜少水果类的果实,有的只是又小又硬的坚果,和蜜苔一起在丛林中走着,蓝柠就不由得想起玛蒂,想起她爽利的言谈,替她挡多萝时的模样,心里默默的怀念。
多日不见蜜苔,两个人有很多话要说,蓝柠给她讲了自己走的那一路上的所见,蜜苔笑微微的听着,又和她说了说她不在的这些日子,部落里的情况。
又说到图鲁,蜜苔笑着说:“第二天图鲁知道你走了,曾经带着人去追过你。天知道你跑那么快,竟然没追上,又赶上一群过路的群狼袭击了部落,男人们都回来杀狼,就耽搁了,那群狼可被杀的一只不剩,图鲁就怕有野兽发现了你。后来他自己出去了几趟,大约是发现了你走的路,便要一个人去找你,部落里的人拦也没拦住,幸而找到了,这大冰原上,你一个女人乱跑也太危险了”
蓝柠默默地摘着坚果,想着自己在冰原上的那段日子,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运气,因此又跟她说自己遇到了一只熊的事情。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蜜苔突然又告诉她说:“我又换了一个——”
蓝柠一时没明白过来,询问式的看向她,蜜苔眯着眼睛妩媚的一笑道:“男人。我不和扎力在一起了,我现在和犹达在一起”
“哦”蓝柠明白过来,女人只要没有住进男人的帐篷里,便可以随意的换男人;男人也一样,自己的帐篷里没有女人的话,可以进任意一个他有兴趣的女人的帐篷,只要双方都愿意。
这在冰原上,在摩萨部落,是很平常的事。
“你不喜欢扎力了?”蓝柠问。
“倒也不是……扎力帐篷里已经有了女人,作为伙伴我们不应该再打扰他”蜜苔说,一边灵巧的捡着坚果。
“哦”扎力已经找到了他需要的女人,蓝柠想起玛蒂,她一直觉得扎力和玛蒂是互相喜欢的,只是两个人都还不明白或者不肯承认而已,现在不知道住进他的帐篷里的女人是谁。
“那个女人我认识吗?”蓝柠走在蜜苔的身边忍不住问。
“嗯,你还和她打过架,是多萝”蜜苔回答说,一边含笑看了蓝柠一眼。
“多萝?”蓝柠愣了愣,诧异的望着蜜苔。
“扎力,图鲁,蓝斯,多萝,米达尔,尤兰,他们几个是一起长大的,扎力从小就喜欢多萝,而多萝喜欢图鲁,图鲁喜欢后来的你——”蜜苔笑着说,“有情人终成眷属,自从图鲁去找你,扎力代替他带领部落之后,多萝就同扎力走的很近,现在她已经住进了他的帐篷了……”
“哦……”蓝柠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不是很理解冰原人的各种观念,但也知道他们的心和她一样,无非是想找个爱自己而自己也爱的人,生儿育女,平平淡淡又幸福美满的过一生,只不过比起她那个社会的人来说,他们更靠自己的直觉,也更加固执和不肯随意而已。
一天的采集下来,傍晚回到部落的时候,蓝柠先放下东西去奴姆帐篷里看吉亚。
吉亚已经醒了,烧的嘴唇气泡,萎靡的在垫子上坐着,奴姆正在喂他蛋饼。
吉亚一瞧见蓝柠,大大的蓝眼睛睁得大大的,使劲的眨了眨,接着瘪着嘴就要哭出来:
“蓝柠玛玛,呜呜呜……papa呢……”他揉了揉眼睛,大颗晶莹的眼泪就掉下来了,边哭边伸出手,要扑进蓝柠的怀里。
看着七八岁的吉亚泪眼婆娑的小脸蛋,蓝柠将他抱在自己怀里,觉得自己罪孽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