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非常聪明,燕萌,燕贵人。”纪程颢眯了眯眼睛,没想到自己的这点小心思竟然能被人猜的一干二净——而且是,被一个女人猜的这么通透。“那么你也该知道这冷凝宫是什么地方,对吧?”
纪程颢口气阴沉,而他的表情也是般配的阴森,看的燕萌感觉被一桶冷水从头泼到了脚,冷得透透的。
纪程颢在等着燕萌承认这点,然后他就可以理所应当地去了解一个无关紧要的宫女的性命:或许并不是无关紧要,但,虽然燕萌身后有这两大靠山的支撑,但是在此时此刻的情况下,燕萌的确是无关紧要的存在。
但是燕萌?她可是见面就扇了纪景之一巴掌的女人。
所以干脆利落的,燕萌想都没想,就如拨浪鼓一般地拼命摇头。“没有啊,这里是啥地方?我不知道啊,你知道也不要告诉我,今天这一夜,我是傻子。”
“……”
纪程颢听了想打人。
“所以实话实说,大皇子殿下,咱们就不能愉快和谐地结束这个微妙的谈话吗?”
燕萌十分诚恳地看着面前的男人,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可不可以?看在我这么萌的份上,放我一马?”
纪程颢相信燕萌嘴里的东西,他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燕萌参合进任何一件事情中来:除了在最开始的时候,不得不和太后吃饭。
在那之后,纪程颢曾经一度以为燕萌已经消失在了后宫之中,刚刚入门的脚步声是给楚淮钰听的,但是他没有想到,最后发现的人,竟然是燕萌。
竟然是一个他以为早已经消失了的女人。
她来到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纪程颢不敢贸然发问,他如今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杀死燕萌,要么让燕萌彻底成为他的人,为他办事。
后者显然不可能,那么前者……似乎就是必须的选择了。
纪程颢握紧了拳头,眼睛里闪着渗人的寒芒。
这些,燕萌都看在了眼里。
这个从武的少女后退了一步,甚至已经放下了怀中的少女,她脸上的表情虽然还是微笑着的,但是只有她知道,只有迎战而上了。
燕萌曾经是一名特工,虽然对于微表情并没有更深的钻研,也离开这个行业有十多年了,但是她的本能仍然能叫她轻而易举地辨认出:谁想杀她,而谁只是想威胁她。
纪程颢想要杀了她,那么这已经不再是可以沟通的事情了,她能做的只有逃命,在这个杀人的恶魔手中逃的生天:甚至不需要逃得太远,只要从这里,冷凝宫逃到自己的庄宜院,那么便是生天。
黎明要破晓了,她的时间不多,却又那么多。
“那么,大皇子殿下想要如何呢?我这人的记性一向都是不好的,尤其是夜深人静了,我只想睡一觉。”燕萌缓缓地说着,看似是在继续为自己的生命辩解,但实际上,燕萌是在做迎战前最后的陈述与独白。
这是她的规矩。
“大皇子殿下应该知道,对于一个并不擅长玩弄心计的女人来说,睡一觉在吃一顿,就什么都会忘了的。”
“没错,对一个没什么城府的女人来说,睡一觉吃一顿,的确会忘记很多事情。”纪程颢缓缓开口,他上前了一步,无声无息。“但是对于一个要掌握权术的男人来说,夜深人静所看见的事情,是一件很难忘却的事情。”
纪程颢杀心已至!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纪程颢再度来到了燕萌的面前,不过这一次,他并非两手空空。
一柄泛着银芒的匕首出现在纪程颢的手中!纪程颢将它用的极好,绕是燕萌从小习武,有一双慧眼,但也只是堪堪看清了一道银色的光芒从下方袭来,在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身体的潜意识便带着燕萌猛地踏步后退出去!
那刀锋擦过燕萌的鼻尖,削掉了一缕黑发飘落在地,而同样的,还有彻彻底底附身戒备起来的燕萌。
或许,还有她手中的一把相同的匕首。
纪程颢惊讶地睁大了双眼,他伸手摸向了怀中,却发现那里早已经空荡荡的,原本是一对的精致匕首,如今只剩下在他手里的这把……与燕萌手中的那把。
“流光。”纪程颢看着燕萌,缓缓说道。“燕贵人好身手……不,在此时此刻,我恐怕要叫你一声,燕女侠。”
“谁都会为了性命拼上一拼的。”燕萌冷冷地看着面前持着匕首的男人,方才刀锋削掉发梢的惊恐还历历在目,燕萌此刻的心跳得非常快,她面色不善,甚至还带着一丝骇人,低声说道。“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站在那里任人宰割,没有人。”
燕萌话音落地,纪程颢倒是率先比了一个武人之礼,沉声说道:“那么,纪某便来领教一下燕南山的亲传大弟子的身手了。”
“请。”
燕萌滑步而出,下盘稳扎,她声声铿锵地说着——此刻,她不再是那个后宫的燕贵人,而是燕南山之女,燕萌。
武者,燕萌。
这样一来,双方的处境便彻底升级为了比武,这是燕萌最不想看见的结局,也是最不想面对的结局。
在这种情况下,非死即伤。
燕萌不想。
可对于纪程颢来说,燕萌此刻是非常危险的,她看着纪程颢的眼神就像是一只凶恶的野兽,甚至仔细听听,都能听见燕萌喉咙里发出的低声嘶吼。
燕萌是困不住的,纪程颢在这一刻,清楚地知道了这点,这座名叫后宫的金质囚笼是困不住燕萌这只尚未长大的鹰的——一只非常漂亮的鹰,虽然还没长大,但是此刻也足够让人警惕起来。
这对于纪程颢来说,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燕萌注定在这后宫之中无法常驻,那么也就意味着燕萌这个身份背景……也不会被他人利用,可是若是燕萌……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纪程颢的眼神冷了下去,他盯着面前的女人,一字一顿地问道:“燕姑娘,前些月里的那一夜……我们的初见,我在这里感受到的气息,是否也是燕姑娘?”
“多说无益,何必在问。”燕萌沉声说着,一个晃身便将匕首反握,径直俯冲想面前的男人。“即要切磋,又何必问那些琐事?”
燕萌不想在多说了。
话音落地,燕萌已率先出招,她腾身而去,落在纪程颢的眼中是充满戾气的一个俯冲,虽然速度并不算快速,但是劲气……已然有咄咄逼人之势。
纪程颢眼神一凛,他选择迎面而上,手中的匕首在纪程颢的五指尖转了一个花,他没动半分,只是轻轻一抬手,便觉得小臂一麻。
燕萌击中了纪程颢的匕首,幸亏这两把匕首出自同一个人手,而坚硬度又不分上下,要不然这一击,势必会有一个人会受伤。
纪程颢不敢耽搁,赶到小臂发麻之后立刻后退一步,跃出了燕萌二次追击的范围之中——他的轻功出神入化,即便是这轻轻的一退,也是燕萌的数倍之远。
燕萌眯了眯眼睛,她没有追上去,反而是低头掂了掂手中的匕首,突然笑了起来:“大皇子的这柄匕首,可谓是相当的趁手,若不是一定要还,燕某还当真是起了贪欲,想要占为己有。”
这句话燕萌并没有说谎,她虽然并不知道、也并不在乎纪程颢到底来着冷凝宫是为何,也不在乎楚淮钰到底和纪程颢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是现在?她在乎一些东西:比如这柄叫做流光的匕首,着实是天宫之物。
而这句话落在了纪程颢的耳中,就有些带着不对劲的味道了,他的确很喜欢这对流光匕首,平日里也是贴身携带,甚至被人调侃成了定情信物般的存在。
如今不仅被燕萌轻而易举的偷了去,还被燕萌说了要拿走。
纪程颢心中有些不是滋味,瞬间,就没了打斗的兴致。
“这柄匕首是我最喜欢的。”纪程颢看着手中的银刃,微微一笑,却笑得燕萌毛骨悚然。“所以如果你要拿走它,那你便是我纪程颢这辈子要追的人了。”
“不死不休?”燕萌下意识的还握紧了这柄能让她活命的匕首,可是在下一秒,当她看见纪程颢眼中那坚定的神情的时候,她手一抖,便将手中的‘流光’匕首抛还给了面前的男人。
——不死不休。
纪程颢重复着,在燕萌扔出匕首的那一瞬间便扬手去接,也顾不上燕萌了。
说时迟那时快,燕萌见事如此,立刻就带着楚淮钰,一溜烟的轻身上了屋顶,然后以迅雷不见掩耳之势,溜之大吉。
速度快到令纪程颢咋舌的地步——不过纪程颢也不准备去追了,天快破晓了,他不该在后宫多待片刻。
想着,纪程颢转身进入了那从始至终都毫无声音的木屋之内,没了身影。
而燕萌呢?在大难不死之后抱着还在不省人事的楚淮钰就回到了庄宜院,在经过与纪程颢短暂的切磋过后,燕萌说实在的,也是元气半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