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条特别狭长又狭窄的通道，先是还可容纳两人并肩往下走约莫十米，随后通道便变得异常狭小，狭小到人只能半蹲着低着头或者爬过去，两者两比，爬过去则更简单一点。而且爬过去的这条通道是往上的。
这显然是刻意建造成这样的。
“信仰。”肖尔克爬在前面，对这一段路程的爬行显然比较熟悉，所以没有颜九成的意外和好奇心理：“这个姿势是尊敬他们的神，以免有人不尊重他们的信仰。”
颜九成发现，这一条十米左右狭长的需要人爬着进去的通道地面的石头路被摸得十分光滑，通道里传来了一阵阵幽香，闻上去像某种檀香。
这是他在战区第一次没有闻到难闻气味的地方。
爬过这狭小的通道后，眼前一片豁然，一个约莫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的地下大厅出现在眼前，地下大厅的顶部开了窗，很是明亮，四面墙壁上挂满了灰色的粗布，不上写了密密麻麻的字。
颜九成走上前细细地看了会，发现这上面写着的居然是战区的英雄事迹。
“布罗斯，在xx年与xx的对峙时，不惧死亡，他英勇地拿着炸弹冲突敌军，英勇就义。”
“海伦，虽然是女性，却在xx年与xx交战时，不惧死亡，为了……”
整个大厅起码纪录了近三百人死亡的事迹，而在每一个人的介绍下面，会有几个或大或小的手印。
“他们是士兵吗？”颜九成问道。
“不是，都是平民。”
“平民？！”颜九成惊讶地看着肖尔克，平民在战争中死亡倒不意外，这些年报道得够多了，可平民怎么会是烈士呢？
“这里只要是成年人，尤其是成年男人，有三条路可以走。第一条路，加入黑组织，有饭吃；第二条路，哪也不加入，等死；第三条路……”肖尔克指了指挂在墙壁上的名字。
除了加入黑组织，要么等死，要么死。
“他们不可以加入政府军吗？”颜九成有些不解，这里连年战争，按理来说平民入伍是部队的刚需。
“怕内奸。三国政府都不用这个区域的平民的人，再说了，你在这里招募也招不了多少，也会惹来国际舆论的非议，不值得，所以都是在国内其他地方派兵过来。”
政府军不能入伍的话，似乎真的只有黑组织可以加入了。要不然就只能加入到平民间那种地头蛇，可地头蛇的盘子实在是太小，混口饭吃还是很难的。
这地方没水没电没食物的，靠着时不时的政府军空投点食物怎么熬的下去？尤其是有老婆有孩子的家庭。
“那……去找份工作呢？这里经常重建，有工作岗位，而且别墅区也有工作岗位。”颜九成指着洞口处：“矿洞那里也需要人吧？”
肖尔克笑了起来，指了指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名单：“你看到这些名单后面的手印了吗？”
颜九成点点头，每一个名字的后面有一些或大或小的手印，有的名字后面多一点，有的少一点，可每一个都有。
“的确有很多工作岗位，可是都优先这些人的亲戚，优先英雄的亲戚。”
这些人是民间战队，所谓民间战队便是战争的时候的先头炮，又称炮灰，也是分布在整个战区密密麻麻的定时炸弹。虽然加入民间战队不代表你的名字就会出现在墙上，可最起码手里有枪，有枪就能保护自己的家人。
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强。
运气好，在战斗的时候冲在前面当了英雄，家里人就有优先在岗位招募的时候进去工作的机会。
“地下礼堂除了有婚礼，也会有民间战队的招募。”肖尔克的声音透着沉重，这里的有情人能有一方小小的天地举行简单的婚礼，也有加入民间战队随时准备死亡的招募。
“很多年轻的夫妻在神的面前举办了婚礼后，新郎就会加入民间组织。”
颜九成这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会排那么长的队伍，甚至排七八个小时队伍都要挤进地下礼堂了，老幼者是为了那五块面包，而年轻人则是为了加入民间组织。
渴望着自己能光荣赴死。
这是怎样的世界？颜九成的鼻子一酸，他看着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字，每一行都是一个生命的消失啊！可每一个生命的消失却能给家人带来福利。
这究竟是怎样的世界？如此残忍。
“三个礼堂都是一样的吧？”
“对，三个国家混战，哪有平民可以逃脱的？”
为了赴死，竭尽全力挤进来的年轻人，都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好运气，终于挤进来，有了赴死的机会。
礼堂里密密麻麻约莫两百多人挤了进来，有一些头破血流，可见要挤进来很不容易，当钟声响起的时候，所有人都跪拜到了地上。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为了尊重他们的信仰，颜九成和肖尔克也跪了下来，一手放在胸前。
祈祷声随着钟声敲响了第九下，同时响起，四周充斥陌生的语言，可不知怎的，虔诚的祈祷在这小小的地下礼堂同时响起的时候，声音回荡在四周让人觉得仿佛神真的存在。
隔壁两件礼堂的人们祈祷声也同时响起。
同一个区域，同一种语言，同一类信仰的人，居然走出这个礼堂后，便兵戎相见，水火不容。
随着祈祷声，四周开始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抽泣声，最后是嚎啕大哭，与此同时，隔壁两间礼堂也传来了哭泣的声音。
所有人都呈跪姿伏地，一些人因为哭泣的力度太大了，一吸气将地上的粉尘吸进了鼻腔从而剧烈地咳嗽起来。
远处的小格桑嘤嘤地哭着，小小的身体跪在一角，哭得浑身颤抖。
没有任何人说任何一句话，除了哭泣再无其他，除了哭泣和恳求神，又能做什么呢？
宗教的力量在人绝望的时候尤为有用，当你的亲人去世了，宗教告诉你，他并没有死，他的灵魂在一个很美好的地方，这让你安心。
当你的亲人生病了，你有个地方可以去祈祷，可以去求福，仿佛求一求，病就会好。宗教给了你这个希望。
当你身处战区，有个神，仿佛就有希望。
这时，跪在颜九成身边的肖尔克的身体突然颇为奇怪地抖动了起来，一下就吸引了颜九成的注意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