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猎人看上去身无禀赋,不堪大用,老猎人让莫木鱼给年轻猎人谋个差事,本来只是说说而已,他以为莫木鱼会拒绝,也只有莫木鱼拒绝他这个请求,他才能自然而然引出接下来的话题。
让老猎人出乎意料的是莫木鱼非但答应了他,让年轻猎人做了剑侍,竟然还扬言要给他谋个差事。
莫木鱼是出于善心真要帮助他们爷孙两?还是早就洞悉了他们身份可疑?
老猎人一时讶然,但毕竟是老奸巨猾的老狐狸,不露任何破绽,面露怅然说道,“能去终南山当差,乃是老朽毕生夙愿,奈何老朽身无长处,如今又年老力衰,体弱多病,哪还有资格去神将府当差,少将军就不要拿老朽来开玩笑了,你能收留我的孙儿,我已是感恩涕零。”
“老人家老当益壮,那日见你持箭射猛虎,我就知道你箭术超然,去我终南山做个箭术教习戳戳有余。”
莫木鱼含笑说道,“百善孝为先,你与你的孙儿都在我终南山当差,也能让你孙儿尽心孝道,让你老有所依,岂不两全其美。老人家你就不要拒绝了,倘若你要拒绝,我也不忍心将你孙儿留在我身边做剑侍,让你孤苦无依,还是让他为你养老送终之后,再来终南山找我吧。”
为了让张不平尽守孝道,而不让张不平留在身边做剑侍,这个拒绝给张不平谋差事的理由大义凛然,合情合理,老猎人看不出端倪。
老猎人也推测不出莫木鱼是故意为之,还是出于善心,他目光闪烁道,“容老朽想想。”
莫木鱼笑道,“老人家,你放心,我既然答应让你的孙儿做我的剑侍就不会反悔。倘若你真不想去我终南山,我就让你的孙儿陪在你身边侍奉你。等你百年之后,他再来终南山找我,剑侍的位置我会给他留着。”
年轻猎人垂着头,想掩藏变换不定的面色,他真是一个藏不住情绪的人。好在莫木鱼的注意力都在老猎人身上,并没有去在意他。
老猎人想了想说道,“为了我孙儿的前程,少将军,我跟你去终南山,做不做箭术教习不打紧,让我喂马劈柴都可以。”
莫木鱼顿时有些犯难,他就是猜到堂堂太平令掌教不会去终南山屈身做一个箭术教习,才会说出方才那番话,却没想到太平令掌教就这么答应了。
不是逢场作戏,嘴面上说说,真要去终南山喂马劈柴?
莫木鱼难以理解太平令掌教的用意,但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也没有了退路。莫木鱼笑道,“既然如此,我便欢迎两位加入我钟南山,希望日后,你们好生为钟南山效力。”
“多谢少将军。”老猎人恭敬道,“不过,少将军,老朽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两人各藏心思,相互试探。
莫木鱼说道,“你说。”
老猎人说道,“虎子皮还没卖掉,他的哥哥还未下葬,老朽能否先带他回去,安葬了他哥哥之后再来找你,跟你回终南山。”
老猎人说得实诚,若不是祖灵那份恐惧,莫木鱼都有些怀疑是不是他想多了,面前的老猎人根本就不是那位手段通天的太平令掌教。
“允了。”莫木鱼淡然笑道,“这张虎皮也别卖了,你们既然已经入了我终南山,自然有俸禄可拿,我终南山绝不会亏待自己人。”
莫木鱼无法调用修为,他的金票在纳物阵中取不出来,他也知道老猎人卖虎皮下葬孙儿只是说词,并不是真的缺银子使,但做戏要做全套,他不顾孚福的阻挠,从孚福腰畔取下荷包,在孚福杀人的目光下摸出几锭银子递给了老猎人,同时说道,“这两百两银子你们先拿去,就当是预支俸禄,我允你们七日的假,七日之后再来找我。战场上战机稍纵即逝,终南山乃是人道抗击北蚩国的中流砥柱,所以极为守时,倘若七日之期你们没来找我,我就当是你们放弃入终南山当差的机会。”
“多谢少将军。”老猎人接过银锭子后说道,“七日之限我与不平必定会来找你。”
“你们去吧。”莫木鱼点了点头,这时徐正年领着一行红衣甲士从教化司中走了出来,走到了莫木鱼身边。
莫木鱼指着老猎人和年轻猎人对徐正年说道,“徐统领,你看我新收的剑侍和箭术教习如何?”
徐正年打量了老猎人和年轻猎人一圈,觉得老猎人有些眼熟,但也没有细想。
像老猎人和年轻猎人这种人满大街都是,徐正年实在难以理解少将军看上了他们哪一点,竟然将他们一个收做了剑侍,一个收做了箭术教习,但面子还是要给少将军。徐正年笑吟吟恭维道,“少将军看中的人,岂能有差,我看他们面相朴实无华,就知他们深藏不漏,是个中翘楚,一等一的好手。”
“徐统领所言甚是,有了他们加入终南山,终南山如虎添翼。”莫木鱼笑道,他这句话并不假,无相山二老之一都能收做棋子的人物,加入了终南山,说终南山如虎添翼还是说轻了。
徐正年面色抽搐,暗想少将军是不是初入江湖,空有修为,没什么江湖经验,被两个江湖骗子给骗了,才以为这两个骗子是什么了不得人物?
看到老猎人手中的银锭子,徐狰狞笃定了这种想法,但为了少将军的面子,不能当面说破,只能先容这两个骗子先骗少将军一时,容后他再将这两个骗子处理了就是。
正在徐正年有这种心思时,一行教化司的衙差将刚行完杖刑的李心安从教化司抬出,抬到了莫木鱼身边。
看李心安神态自若的模样,莫木鱼就知他伤不及性命,卧床修养个几个月就能恢复如初,徐正年还是听话留了手。
“今日多谢少将军手下留情。”
李心安本想起身道谢,但他起不了身,他特意出来,就是为了来向莫木鱼道谢。倘若今日莫木鱼不留情面,就因为他误判了终南山大小姐凌迟三千刀这条罪,足矣让洛安城教化司遭受灭顶之灾。不过终南山想必也会因此与教化司结下不折不扣的死仇。
“李大人能不惧御史台,不惧慕白羊,秉公执法,令人钦佩。”莫木鱼客气道,“人无圣贤孰能无过,你虽然误判了案子,但也做出了补救,受到了惩罚,这件事便既往不咎,就当没有发生过,希望你依然能无所畏惧,尽己所能,不冤枉一个好人,不放过一个坏人。”
李心安作揖诚恳道,“少将军的提醒李心安谨记在心。”
“回去吧,好好养伤。”莫木鱼挥了挥手,示意李心安回去。李心安道了一声来日再见后,就让衙差将他抬回了教化司。
莫木鱼虽然不解太平令掌教安排这一切的用意,但这两日的经历让他多少还是有些感触。无规矩不成方圆,律法是对自以为高人一等的修行之人最好的约束,春秋朝也并非是一无是处,至少借助了无相山之势,在鼎力推崇这部律法,让修行之人不敢肆意妄为,让整个春秋百姓享受了安定数百年……
“少将军,我与不平走了,七日之限时再来找你。”在莫木鱼望着教化司的大门失神时,老猎人开口说道。
“去吧。”莫木鱼示意道。
老猎人领着年轻猎人转身离开,没走出几步,老猎人又莫名其妙的转过头来,笑看着莫木鱼说道,“少将军,那日在西康山,老朽问你,倘若天下没有修行这回事,你会选择哪一行谋生,你想清楚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