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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剖析案情的故事(5)

接着,摩梯末用高亢而又嘶哑的声音朗读着一个古老而又奇特的故事:关于巴斯克维尔的猎犬一事有过许多说法,我写下来的目的是因为我相信这样的事一定发生过。我是修果·巴斯克维尔的直系后代,这件事是我从我父亲那里听来的,而我父亲又是直接听我祖父说的。你们知道了这件事,也不用为前辈们落得的恶果而恐惧,只要自己将来品行端正就可以了。

据说是在大叛乱时期,这所巴斯克维尔大厦本为修果·巴斯克维尔所占用,他是个卑俗粗野、最目无上帝的人。这位修果先生爱上了在巴斯克维尔庄园附近的一个庄稼人的女儿。在米克摩斯节那天,修果先生趁她父兄不在就和五六个下流的朋友一起把那姑娘抢了回来,关在楼上一间小屋子里。夜里,修果就和朋友们在楼下围坐着狂欢痛饮起来,楼上那位可怜的姑娘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从窗口出来,攀缘着爬满墙的蔓藤由房檐下面一直爬下去,然后穿过沼地直往她家跑去,庄园离她家约有九英里。

很快,修果离开客人去找那个姑娘时发现笼中之鸟已经逃走了。随后他像中了魔似的冲下楼来,一到饭厅就把大餐桌掀翻了,大嚷大闹道一定要追上那个丫头。那些纵酒狂欢的浪子们被他的暴怒吓得目瞪口呆。有一个特别凶恶的家伙大叫着说应当把猎狗都放出去追她,修果便高呼马夫备马,并把犬舍里的狗全都放出去,把那少女丢下的头巾给那些猎狗闻了闻就一窝蜂地轰了出去,这群狗在一片狂吠声中向月光照耀着的沼地上狂奔而去。

过了一会儿,这些浪子们才明白过来,十三个人全体上马追了下去。他们跑了一、二英里遇到一个沼地里的牧人,得知少女、猎犬还有修果·巴斯克维尔骑着黑马从这里过去了,还有一只魔鬼似的大猎狗一声不响地跟在他的后面。他们继续赶路。可是不久他们就看到那匹黑马嘴里流着白沫,鞍上没人,缰绳拖在地上。他们感到恐惧极了,但还得继续前进。他们的马匹紧靠着,慢慢地走着,最后终于赶上了那群猎狗,它们竟挤在一条深沟的尽头处,竞相哀鸣,直瞪瞪地望着前面。

这帮人勒住了马,大多数人已不敢前进了,只有三个继续向山沟策马走了下去。前面出现一片宽阔的平地,中间立着两根大石柱。月光很亮,那因恐惧和疲惫而死的少女躺在空地的中央。修果·巴斯克维尔的尸体躺在她的旁边。令他们毛骨悚然的是,站在修果身旁撕扯着他喉咙的那个可怕的东西,样子像猎狗,却比猎狗大得多。正当他们看着那畜牲撕扯修果的喉咙时,它突然张开闪亮的眼睛和直流口涎的大嘴向他们转了过来,三个人吓得大叫,急忙拨马逃命。据说其中一个当晚就吓死了,另外两个也落了个终身精神失常。

我的儿子们啊,这就是那只猎狗的传说的来历。不可否认,在咱家的人里,有的死得突然、凄惨而又神秘。望你们要多加小心,千万不要在夜晚降临时轻易进入沼泽地。摩梯末医生读完这篇怪异的记载之后,直望着福尔摩斯,又从衣袋里掏出一张报纸。

“福尔摩斯先生,这是一张今年5月14日的《德文郡记事报》,是一篇有关几天前查尔兹·巴斯克维尔爵士死亡的简短叙述。”

我们的客人重新放好眼镜,又开始读了起来:最近,查尔兹·巴斯克维尔爵士之暴卒,使本郡不胜哀悼。他虽在巴斯克维尔庄园居住时间不长,但其厚道与慷慨已深得周围群众之敬爱。众所周知,查尔兹爵士曾在南非投机致富,后来带着变卖了的资产返回英伦。有些谣言说他准备重建他的庄园,然而此计划因其本人逝世而中断。查尔兹爵士并无子嗣,他曾公开表示,在他有生之年整个乡区将得到他的资助。他对本地及慈善机构的捐助,本报常有登载。

验尸结果尚未能将与查尔兹爵士之死亡相关的情况弄清。查尔兹爵士虽有许多财产,但个人生活却很简单。庄园之中的仆人只有白瑞摩夫妇二人。据死者的朋友和私人医生杰姆士·摩梯末证明:查尔兹爵士健康不良,心脏呼吸困难和有着严重的神经衰弱。

案件实情甚为简单,查尔兹伯爵有一种习惯,每晚在就寝前须沿巴斯克维尔的水松夹道散步。5月4日,他曾声称第二天要去伦敦,并让白瑞摩准备行李。这晚他照常出去散步后,再也没有回来。他的管家白瑞摩连夜出去寻找主人,最后在夹道的尽头发现了他的尸体。有一件尚未澄清的事实是,白瑞摩说,他主人的足迹在过了通往沼地的栅门后就变了样,像是用足尖走路了。查尔兹爵士的身上找不出遭受暴力袭击的痕迹,但他的面容变形到几乎难以辨认的程度。尸体解剖证明,他是因为呼吸困难和心脏衰竭而死。法院验尸官呈缴了一份与医生证明相符的判断书。另外,如果不能最终消除邻里相传的荒诞故事,再为巴斯克维尔庄园找个住户就很困难了。据了解,爵士最近的亲属就是他弟弟的儿子亨利·巴斯克维尔先生了。据说这位年轻人在美洲。现已进行调查,以便通知他来接受这笔巨额财产。摩梯末把报纸叠好,放回口袋里。

“福尔摩斯先生,这些都是关于查尔兹·巴斯克维尔爵士死亡的情况。”

“真得感谢您,”歇洛克·福尔摩斯说,“你说的这段新闻包括全部公开的事实吗?”

“是这样的。”

“再告诉我一些内幕吧!”他的表情冷静得像个法官。

“这样的话,”摩梯末医生情绪激动起来,“我就会把没有告诉任何人的事情都说出来了。公众若是知道了,巴斯克维尔庄园就真的没人敢住了。但对于您,我没有理由不彻底地说出来。

“沼地上的住户离得近的人交往比较多。我同查尔兹·巴斯克维尔爵士就经常见面。他喜欢独处,可是他的病把我们俩拉到了一起,对科学的共同兴趣又使我俩亲近起来。

“在这几个月里,我发觉查尔兹爵士的神经系统已经紧张到极点了。他深信着我读给你的那个传说,一到晚上说什么也不肯到沼地上去。他不止一次地问过我,在夜间出诊时是否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有没有听见猎狗的嚎叫。他说这话时,声调都变了。

“我记得很清楚,在他死亡三个星期前的一天傍晚,我驾马车到他家去,碰巧他正在正厅门前。我站到他面前后,发现他极恐怖地盯着我身后。我猛然转过身,看到了一个像大牛犊似的黑东西飞快地跑过去。我陪着他呆了一晚,为了解释他所表现的情绪,他就把我刚来的时候读给您听的那篇记载托我保存了。我劝他到伦敦住几个月,他也已经准备五月五日去,可五月四日悲剧就发生了。

“就在查尔兹爵士暴死的当晚,总管白瑞摩发现以后,立刻派马夫把我接了去。我顺着水松夹道仔细察看了一番,验证了所有在验尸过程中提到过的事实。最后,我又细心地检查了查尔兹爵士的尸体,确实没有任何伤痕。但是在验尸的时候,白瑞摩曾提供了一个不真实的证明,白瑞摩说在尸体周围地上没有任何痕迹。我却在离尸体不远的地方发现了清晰的足迹。”

“是男人的还是女人的足迹?”

摩梯末奇怪地望了我们一会儿,声音低低得像耳语似地说:“福尔摩斯先生,那是个极大的猎狗的爪印!”

3.疑案

照实说,我听了这些话吓得浑身发抖,医生的声调也变了,他被自己讲述的事情深深激动着。福尔摩斯双目炯炯有神,探着身,颇感兴趣地问:“您看到的那爪印,别人怎么就没见到呢?”

“那爪印离尸体大概有20码,我想若是我不知道传说中的事情,可能不会发现它。”

“沼地里看羊的狗多吗?”

“有很多,它不是看羊狗,它大极了。”

“它接近尸体了吗?”

“没有。”

“那个夜晚。天气怎么样,下雨了吗?”

“没有下雨,但天气又潮又冷。”

“夹道是什么样的?”

“种着两行密实的水松老树篱,中间有条小路,小路两旁各有一条约六英尺宽的草地。”

“我想那树篱有一处是被栅门切断了吧?”

“是有一处,那是扇对着沼地开的栅门。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开口了。”

“摩梯末医生,请告诉我你所看到的脚印是在小路而不是在草地上吗?”

“是的,脚印是在栅门那一面的路边上。”

“还有一点,栅门是关着的吗?”

“关着的,还上着锁呢。”

“门有多高?”

“四英尺左右。”

“您在栅门上看到什么痕迹了吗?”

“没有什么特别的痕迹,沙砾地上只有查尔兹爵士的脚印。”

歇洛克·福尔摩斯突然喊道:“要是我在那里该多好,这个案件会给犯罪专家提供很好的研究机会。唉,摩梯末医生,您怎么不早些时候叫我呢,现在那些痕迹一定被雨水和爱凑热闹的农民的木鞋抹去了。”

“先生,我已向您说明了不愿带您去的原因,而我不想把真相让别人知道。另外,这事让人毫无办法。”

“您觉得这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吗?”

“有一点,自从悲剧发生之后,我听到过一些离奇的事情。”

“举个例子说说吧。”

“我知道在这吓人的事情发生之前,有人曾在沼地里看到过和巴斯克维尔所说的怪物形状相同的动物。他们异口同声地说那是一只会发光的大家伙,狰狞得像魔鬼一样,跟传说之中的可怕的猎狗相符。现在,敢在夜晚走过沼地的人可真是大胆的了。”

“像您这样具备科学知识的人,也会相信这种神怪的事吗?”

摩梯末医生如实回答:“我不知道该相信什么。”

福尔摩斯耸耸肩说:“至今为止,我只与人世间的罪恶做斗争,对于要接触万恶的神,可能力不从心了。您说的脚印是实实在在的吧。”

“那只大猎狗凶猛得足以撕碎人的喉咙,它确实像是妖魔。”

“摩梯末医生,您已经想得超乎寻常了,这种看法对查尔兹爵士的死毫无用处。我怎样才能帮助您呢?”

摩梯末医生看了看他的表说:“福尔摩斯先生,查尔兹爵士的侄子亨利·巴斯克维尔将在一个小时零一刻钟内抵达滑铁卢车站,我们该怎么办呢?”

“他是继承人吗?”

“对了,查尔兹爵士死后,我们对这个年轻人进行调查后发现他一直在加拿大务农。据了解他是个很好的人。”

“有没有别人申请继承财产?”

“没有了,在他的亲属中,我们唯一能追溯到的另一个人就是罗杰·巴斯克维尔了,他是查尔兹爵士的三弟,他是家中的坏种,长得同修果很像。他闹得在英格兰站不住脚了,逃到美洲中部,后来病死在那里。亨利是巴斯克维尔家仅存的子嗣,我想如果查尔兹爵士在死前还来得及说话,他会警告我,不要把这个古老家族的最后一人带到这个致命的地方来。我个人对这事很关心,所以才将这案件向您提出来,并征求您的意见。”

福尔摩斯考虑了一会,说:“简单地说,您认为有一种魔鬼般的力量,使达特沼地变得让巴斯克维尔家人无法安居,是吧?”

“有些迹象已经说明是这样的。”

“如果这种神怪的说法肯定的话,这青年人在伦敦就会像在德文郡一样倒霉。一个魔鬼,怎能只会在本地施展魔术呢?”

“福尔摩斯先生,若是您亲身接触到那些事,就不会这么说了。据我理解,您的意思是说,这个青年在德文郡和在伦敦一样安全。他就要到了,您说该怎么办呢?”

“先生,我建议您接到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后,先不要告诉他这件事。”

“那么,我该怎样去做呢?”

“摩梯末医生,如果你能在明天10点钟来找我,你能和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一块来,那对我的未来计划会有所帮助。”

“我一定会这样做。”摩梯末医生带着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匆匆走了。当他走到楼梯口时,福尔摩斯又把他叫住了。

“摩梯末医生,再问您一个事,您说在查尔兹爵士死前,曾有几个人在沼地里看见过那个鬼怪吗?”

“有三个人看见过。”

“后来又有看见的吗?”

“我还没有听说过。”

“谢谢您,摩梯末医生,走好。”

福尔摩斯带着安静的、内心满足的神情回到座位上,这表示他已找到合乎口味的工作了。他问我:“要出去吗,华生?”

我点了点头,说:“是的,如果留在这对你有帮助,我就不出去了。”

“不,我的伙伴,采取行动的时候,我会求助于你的。这事有些特别,我想在黄昏前一个人将这有趣的案件琢磨一下。你路过布莱雷商店时,让他们送一磅浓烈的板烟来好吗?”

我知道,闭门独处权衡点滴证据或确定重要的线索,对我朋友来说极为重要。因此我就把时间全部消磨在俱乐部里了。直到将近9点钟时,我才又回到贝克街去。

我推开门,见屋里像是着了火似的满是烟,连台灯的灯光都看不清了。透过烟雾,我模模糊糊地看到福尔摩斯穿着睡衣蜷卧在安乐椅中,口里衔着黑色的陶制烟斗,周围放着一卷一卷的纸。我被呛得咳嗽起来。

“冻着了吗,华生?”他说。

“没有,这屋里的烟浓得让人无法忍受。”

“那么,就打开窗户吧!我看得出来,你整天呆在俱乐部里吧?”

“是呀,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华生,我看你带着轻松愉快的神情,想同你开开心。一位绅士在泥泞的雨天出门,回来后身上仍干干净净,他一定是整天坐着。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

“对,是很明显。”

“你知道我到哪儿去了?”

“你不是呆在这里没动吗?”

“恰好相反,我去德文郡了。”

“你的‘魂灵’去了吧?”

“说得对,我的肉体一直坐在这儿。可我的‘魂灵’在远远飞走的时候,我喝掉了两大壶咖啡,抽了许多的烟草。你走了之后,我派人去斯坦弗警局取了绘有沼地这一地区的地图,我的‘魂灵’在这张地图上转了一天。我自信对那个地区的道路已很了解了。”

“我想这是张很详细的地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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