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器师摇了摇头,这些往事他可能还从未对人说起过,所以他沉默了很久,想了很久,才佯装平静的对莫木鱼说道,“你爹惯用妖丹做成的手链来骗姑娘家,以此博得姑娘家的芳心。他送了一条十一颗妖丹编成的手链给我女儿,我女儿便死心塌地要嫁给他。我岂能同意。她便绝食,以死明志,非你爹不嫁。我将她锁在家中。一日,你爹飞鸽传书给她,让她逃出府去,外面已有人接应,你爹要与她私奔。我见她日日憔悴消瘦,于心不忍,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逃了出去。”
莫木鱼多嘴的问了一句,“然后呢?”
“然后……她在逃去与你爹私奔的途中,被一只精怪抓去了,精怪刮完了她身上的肉,炼制了十一颗化形丹……”
说到此处,大器师老泪纵横,他的眸中有内敛而不散的怨气,也不知是在怨他自己,还是在怨杨狮虎。
欧阳春雪同样在掉泪,她没有去管她脸上的泪,倒是拿出手帕帮大器师擦干了泪。
“老了,老了,总是情不自禁回想起这些往事。”大器师自知失态,化悲伤为笑容,和蔼的说道,“后来,你爹娶了你娘,等我的孙女春雪八岁时,他们有了你,你爹便修书给我,说要给你们定亲,我本想拒绝,犹豫了三年方才答应他。”
“他杨狮虎先是想做我的大哥,再是想做我的女婿,结果都不成,最后他儿子娶了我孙女,我做了他大爷。哈哈哈……”
大器师爽朗的笑道,笑声中听不出苦涩和怨悔,亦或是其他情绪,想来是他将情绪掩藏得很深。他举起手中的茶杯,再次说道,“乖孙,来,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我不能饮酒,等你与春雪成婚那日,我再与你对饮。”
“爷爷,我敬您。”莫木鱼现在的身份是终南山杨铁钢,岂能让大器师敬酒,他站起身来,捧着手中的茶杯仰头一口饮尽。
“好少年,好后生。”大器师也一饮而尽。
放下茶杯,大器师抓起莫木鱼放在桌边的复来剑。
莫木鱼疑惑,他并没有授意复来剑的剑灵让大器师去碰复来剑,大器师竟然就这样轻易将复来剑拿入手中。
在莫木鱼纳闷时,大器师双目有神的盯着复来剑,神情肃然,嘴里念叨着,“当归,当归,好一柄当归。”
大器师是当归剑的铸造者,按道理他应该不会认错当归剑才是,但是他怎么也将复来剑认成了当归剑?
莫木鱼不解其中缘由,不等他发问,欧阳春雪便说道,“爷爷,山下天枢阁那群院士竟然说当归剑是复来剑,还说钢哥是莫木鱼,真是可笑,气得我差点一把火去将天枢阁烧了。”
“你与当年的莫木鱼确实有几分神似。”大器师抬头看了莫木鱼一眼说道,随后又低头看着手中的复来剑,“当年我偶然铸成了当归剑,耗时三十年,耗尽了精神气魄也没有培育出剑灵,若再继续培育下去,必将性命不保,所以才会在你与春雪定亲时将它赠给你。”
虽然复来剑不是大器师赠的,莫木鱼却还是说道,“多谢爷爷割爱,将当归剑赠给了我。”
“少年佩剑,挥斥八极。”大器师屈指弹了一指复来剑剑身,发出嗡的一声脆响,他接着问莫木鱼,“你耗时了多久,将它培育出了剑灵?”
当年莫木鱼将复来剑培育出剑灵,花了差不多两年时间,所以他答道,“差不多两年。”
“两年?”大器师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他花了三十年都没有成功,莫木鱼只花了两年就成功了,果然是人比人气死人。
大器师叹息了一声,幽幽说道,“还是你与它有缘啊。”
随后,大器师将复来剑放回了桌边,不再看一眼。
默然了片刻之后,大器师接着说道,“这次让春雪将你叫上来,就是想与你商量,你与春雪的婚事。你家中长辈也没在场,只有你一个人前来求亲,聘礼也送来了,你与春雪的婚事便不能再耽误了。我对你很满意,比你那混账爹顺眼了不知多少倍,我便给你们做主,十日后是个黄道吉日,你们就在那一日成婚,你看如何。”
想起要与欧阳春雪成婚,莫木鱼就大为头痛,毕竟他是不终南山杨铁钢。
深知情债少惹为妙的莫木鱼实在不想就此娶了欧阳春雪。欧阳春雪很好,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正常男子,莫木鱼当然心动,但他深知,娶了她便是误了她。
可眼下莫木鱼冒充着终南山那位杨铁钢,不可能当着大器师的面拒婚,毕竟聘礼已经送了,虽然是无心之失,但如此贵重的彩礼不出几日就会传扬的天下皆知了,再拒婚,大器师的颜面何存,欧阳春雪的颜面何存。
莫木鱼也不想多费口舌与大器师和欧阳春雪解释他不是杨狮虎的儿子,现在所有人都将他误认为是杨铁钢,他自己还没弄清楚这是为什么了,哪里又解释得清楚,便只好说道,“我与春雪的婚事,全凭爷爷做主。”
莫木鱼其实很好奇,若他真的娶了欧阳春雪,成婚那日,那位终南山的杨铁钢会不会冒出来。
欧阳春雪在山下时,已经将十日后要成婚的事说出去了,并给天枢阁的几位院士递了请帖。因为那三份不凡的聘礼,他们的婚事必将在数日内传遍江南。若那位终南山的杨铁钢在江南,听到自己的未婚妻要嫁给别人,怎么可能不冒头?
莫木鱼期待着那位杨铁钢冒头的那一日,或许只有见到那位杨铁钢,他莫木鱼被众人当成是终南山杨铁钢这件事,是人为所致,还是巧合所致,才会有个答案。至于佐天佑的另外半封信,时隔这么多年,都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你既然没有异议,那就定在那一日了。”大器师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草庐,语气尴尬的说道,“昨夜,我炼器时,不慎将草庐给烧了。老了,手脚不听使唤了。这几日我会再盖几间,你下山准备好做新郎,十日后来娶亲就成。”
欧阳春雪面色潮红,草庐哪里是大器师失手烧的,明明是欧阳春雪做小葱煎豆腐时不慎烧的。“这件事钢哥已经知道了,亏得爷爷还想帮我隐瞒。”欧阳春雪如是想。
莫木鱼也不戳穿,笑看了一眼欧阳春雪,说道,“怎么能劳您动手,草庐这几日我会来盖好,我入江南,就是为了来求亲,也没有别的事。”
欧阳春雪脸上的潮红退去,笑容明媚的说道,“钢哥,我会帮你的,我们一起盖。”
“好孩子,懂礼数,比你那混账爹强多了,将春雪交到你手里我放心。”
也不知大器师对杨狮虎有多深的怨念,已经数落杨狮虎好些次混账了。
随后,大器师扣指在桌上敲了敲,眨眼之间,便见两个布袋、四片鱼干,出现在茶桌上,将不大的茶桌都堆满。这些东西正是莫木鱼无心之下送来的聘礼。
莫木鱼惊讶于大器师能让这些东西凭空出现的手段,极为钦佩的说道,“爷爷,好高明的手段,您是怎么做到的,能让这些东西突然就出现了。”
“一些小手段罢了,上不得台面。”大器师虽然说得毫不在意,其实莫木鱼的话他大为受用,笑意盈盈的扬了扬右手,他的右手食指上有个扳指,“这个扳指上我刻画了一道法阵,此法阵名曰纳物。纳物阵中自有空间,能存储一些死物。”
原来如此,莫木鱼虽然懂一些符箓和法阵,但并不精通,也曾听过一些法阵能自成空间,将外界隔绝,却没想到还有纳物阵这种奇思妙想的法阵。
“纳物阵是爷爷研究过诸多空间法阵的奥妙而专研出来的一种法阵,自有空间虽然不大,但携物方便着呢。五州之上,也只有爷爷会刻画这种法阵。”欧阳春雪凑到莫木鱼身边,抱住了莫木鱼的手臂,“钢哥,快让爷爷给你刻画一个,以后出门就不用背包袱了。”
“女生外向。”大器师白了欧阳春雪一眼,然后笑着对莫木鱼说道,“乖孙,拿一个你经常携带的饰品给我,我给你刻一个。这虽然只是小手段,不过,我也是看在你是我乖孙的份上,才给你刻。若是你那混账爹,就是他跪下来求我,我也不给他刻。”
大器师对杨狮虎的怨念果然深沉,不过纳物阵确实方便,有必要让大器师刻画一个,可是莫木鱼身上并没有随身携带的饰品。
“刻在这个上面吧。”
欧阳春雪这时递给了大器师一块玉佩,正是刻着欧阳春雪名字的连理佩。在山下那些院士指证莫木鱼是莫木鱼时,丘圣哲拿出来的。
欧阳春雪看着莫木鱼,眸中有俏皮笑意,“钢哥,有了纳物阵,以后我的连理佩你可要时时刻刻带在身上。”
“不是所有的饰品上都能刻画法阵,一些普通的玉饰就不行,跟普通的纸不能画符是一个道理。你们的连理佩是我年轻时,在北蚩国不归海深处偶然所得的一块暖玉,你们定亲之时,我才亲手为你们打磨成两块连理佩。”大器师说道,“这种玉性质奇特,世间少有,不曾修行之人带上这种暖玉,就是下雪天赤身在外也不会觉得冷。再者,这种玉更是能存储元气。所以能刻画纳物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