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向宛这才放心把车开到楼下,陪他在车里等了会也没见助理的车子来,时裕看了眼手表说:“肚子饿了,上去请我吃碗面的要求不过分吧?”
简向宛想说过分的,但一想到他今晚为了帮她,还受了伤,勉为其难的请他上楼。
两个人一前一后站在电梯口等电梯,简向宛感觉后脑勺都快被时裕盯出一个洞了,整个后背冷汗涔涔的,好在电梯很快来了。
到了楼层,她打开门请他进去。房间面积不大,两室一厅,被她布置的干净整洁。
简向宛换上拖鞋,从鞋柜里找了双男士拖鞋丢给他。
时裕看着面前比他鞋号小了一号的拖鞋,心想她家还有男士拖鞋?不会是谭瑞希以前穿过的吧?
一想到这双鞋有可能被谭瑞希穿过,时裕心里膈应的不行:“我不穿别人穿过的鞋。”
简向宛低头看他面前落了一层尘土的鞋,这鞋是很久没人穿过了,还是之前谭瑞希来她这里简向宛买的,后来他们离婚后这双鞋就被她扔到了最角落。
“你随便。”简向宛请他坐在沙发上,去饮水机旁给他倒杯水,自己找个皮筋把头发扎起来,去了厨房。
时裕喝了口水起身,双手抄兜随意的打量屋里的一切,目光扫到门扉半掩的卧室时,不由自主的抬脚走过去,轻轻推开门板,观察一下她的卧室。
一床被子,一个枕头,床头柜上没有和谭瑞希的合影,只简简单单放了一张她的艺术照,而在艺术照旁边放了包ABC。
时裕对她的洁身自好颇为满意,嗯,很好,这里没有男人住过。
他心里琢磨着,什么时候一定成为住在这里的第一个男人,并且是最后一个。简向宛整洁的卧室似乎取悦了他,阴郁了整晚的心情慢慢放晴起来。
简向宛在厨房里寻找可食用的速食,根本不知道某人在客厅打着什么歪心思,还在厨房那边问:“家里有海鲜面,鸡蛋西红柿面和螺蛳粉你要吃哪个?或者速冻水饺?”
时裕悄悄关上房门,走到沙发前坐好,一本正经的问:“螺蛳粉是什么?”
简向宛在厨房里面笑:“我给你煮一包尝尝,我买的牌子很正宗的。”
调料下锅后,浓郁的气味很快传遍满屋,那味道,简直……难以形容。没一会儿,时裕就蹙着眉走过来,捏着鼻子问:“你在煮什么啊,怎么这么臭?”
简向宛关掉火,耐心解释:“这是酸笋的味道,螺蛳粉吃的就是这股味。”
她回头看到时裕一副忍无可忍的走动窗边,顺手把窗户打开。她忍不住笑出声来:“有这么难以忍受吗?它真的很好吃,就像臭豆腐闻起来臭臭的,吃起来就是香的了。”
时裕眉头一跳:“你还喜欢吃臭豆腐?”他那崩溃的神情就怕她忽然心血来潮再给他炸份臭豆腐。
简向宛关了火,将煮好的螺蛳粉盛到碗里端上桌,递给他一双筷子,坏心眼的说:“浪费食物可耻,你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呦。”
时裕拿起筷子,盯着上面飘着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深吸了口气,挑起几根粉细细的尝了口。
别说,还真没那么臭。
“味道还不错。”
简向宛乐了,坐在餐桌旁看着他吃,沉默间忽然她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了两声。简向宛神情一凛,赶紧用手捂住肚子,然后又听到自己的肚子叫了几声。
时裕抬头看了她一眼,“要吃吗?”
简向宛摇头。
他催促她:“赶快拿副碗筷,这边我没吃过的分给你一半。”
直到两人坐在同一张桌上分享着同一碗螺蛳粉,简向宛还是觉得这种感觉怪怪的。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跟一个不太熟悉的异性分享同一碗东西吃,即使当时和谭瑞希谈恋爱,两个人也是各吃各的。
而现在这种情况……
简向宛看了眼沉默吃饭的人,感觉还挺微妙的。
又过了会儿,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放下汤勺,问他:“今天你打了那伙人,他们会不会找你算账?”
时裕最后喝了口汤,也放下汤勺说:“那倒不至于,反正以后不是朋友就是了。”
“那么严重?那有什么方法补救吗?”
时裕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拿出一根夹在指尖,礼貌的示意她一下。
简向宛点头:“你可以抽,但是吸烟有害健康,我建议你节制点。”
他点烟的动作似是停顿了下,接下来吐出个漂亮烟圈,简向宛注意到他骨骼分明的修长手指很骨感,特别是他夹烟的动作,有种成熟男人的知性美。
她恍惚的盯着他咬住烟的薄唇,莫名就想起很多年前他冰凉的唇瓣吻上她的感觉,晃神间听到他说:“这么多年你还是第一个关心我身体健康的人,谢谢你。”
简向宛怔怔的望着他,当年照顾他的婆婆呢,他们不是一直相依为命吗?她一时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他们实在不适合谈论过去。
时裕姿态优雅的弹了下烟灰,问她:“你到底对罗言冬做了什么,害的他要追杀你?”
简向宛支吾了半天,见他一直盯着她,硬着头皮说:“就是踹了他下面,两脚。不过这事不怪我,谁叫他欺负人家小姑娘。”
时裕挑眉,好笑的点点头:“你倒真敢招呼,你知道罗言冬是什么人吗?要是真被你踹出问题了,他们家不会放过你的,那可是他们家的独苗。”
简向宛这会儿知道害怕了,不由担心的问:“他们家很厉害吗?”
“反正让你们家公司倒闭一句话的事。”他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眼里面的信息,起身对她说:“下次别这么冲动了,你和晓晨不一样,刚刚的闹剧她的保镖就在附近,她老子不会真的让她出事的。你呢,有谁会保护你?”
说完,他起身走到门边跟她告别:“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你早点休息。”
简向宛起身送他到门边,还是说了句,“今晚,谢谢你,再见。”
时裕点点头,没说什么。
下楼后,夜晚的风吹到脸上凉飕飕的,时裕拉紧衣服领子走下台阶。这时候江斌的车早已等在楼下,他没有说什么直接上了车,江斌回头看了眼车后座的男人,时裕脸色冷淡,微微支着下巴看着窗外的风景,不知道在想什么。
“事情办妥了?”
江斌听到他问,点头道:“您放心,罗言冬不会打扰简小姐的。”
时裕点头,不自觉地抬头看了眼简向宛公寓的方向,深沉的眼神,藏着让人看不透的东西。又过了会儿,他转过头来问江斌:“至臻科技是不是在竞选三亚一个开发项目?”
江斌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心想老板怎么忽然对旅游开发感兴趣了,等反应过来,震惊的说:“你不会是针对罗言冬吧?”
他们说的至臻科技就是罗言冬的公司,听说公司连续亏损了好几年都是他老子给他垫着,最近这位大少爷耍帅又接了三亚一个旅游项目。
“你说呢?”时裕从口袋摸出烟点上,抽了两口打开车窗将里面的烟雾散去,“今天的事我不能让罗言冬白骂了。”
哼,敢骂他小白脸。
江斌不由一阵担心,老板这么狠,不会是怒发冲冠为红颜吧,这样不计后果的行为可不像他老板的作风,赶忙劝着说:“可是我们今年的预算款项里没有这项提款。”
时裕瞥了他一眼,道:“我有说要争取这个项目吗?到时候你放出风让罗言冬误以为我们对这个项目有意就行了,以他的性格为了拿下这个项目一定会不惜重金的。”
江斌瞬间明白,原来老板是要他花冤枉钱,了解的点头道:“这件事我马上去办妥。”
时裕摸了下腕间包扎漂亮的蝴蝶结,最后看了眼楼上方向,迷雾中好像看到某层楼的纱帘透过窗缝飘了出来,距离太远,他分不清是哪层人家的。
简向宛站在窗前目送着的汽车尾灯消失在拐角,将手里的擦伤药放回茶几上,刚刚情急的推开纱窗,本来想提醒他药膏忘记拿要给她送下去的。
后来想想还是算了,时裕那样的人应该会有人照顾的。这么想着,她关上窗户,找出睡衣准备洗完澡去休息。
大概是时裕的存在感太强,简向宛做了一整晚的梦,就连梦里都在和时裕纠缠不清,而梦里的他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学生模样。
他们的第一次相逢确实不大美好,是在洞房里。
大一那年的暑假,简向宛一个人去云南旅行,走到一个偏僻的地方被人口贩子迷晕卖到一个偏远地区。
当时她被一户人家买走,被迫换上喜服绑在床上,等着和人成亲。让她意外的是,新郎官也被绑了,竟然还是个少年。
那群人把他弄进洞房给他松了绑,出门时还在外面落了锁。简向宛力持镇定的盯着身穿喜服的少年,即使心里害怕到想哭,仍是绷着脸一脸警惕的盯着他。
她看不清少年的眉眼,借着屋内昏暗的光线只能看到少年清瘦的身形,他同样也在打量着她。
简向宛说不清楚他眼底闪现的亮光是什么,只是莫名有点恐慌,于是板着脸问:“看什么?”
少年瞥了眼被绑在床上的她,皱着眉,显然情绪也不好,最后径直走到桌前坐下。
由于距离的拉近,她看清大红的衣衫下衬得少年一张清秀的脸,他的年龄大概和她相仿,身形偏清瘦些,浑身散发的气场虽不强烈却很清冷。
他忽然熄灭灯,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简向宛倏地睁大瞳孔,瞪着不断向她靠近的人,不顾粗糙的麻绳磨破手腕,剧烈的挣扎着。
然而他的步伐并没有因为她的惊恐减缓,颀长的身影缓缓逼近,最后直接将她压在身下,吻住了她哆嗦的唇。
那一刻简向宛就像任人宰割的羔羊,纵使她对这些买卖人口的畜生有千般痛恨,奈何手脚被捆住没有半点反抗能力。
然而,半晌过后,并没有想象中的粗鲁撕衣服,没有唇齿间厮磨和啃咬的疼痛感,少年只是笨拙的吻着她的唇,小心翼翼的带着试探与轻触。
他温润清浅的气息缓缓的扑进鼻端,简向宛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少年近在咫尺的脸盘。
他也看着她,璀璨的黑眸如夜色里的星辰般明亮。
“不想今晚成为你的洞房就乖乖配合我。”他轻声在她耳边警告,带着这个年龄不该有的威严。
简向宛真的没敢乱动,看着男人解开她身上的绳子,然后说:“脱掉衣服。”
简向宛不愿了,少年盯着她,不耐的说:“你除了相信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简向宛盯着至少比她高出半头,臂力至少是她两倍的少年,只好乖乖把外套脱了。
少年这才转过头来,当看到眼前属于少女的玲珑身材时,蓦地移开视线。
过了挺长时间,他突然面对她,简向宛谨慎地盯着他脸上突变的神色,本能地向后退缩着,下一秒被他扑倒压在身下。
她惊的叫了一声,用力挣扎着,没一会儿少年扣住她双手压在头顶,沉声威胁:“再动,现在办了你。”
简向宛不敢乱动,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窗外,风平浪静的夜晚门板却轻轻动了下,接着轻巧的脚步声慢慢走远。
等外面的脚步声走远,他从她身上下来,淡淡解释:“我不想伤害你,但是今晚你只能跟我睡在一起。”
“为什么?”
少年闻言,轻佻的扯了下唇角,“你是我老婆呀。”
这会儿简向宛也不那么怕他了,看了眼屋子周遭的摆设问:“你们这里的人很怪,为什么非要买我们这些不愿意的人做老婆?这样很讨厌。”
少年静默了片刻,黑亮的眼睛凝神看她。简向宛被他炯亮的眼睛盯得不自在,又听他说:“这里很穷,连你也不喜欢这里不是吗?村里的人没有什么知识,大多数像我这么大的人早就不上学了。在这里如果一个男人娶上老婆是件很荣幸的事,他们根本不知道买卖人口是违法的。”
他说这些时黯淡的眼底有一抹悲伤,简向宛几乎本能地问:“那你为什么懂?”
少年看了眼角落里被雨水浸透的泛黄课本,没说什么。
简向宛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到角落里整齐的摆着书本,书本上面压着一只最平常的圆珠笔,心底蓦地一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少年说完又翻身背对着她。
简向宛裹紧身上的被子,看着将被子让给她的少年,问:“你叫什么名字?”
“时裕。”
“你多大了?”
“高三。”
多年后的未来,时裕无比后悔青涩的自己竟然会乖乖回答她这么多问题,以至于婚后某人捏着他19岁上高三的把柄嘲笑他智商低。早知道有这么一天,时裕说什么也要及早行使为夫的义务,那时候他竟然还为了她的名节做了一出假戏。
缘分呀,还真是,兜兜转转,只能等到缘到了,自然就圆了。
他回答完她的问题又不理她了,一直背对着她不知道在沉思着什么,至少简向宛知道他没有睡着。
他忽然翻身下床,简向宛也跟着坐起来,并且拉紧身上的被子将自己裹得密不透风。时裕在屋子里转了半天,最后走到桌前将玻璃杯摔在地上,然后手里拿着一块玻璃碴子朝着她走来。
简向宛脑中警铃大作,蹭地一下从床上跳下来,神情惶恐的喊:“你要干什么?”
时裕停在原地,不可思议地看了她一会,道:“我们得做点样子让婆婆信服,老人都信这一套。你不是还是处-女吗?”
这话问的,让她怎么回答。
时裕也不理她,卷起袖口,拿着手里的玻璃片照着手臂一点一点刺下去,他皱着眉控制着手上的力道,直到透明的玻璃片上慢慢染上了鲜血。
简向宛说不清这一刻涌现在心底的是什么感受,酸酸的,暖暖的,更多的是感激这个少年的善良与正直。
她看着他将手臂上的血蹭到床单上和她的衣服上,等做完这一切才将玻璃片扔到床底下看不到的地方,简向宛看他疼的脸都白了,扯下床单一角给他包扎。
那一晚是她这段时间睡得最为安稳的一晚,不用时时刻刻的提防会被侵犯,不用担心半夜会被冻醒,无知无觉地蜷缩在那个温暖的胸膛睡得如此香甜。
后来大概过了一周,时裕趁着家人睡觉,连夜将她送到了火车站,他将身上仅有的二百块钱给她买了火车票。
对这个少年她应该心存感激的,可是一想到村里还有那么多和她同龄的姑娘在忍受非人的待遇,回到Y市后,她毅然选择了报警,将一众参与人口买卖的人抓了起来。
那一年发生的不愉快简向宛很少去回忆,一是觉得亏心,二是那一年她失去了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