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说笑了。本王与王弟皆为南裕铮铮男儿，怎会探讨女子的脂粉之事。倒是北晟男子女子皆风华正盛，即使女子尽施粉黛，怕也难掩阳刚之气，更何况是男子，恐怕都要嫌这身上的锦绣华服太阴柔脂粉气了吧。杨玥佩服。”说完，杨玥懒懒的放下酒杯，微微含笑站起身来，施施然的拱手行礼。
呵，这个杨玥，竟然说北晟的女人化了妆之后也比男人更有男人味儿，男人更是粗犷彪悍，尽是不修边幅的糙汉子。咬人不吐脏字竟是这个境界。
叶楚坐在龙座上，面色不改，唇角的笑平添了几分寒意，将怀中的美人妃子将旁边一甩，目不斜视的盯着阶下不卑不亢，从容平和的杨玥。
那目光似乎想将杨玥直接洞穿。看的我都心里直发毛。杨玥却丝毫不见退缩半分的迹象，笑意不减与叶楚对视。
这架势虽然不见明刀明枪，却更有杀伤力，狭路相逢比的不是先来后到，而是，气场。显然，杨玥气场丝毫不输叶楚，相反比叶楚更多一层清澈平和之气。
说来也怪，杨玥一个常年旧疾缠身的无实权的王爷，哪来这么坚定的强大气场，哪来这么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自信？
实在不好解释。
“皇帝哥哥，平日里不是最喜欢美人吗？咱们今日恰好可以趁此机会比一比南裕美人和北晟美人哪个更胜一筹。好不好？”
一道清亮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寂，只是这声音……
好熟悉的感觉。小彩灵鸟一身华服正装，珠翠满头几乎要把脖子压弯了，巧笑嫣然的从殿外一扭一扭的进来了。路过我身前的时候，还特意拿媚眼如丝的眼角深深地夹了我一下。
叶楚一见，大笑一声：“好！好是好，只是这南裕美人要从哪里访起？”
我立时警铃大作，这敢情是要把我推出去的节奏啊！这小彩灵鸟公报私仇啊！奶奶的，打了我，我还没说要报仇呢！
小彩灵鸟在常阳王身侧站定，向叶楚屈身行礼：“皇帝哥哥，成王殿下身后的贴身侍女不就是南裕美人吗？彩灵可是真真切切的与她接触过，是个实打实的美人呢！”
我的天！小彩灵鸟是真的要将我拉出去害死我啊！我将头埋的更低，攥紧的掌心也已经微微浸出了汗水。
这时，一个宽大的身影严严实实的挡在了我身前，温润清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此刻在我听来却是铿锵有力：“此女的确是本王随身侍女，却并非什么南裕美人，也并非可供众人把玩的玩物。还望郡主自重。”
我默默抬头，此时杨玥的身影在我心中是那样高大，不可超越和亵渎。嗯，果然是一代贤主的风范。咦？我怎么又打心底感觉他像君主了？
小彩灵鸟红唇微抿，眼角狡黠之色溢于表面，广袖抬起掩唇一笑：“王爷说哪里话？谁说侍女担不得美人之名？更何况，只是让众人比评一番，又哪里算得上把玩。王爷还是莫要太过护短了才好。再者说，”小彩灵鸟淡然坐下，一拂广袖，字字清晰，“此女不是成王殿下已内定的正妃人选吗？若非色艺双绝，如何担得正妃之位？”
此话一出，大殿上一片哗然。龙座底下的众臣立时不淡定了。一时间，熙熙攘攘，纷扰嘈杂之声不绝于耳。
“不是吧？成王殿下居然要娶一个侍女做成王正妃？”
“就算这女子有天人之姿，可做为一个低贱的侍女如何担得起正妃之位？”
“南裕国风竟成了此番模样？南裕不幸，不幸啊！”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成王殿下的生母也是民间一个最普通的低贱平民，自然生出来的儿子也喜欢低贱的东西。毕竟，这个看起来高高在上的成王殿下身上也流着一半低贱的平民血统。有什么好奇怪的！”
……杨玥似乎对这些早已司空见惯，只是淡淡一笑，对这些言辞充耳不闻，不做辩驳，也不见半分怒色。
杨珂则坐在一旁更加淡然的一杯一杯的给自己斟酒，喝的正欢。也是，他们又不是同母所生，杨玥的问题根本殃及不到他身上，更何况，他向来与杨玥不合，即使面对北晟众人的刁难，他也只会窝里横，根本不懂得抱团的重要性。
叶楚坐在龙椅上笑眯了眼，似乎对眼下的情景颇为满意。看到外来的代表他国形象的特使遭到羞辱，任哪国皇帝亲见也会觉得舒畅的。
人潮浪声一层高过一层，大多都是嘲讽杨玥身世的事，说的越来越放肆，也越来越难听。叶楚也装傻似的不加以阻止，也似乎放弃了最初的比美的计划，而是放任底下众人大胆嘲讽。
杨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自顾自的坐下，咳了两声，捏着锦帕的指节慢慢发白，唇角自然笑着，如沐春风的笑着。
我知道他在极力忍耐，而忍耐却是一个帝王最需要的心智。喜怒不露于形色，心事勿让人知。无论何时，让人猜中心事便是帝王最忌讳的事情。
“够了～！”一声高喝瞬间将所有的嘈杂纷乱截胡，一时间大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集中在我身上。
那一双双晶晶亮玻璃球似的东西在各自的眼眶中，各怀心事的望着我，我也清醒过来，只记得刚才一时气急从杨玥身边就这么不计后果的冲了出来，不知怎的就冲到大殿中央，大喊一声，做了出头鸟。
本来应该是他护着我的，这下，倒成了我为他抱不平了。
杨玥坐在一旁，眸光也一动不动的尽数落在我身上，尽是不解和惊诧。
面对如此多利如锋刃几乎将我淹没的目光，我扯动唇角尴尬的笑笑，对着高座上的叶楚，盈盈一拜：“奴婢孟芊遥拜见皇上。愿皇上万岁永安，福寿绵长。”
叶楚眯眼打量起我来，手轻轻一挥，示意我起身。我没有理会他那饶有歧义的眼神，转身朝着北晟众臣又是礼貌一拜。
“奴婢敢问皇上，在皇家的叶氏族谱上，叶氏祖先生来可就是皇家子孙？”
叶楚浅饮杯酒，微微含笑：“自然不是。”
我瞟向全场，扬声道：“那再敢问各位大人，各位大人的祖上是否生来也便是位极人臣的高官侯爵，不用升迁便享尽万人仰视的尊崇荣耀？”
叶楚答：“自然也不是。”
“既是如此，成王殿下的身份有何供北晟众人品头论足之处？既是如此，成王殿下有何卑贱之处？奴婢又有何卑贱之处？”宽敞的大殿中处处回荡着我荡气回肠，铿锵有力的声音，处处戳人心肺。
“各位，我孟芊遥的确生来不是什么王公贵族，但我凭自己的双手换来自己的一切，何处卑贱？若说平民卑贱，那各位所用的杯盘碗盏，无一不是我们这些平民做出的。你们穿的锦绣绫罗，又有几件不是我们这些卑贱的平民精心制作而成的。”
“成王殿下乃南裕正统皇室血脉，即使成王殿下的母妃不是出身高贵，但天家威严在此，容不得北晟群臣置喙！”
我觉得自己也做了一次权臣身边的小跟班，小爪牙，依傍着杨玥的身份，狐假虎威了一次。但，我却感觉自己这次做的很对。
大殿上一时静极，连呼吸声都几乎停止了。杨玥手中的白瓷杯还停留在唇边，笑意不知何时早已消失不见，眸底波涛汹涌，褐色的双瞳直直地射向我，似乎想将我整个看透。
我知道了，自己又奇葩了。这些话怕是他们生来第一次听过的吧。
“啪啪啪！”叶楚率先打破沉寂，舞动大手给我鼓了鼓掌，我却没有半分被赞赏的感觉。因为他为我鼓掌十有八九是因为我的勇气，而不是我说话的内容。毕竟，他们生来就是贵族，便是他们最高的优越感。
贱民就是贱民。
小彩灵鸟这时又站出来蹦哒了，“皇帝哥哥，彩灵说什么来着？您看，这美人是不是和皇帝哥哥以前看到的都不一样？”
叶楚满含深意的点点头，狼一般的目光就像粘在我身上一样，怎么甩也甩不掉。糟了！我忘了喻飞影说的让我不要引起叶楚的注意了，这下完了，他不会真的会对我起什么歹意吧？
“既然这样，皇帝哥哥不如就让这与众不同的美人和我们北晟的才女们比试一番可好？若是她胜了，自然也就堵了悠悠之口，正妃之位也算实至名归。若是败了，怕是成王殿下该好好反省一番，这正妃之位是否需要另觅他人。”
杨玥起身，拱手道：“皇上，遥儿长年侍奉本王，不善词曲歌舞，还是莫要比了。也免得扫了众人兴致。”
叶楚只手托着下巴，双眼深邃迷离，“既然如此，那就比些孟姑娘擅长的吧。”
我擅长的？我擅长怼人，行不行？
话音落，我脑子一抽筋，举爪高声回答道：“好！我们比论治国之道！”
嘿嘿！自古以来，女子有几个识字的，又有几个懂诗词的，更别说懂治国之道了。我虽然也不懂，但我会瞎掰啊，随便咧咧呗，还怕唬不住他们？笑话！大殿上又是一片质疑声不断的喧嚷。
杨玥也是一脸惊诧的看着我，那眼神明明在说“你确定？”
我递给他一记安心的眼神，叶楚眸光更加诡变莫测，“既然如此，孟姑娘便小小的论一论这治国之道吧。论的好，便算你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