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忙起身抄起一块抹布,去收拾洒在床沿的饭菜。他却抬手一挡,低吼道:“不用你管!”
抹布停在半空,空气也仿佛凝滞了。他仿佛想起什么,抬头看我,眉目略带歉疚,“对不起。”
我含泪笑着摇摇头,“老公,我们经历了这许多事,但我们此刻还都在彼此身边,我已经很满足了,没有什么委屈的。我知道你心里着急,无论怎样,我都不会怪你。”
轻轻抬起手,用手指温柔拭去我眼角的泪,“遥遥,你放心。我一定能再站起来,一定可以手执无殇,护你一世无虞。”
眼泪淌的更欢,不住地点点头,“嗯。我等着。”
我们暂时在闻切医馆住了下来。在春华的帮助下,我给喻飞影做了一个特制的“轮椅”。尽管不如现代工艺的精致方便,但是也足以应付他了。
本来他对这种没有接触过的高科技的东西是十分抵触,说什么也不肯坐的。但是一想到整天憋在房间里,实在受不了,索性还是将就着上了我的“贼船”,嘿嘿!
每天吃过早饭以后,我便会将他弄上轮椅,推着他出去遛弯,甚至还会去御风江边吹吹江风。他本来特别需要我的,可还是改不了毒舌的毛病。每次将我惹烦了,我便会连人带椅一起扔到江边吹一个时辰的风,顺便让他晒晒阳光,补补钙。
等我回去推他的时候,他总会黑着一张脸,暗暗地嘟囔一句:“最毒妇人心。”
还扬言等他好了以后,一定要让我尝尝沐浴江风,感受“和煦”阳光的感觉。不过,我才不怕。
时间一长,我发现他几乎每天都有变化。他的手臂似乎一日比一日灵活,甚至都可以亲自给我在鬓边插一朵清丽的海棠花。
我趴在他膝上,抬头看他,他便会摸摸我的头,手指轻轻抚过侧脸,温柔细腻,进而将我抱在怀里,静静地抱一会儿。
那时岁月静好,一切美如天堂。因为我也始终相信他会站起来,会并肩与我共看日出东升,夕阳西下。
渐渐地我也嗅到他身上的竹香又在一点点的浓郁,这其中的原因总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本来体有异香就十分不正常,更何况他本来快要消失又渐渐恢复的竹香。
算了,他本身就是个传奇,也见怪不怪了。
后来,我给他洗衣服收拾房间的时候,才发现在他床的最里侧居然躺着青光四溢的无殇剑。
无殇剑一如往昔霸气凛然,剑身清澈通透,仔细一看,仿佛还真是有哪里不同了。
是哪里呢?……哦~好像戾气消失了!
他这些日子恢复的这么快,怕也与他整日有无殇剑相护有关系吧。
“你在干什么?”
喻飞影摇着轮椅从门外咯吱咯吱地进来,看到我手中的无殇剑,面色突然有些窘迫,“竟还是被你发现了。”
我抱着无殇剑到他面前,“你恢复的这么快,是无殇剑的原因吗?”
喻飞影颔首:“是。你的这把无殇剑,护了我无数次。我其实一开始也没想到,无殇剑不但可以治疗内伤恢复内力,居然还可以极快的修复我瘫痪的身体。现在我的双手已经可以自主地拿碗筷吃饭了。所以站起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此时此刻,我除了开心就是庆幸,庆幸当初自己头脑一热就生死不顾的去给他取无殇剑了。
要不是这把无殇剑,我和喻飞影还真的就没有今日了。
对于喻飞影能够坐起来,手摇轮椅自由活动,乃至于可以自己端碗吃饭,千胜老头还是十分震惊的。
用他的话来说,那就是分明就是不可能的。可再多的不可能,但还是发生了。
在闻切医馆中修养了一个多月之后,我们终于可以离开河谷村,返回追月山了。
将轮椅横七竖八的勉强塞进马车之后,千胜老头一把扯住春华的衣袖,面色十分不善道:“回去之后,告诉你家小姐,有事没事的都不要再往我这里送人,她自己充好人了。年纪也老大不小了,行事为人也该收敛一些,总是这样锋芒毕露的,可不好。”
春华面色不改,笑着抱拳告辞:“师伯言重了。春华告辞。”
说完,跳上马车,扬起马鞭打在马背上。马抬起前蹄,仰天“咴咴”两声,车后扬起一片尘土,将千胜老头整个人没在那片烟尘里。
这个也当然,春华可是把倾桐当作偶像一样崇拜着,千胜说人家倾桐坏话,春华乐意听才怪呢!
许是春华怕回去的路上,在车内吃狗粮受刺激,索性根本也不进马车,连雇车夫的钱都省了,一路给我们驾着舒服的马车。
偶尔撩起窗帘向窗外望一望,便不时会看到一路骑马的官兵飞驰而过。本来我也看不出他们的身份,但是一个官兵恰好在颠簸中,腰间的令牌露了出来。那明晃晃的分明刻着一个……“成”字。
将窗帘放开,下意识转过头去,正好与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打了个碰面,彼此呼吸交缠,我感觉到他呼出的气体明显气温有所升高。
我赶紧推了他一把,“你干什么!”
喻飞影若无其事的整了整衣衫,向窗外瞟了一眼,散漫道:“我只是想看看,你在看什么。怎么?后悔,想回去了?”
“我后悔什么!我只是觉得,他还在这么努力的派人找我,我有点愧疚。”
他靠在马车内坐着,下身搭着一张薄毯,搅动着手指,漫不经心地白我一眼,“不必愧疚。他派出这么多人,也不单单是找你。”
一阵愕然,“你怎么知道?”
“望霄大乱,群龙无首。杨玥的一把利刃,就这么废了,他当然不会甘心。在他得到望霄掌门欧阳宇被杀的消息那一刻,他肯定坐不住了。第一件事,便是重整望霄。毕竟一张王牌就这么毁了,任谁也不会甘心的。”
听喻飞影的意思,望霄派是杨玥的暗自培养的私人势力,专供杨玥调派。可是,不对啊,望霄不是国派吗?再怎么样,一个数万人众的大派也轮不到一个王爷所有啊?晋王杨珺不是掌南裕大权吗?按道理说,也轮不到杨玥啊。
“不会吧?杨玥他,的确心智城府非一般人,可他又不是万能的,他怎么可能将望霄在一夕之间沦为私用呢?”
喻飞影颇为无语地白了我一眼,双臂环胸而过,“在一夕之间的确不可能,可你怎么能确定,他从什么时候就开始专心经营望霄了呢?”
“呃~”我还是明显有些不太相信,“杨玥年纪才多大啊?他如果要将一个国派暗自收为己用,没有几年的时间也不可能做到的。几年以前的话,他还是个半大孩子,能做什么。”
喻飞影鄙夷地冷哼一声:“半大孩子?遥遥,你太小看杨家人了。在你还穿开裆裤满地跑的时候,他们已经在研究如何拉帮结派,争夺南裕储君之位了。”
“所以说,遥遥,”他仿佛极为痛惜的模样,探手摸了摸我的头,“以后别拿你的心思去揣度别人。那样很容易吃亏的。”
我将他在我头上“作乱”的手拉下来,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是在说我笨,说我傻。别以为我听不出来!”
被拉下的手停滞在半空,“噗嗤”一笑:“呀!竟然被发现了!遥遥突然变得聪明些了,真是不错呢。”
我让你笑!手指比做剪刀状,两指戳过去,誓戳他个脸红脖子歪。不料,他头脑灵活一转,侧过去,躲过我的攻击,双指也同时作剪刀状,稳稳地夹住了我的剪刀,唇角轻笑,魅惑不已。
“你你你!你欺负我!”
面对我语无伦次的指责,他单手一摊,茫然道:“我做了什么?是你在欺负我啊,我只是在自卫而已。再说了,我是半身残废好不好?听说过残废欺负健全人的事吗?这也太可笑了!”
“你!”这厮果然好一点,毒舌嘴贱加臭不要脸,还有满肚子让人辩解不清的歪歪理。真是气煞我也!
气急另一只手一齐挥了过去……你说我傻不傻?他也两只手啊,于是瞬间我的两只手都被他禁锢住了,半点也不能动弹。
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双手捉住我的手腕,在空中一个翻转,整个人便落在他的腿上,躺进了他的怀里。
我直勾勾地盯着他,心跳不已。他低头看着我,轻笑着,落在我眼里的影子却是倒着的。可是该死,倒影却更加诱人。轮廓分明的下颌弧线,简直完美到无可挑剔,还有浅浅抽动的喉结,一上一下的轻轻吞咽着。那种感觉真是不要太撩人。
不行不行!矜持矜持!更何况,马车上还有外人。我忍住自己被挑起的心弦,反复告诉自己要坚守阵地,却不料,眼前蓦然被一片阴影逐渐包围,他弯腰将自己俊颜压下,伴着从窗外飘进的一片粉嫩的桃花瓣落在我的眉间,轻轻地唤了我一声:“遥遥~”
天哪!自己全身仿佛被电击了一般,酥麻感遍布全身。好吧,我屈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