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天晚上我刚刚加完班,陪着齐佳恒去了家小酒馆喝了点酒,大约晚上十点多钟才赶回家,刚一进家门,脱下外套准备去洗个澡,却听见了大门处传来敲门声。
这么晚了,按理来说不会有人特意来找我,我有些疑惑,走到门边拉开了猫眼,看见门外站着位年轻女人,陌生面孔,我在大脑里搜索了好久,并没有找到这个女人的信息。
我拉开门,一股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一起飘来的是一个好听的女声。
“你好!我是若依,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我是刚刚搬来的,你的新邻居。”女人把手里的餐盘递了过来,竟然是新鲜的刚出锅的炸鸡排。
我的口水一下子就快要抑制不住了,因为我最爱吃的就是炸鸡排啊!
“你好你好!”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美女递过来的炸鸡排上,都忘了要先介绍下自己的名字。
“不邀请我进去坐坐吗?”美女笑道。
我这才抬起头,打量起对方的样子。
大约二十四五岁的年纪,披着到肩膀的黑发,带着副黑框眼镜,眉宇间秀色可餐,五官精致而又小巧,还有点萌萌的婴儿肥,笑起来嘴角翘得像月牙儿,没想到新搬来的女邻居竟然还是位美女。
更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位美女邻居竟然对我如此热情,第一次见面就想到我家中看看,我简直有些受宠若惊。
但我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姑娘,不太好吧。这么晚了,你一位好看的姑娘来我家,就不怕我是坏人,做点坏事什么的。”
其实我的内心在狂吼:“天啊,地啊,家里没有收拾,乱得跟猪窝似的,我根本就不好意思请美女进门啊。”
当然,在表面上,我要将理由表明得更加合理一些。
“我不怕。”女孩嘻嘻笑着,歪着头朝门里瞄了两眼,被我赶紧侧过身子挡住了。
“咳咳!”我咳嗽了两声,掩盖自己此刻的尴尬。
“为什么不怕?难道我的脸长得很正义,给人以无形的安全感?”
若依认真地打量着我的脸,给出了非常令人痛心的回答:“事实上吧,你的脸也就平平无奇,至少没有齐佳恒好看。”
“小姐你这么说就不对了,齐佳恒哪能和我比——”我话还有没说完,又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她竟然认识齐佳恒!
也就是说,她对我并非一无所知,说不定跟齐佳恒是好朋友也有可能,再深入思考一下,也许是齐佳恒介绍她来这里的。
原来早就胸有成足,知道我的身份,难怪深夜里还这么大胆来这里逗我。
“你是——齐佳恒的朋友?”我眯着眼睛,想要揭穿她的诡秘阴谋。
“不是。”她干净利落地摇摇头,好看的乌黑长发也跟着一抖一抖的。
“那你怎么认识我们?”
她的眼睛很亮,狡黠的目光在镜片后一闪而过:“这是个秘密。”
是的,这是个秘密,还是个不能为人所知的秘密。简直中二度爆表,现在的年轻小姑娘都爱玩这一套吗?
这个时候,我想我大概忽略了我和她的年纪相差并不大的因素。
“那有什么事是你能说的吗?”我斜靠在门框上,对若依的态度已经不复最开始的心慌,本以为是午夜飞来艳遇,却没想到搞不好是个整人的把戏,是个人都会提起十二分的警戒心的。
“嗯,我想想看。”她低着头用脚在地上画着圈圈,然后好像终于拿定了主意,抬起头来,突然拥抱我。她的手臂又细又长,将我的前胸后背围绕起来,头也一下子扎进我的怀里,呼气如兰,声音细细软软。
我一下子失了分寸,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只能尴尬地在半空中挥舞着,心里想要将怀里陌生女人推开,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半天没有狠下心来。男人在这种时刻通常陷入一种非常矛盾的心理状态,一方面享受美人如玉温暖满怀,另一方面却又要想,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能说的,就是我爱你。”她的声音颤颤悠悠飘到我的耳边,仿佛抽离了我最后一根敏感的神经。
2
一个漂亮的年轻姑娘趴在男人的胸口说我爱你。
这是多么一副令人向往的情景。绝大部分男人都不容拒绝这种体验,我也是。可我始终无法接受那天晚上的情景,这个才刚刚见过一面的女人,若依,抱住我,在我胸口说出那代表着什么又或者什么都代表不了的三个字。
是的,我不认识她!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我没有说谎,我也没有失忆,我记忆深处没有任何这个女人的影子,我和她就在那个晚上才第一次见面,而两个陌生人见面之后不到五分钟,就发生了那狗血的一幕。
言情小说里管这种情况叫一见钟情,但生活不是小说,一见钟情的大都也都是钟情于那张脸。可我既没有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也没有富可敌国的祖上遗产,更不是什么庞大公司的霸道总裁。
如她所说的那样,我只是一个相貌平平无奇的警察,甚至连齐佳恒都比我帅。
这种一见钟情的桥段绝对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
可是它就是发生了。
我回想起那天晚上,我颤颤巍巍地将怀里的姑娘轻轻推开,用尽我的全身力气,颤抖着问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我会在这天晚上突然收到爱神丘比特的垂青,接受到了一位美女的表白?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一点。
“你说她会不会是脑子不好?”齐佳恒听完我的叙述,给出了一个恶意的推测。
我对他比了下中指,什么话都没有说。
“要不要我帮你查查她的身份?”他又开始出馊主意了。
以往按照我的好奇心来说,这种秘密的事情绝对不会忍到第二天再查,不用齐佳恒提醒我就会去弄清女孩的身份,以及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的理由,但是这一次,我有些迷茫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我不知道受了哪门子的蛊惑,竟然不想要追查清楚事情的真相。或者换个说法来说,我不想从冰冷的档案库中冷冰冰的数据里翻出关于若依的一切,我想要自己亲眼看到,亲耳听到,自己去经历若依的一切。
是的,我想要了解她,但不是从特殊的方面,我只是想像个普通人一样地去了解她。
“不用了。”我摇摇头,不想让齐佳恒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来,一方面更多人的参与会让事情变得复杂起来,另外一方面,齐佳恒长得比我帅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我不能让这位美丽的姑娘移情别恋啊。
“看起来真的是恋爱了。”齐佳恒坏笑道,拍了拍我的肩膀,“既然人家主动找上门来,就不要拒绝,说不定真的是一段姻缘呢。”
我木讷地点头,却还在回忆当晚的情景。
我问她,为什么。
为什么抱住我,为什么说爱我。
她的眼睛里依旧闪着跟之前一样狡黠的光,像是个抱着黑猫的神秘女巫,可她的表情却很认真,那对眸子让我相信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
她说:“这都是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我会爱上你。”说完这句话,若依蹦着跳着就走了,她就住在我的隔壁,拉开门,对我甩了一个飞吻,甜甜地道了一声晚安,然后轻轻地关上了门。
“晚安。”我傻站在自己家门口,恍惚间失了神。
3
齐佳恒说我现在的状态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我心想就算若依真的是林妹妹,我也不是什么贾宝玉。
这个“林妹妹”自从那天深夜一番表白之后,就很自来熟地融入了我的生活,准确地说,是以我的女朋友自居。白天她会抽空发些消息给我,刚刚好都是我得空的时间;鉴于自己工作的特殊性,我每天下班的时间也不固定,还偶尔会和齐佳恒出去喝上两杯,可是每天我回到家的时候,五分钟之内她就会来敲开我家大门,送上一份搭配合理的晚餐;偶尔我不用上班,可以在家好好休息的时候,她又会干劲满满地收拾打扮好来找我,拉着我非要我陪着她出去逛街,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放假,可是她似乎总能够先我一步知晓。
这种情况诡异极了,她的出现简直和我的时间安排严丝合缝,我忙碌的时候她就消失了,而当我空闲下来的时候,她就又出现了。若依简直像是无时无刻不在偷窥我的恶魔,知晓我的一切习惯和事情,我爱喝酸奶,爱吃炸鸡排,爱街角那家面馆的臊子面,爱偶尔上网打几把网络游戏,喜欢下雨天,喜欢蓝色的东西,喜欢猫猫狗狗,这些我自己偶尔都记不太清的东西,她竟然全都知道。而我工作上的事情她居然也十分清楚,偶尔还会冷不丁给我一些提示,有了她的这些提示,很多工作上困难简直迎刃而解。
现在看来,她不仅仅是位林妹妹,更是一位全知全能的女妖精。
我很好奇这位女妖精到底从哪儿来,但我不敢问,我担心一问,这位女妖精就随风而去了。就好像童话里的田螺姑娘,传说里的狐妖小姐之类的,一旦知道了她们的来历,她们就会突然消失,好像从来都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她突然而然地走进我的生活,我却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唐突,不应该说我适应得太快,反而应该说她的出现太过合理,合理到我压根就不想去追问她的来历。
若依似乎总有大把大把的空闲时间,我很好奇,这样的人一般来说非富即贵,但也没有见到她和其他人有什么来往,所以也私下询问过她的职业。
“文字工作者吧。”她这样对我说着。
“写小说的?”我笑笑。
她点头。
“给我看看?”我提了个小要求,本没有报什么期待,但她考虑了一会,竟然应允了。
“跟我来。”她把我带到了她的家里,第一次。
真是富丽堂皇的家呢,虽然因为我和她是邻居,房间的户型完全一致,但与我家的情况一对比,简直是云泥之别。跟她的家比起来,家徒四壁简直是我家最好的形容词。
“你写小说一定赚了很多钱。”我摸着嵌在墙壁上的巨大鱼缸幽幽地说,“或许我看过你的书也说不定。”
“是吗?”她偷偷地笑,似乎对我的反应颇为满意,“我的确写了很多东西。”
“现在的作家都是土豪吗?”我心里惦记着我自己的那点小工资,暗算着我得不吃不喝多少年才能够把家装修成这样。
“那得看你写什么了。”若依带着我走过客厅,到了书房。
说是书房,可真的一点都不夸张,因为这间不大的房间里整整三面全是书柜,每一个书柜里都摆满了书。
“天,我都不知道你有这么多的收藏!”我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也终于了解她的兴趣到底是什么。我扑过去,将书柜打开,将自己淹没在了书的海洋里。
“《天体演论》,嗯,听起来真复杂。”我扭头去看下一本书,“《犯罪心理学》,我觉得这是为我量身定制的书吧,为什么你也会看这种书!”
若依的书收藏简直到了惊人的地步,如果她真的能够把这些书全部看完,简直到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前三百年后三百年无匹敌者了。
但是很不幸,我发现那些书基本都是全新的,大都没有什么阅读痕迹。她应该没有我想象得这么夸张。
好像看穿了我在想些什么,若依淡淡地一笑,有些醉人:“偶尔翻翻,随便找找灵感。”
我点头表示明白,目光四处搜寻,却寻找半天无果,只能出声问道:“这全都是别人的书,怎么没有你自己的书啊。”
她身姿翩然,走到书柜前,拉开一扇书柜,里面竟然露出一块被隐藏着的小收纳柜,她将收纳柜拉开,几个形状古怪的小黑盒子露了出来。
我没搞懂现在的情况:“这是?”
“我的书。”她轻声道。
“别逗了,哪有人的书是这样的,还用锁锁上,禁书啊!”我开着玩笑,但那些黑色的金属盒子的确被金色的小锁锁着,看样子似乎也尘封了许久了。
“差不多吧。”若依顺着我的话停不下来了,“没看见上面还上着锁吗,要是不小心打开的话,啧啧啧——”
“会怎样?”我笑道。
“搞不好会影响世界和平哦。”
“那你还是赶紧把它收好吧。”我可不相信那个是若依的书,多半是什么私密相册之类的吧,不过就这个奇怪的造型倒是有点黑魔法的神秘味道。
这更加加深了我对若依的好奇,她到底什么来头?
有钱又有才还有秘密的富二代小公主?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喜欢上我?
4
若依的秘密有很多,可是她从来都不说。我也并不急于追问,因为我享受现在的所有时光,我承认,跟她待在一起的时间是舒适的,虽然我并不相信所谓的宿命论,但我相信若依说过的的那句话。
她说,我们是命中注定。我有点相信这句话了。又或者说,是爱情的盲目让我开始变得不像自己了。
若依从来没有讲过自己的家庭,就好像她是一个没有任何亲戚朋友的女孩子,事实上我也确实没有见到她有和任何人来往,我甚至怀疑在这座城市里除了齐佳恒和我之外她是否还认识第三个人。
哦,齐佳恒也不认识她,我本以为她是从齐佳恒那边了解我的,但我问过齐佳恒,他对这个女人也全无印象,他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所以我又迷茫了。
这个神秘的女孩,究竟从哪而来?
她倒是询问过关于我的一些事情。
那是一个夜沉如水的晚上,我和她吃过晚饭,她刚刚喝了一点酒,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神色迷离,呼气道:“你的父母呢?”
“我是个孤儿,没有父母。”我很冷静地回答着。
是的,从我记事起,我就知道这一点。我不知道我的父母去了哪里,活着,还是死了。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最开始的我或许很痛苦,对父母这件事情耿耿于怀,但现在,时间磨平了一切。
“不好意思,提到了你的伤心事。”我本以为她会这么说。
但是她没有。
她安安静静地看着我,什么都没说,好像早就知道了这一切。她的眸子沉浸在月色里,闪闪发亮。
我一直以为,最让我着迷的,就是她狡黠迷离的眼神,但现在,这种眼神让我有些惊慌,有些恐惧,仿佛正在面对一个完全未知的生物。
“你有想过这是为什么吗?”她停了许久,终于把话题接上。
“为什么,这种事情还可以讲道理的吗?”我心里不知何时泛起了一种隐隐的不安,难道她知道我父母的事情,所以才来找到我?
果然,她的下一句话似乎印证了我的想法。
她说:“你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会出现在你身边吗?”
我想过,可是我想不到,而且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并不想去想这个问题。
命运似乎在此刻降临到了我的头上,我以为自己似乎就要贴近了真相,她是带着秘密来的,此刻,这个秘密是不是将由她自己亲自揭晓?
她想说什么?她认识我的父母?他们还没有死?所以会派她来找我?那她的身份是什么?我的妹妹?这也太狗血了吧?
一瞬间,万千思绪浮上心头,犹如摆锤重击,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我再去看若依,却发现她已经趴在沙发上睡着了。酒精或许给了她说出真相的勇气,却也夺走了她说出真相的力气。她好看的侧脸伏在沙发上,眼睛微闭,我不忍将她吵醒。
但我真的需要一个真相。
而真相在哪里?我突然想到了那些被锁住的黑盒子。
黑盒子,私密相册!
我好像看到了在大海上漂流了三个月终于看到新岛屿的哥伦布一样,差点手舞足蹈,小心翼翼地从她的包中拿出房间的钥匙,自己一个人偷偷溜到对面打开了她家的大门。
准确地说,我现在正在违法。罪名是私闯民宅,身为警察知法犯法更加罪加一等,但我真的等不了了。
我来到书房,打开书柜,从那些收纳盒中将黑盒子一个个抱出来,然后开始比对我从若依包里发现的钥匙。
但是很遗憾,没有一把钥匙能够对得上锁住这些黑盒子的锁。
我有些心慌,想要将黑盒子打开一看究竟,却又担心这么做会不会让若依生气。如果黑盒子里什么都没有,如果我想的一切不过是我的妄想,如果若依知道我偷看她的隐私,原本美好的一切是不是全都毁了?
但现在,这些未知已经在我的心里发酵,我不愿失去若依,却也不愿永远活在秘密当中。机会或许只有今晚这一次,如果就此放过,我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办法知道真相。
我找来了一把锤子和一柄螺丝起,用蛮力打开了其中一把锁。黑盒子被打开,我迫不及待地掀开盖子,里面的内容却让我直接愣住了。
“这是——”我用颤抖着的手拿出了盒子里的东西,“书。”
我苦笑,没想到黑盒子里的真的是一本书,和若依说的完全一样。
她早就告诉过我,她的书都在这里,我一直以为是她的玩笑,可没想到,她根本没有骗我。可是,如果真的是一本普通的书,为什么会锁在这里?
这些书,真的是她写的吗?
我翻开书页,想要看一看书的内容,刚刚翻过封面,却被一阵狂风吹翻在地。我从未想过我在室内会遭遇狂风怒吼,但此刻我却在若依的房间内被飓风吹翻。
风是从哪里来的?不是窗口,也不是大门。
风是从书里来的。
我呆滞了,一时间都没有想起从地上站起来,只看到一种肉眼可见的奇怪光线从书本的纸页里迸发出来,伴随着光线的汇聚,风肆意摧残着我身遭的一切,茶杯,书本,钢笔,甚至连椅子都被吹走了。
“这,怎么可能!”
是啊,从一本书当中刮出的狂风,已经把我刮懵了。
那些光线最终汇集在了一起,凝聚成一个砂砾群一样的人形,伴随着狂风呼啸,人形逐渐清晰,好像变成了一个帅气的男人,他没有头发,身躯强健,没有双脚,仅仅依靠风力站在我面前的空气当中,朝我微微笑着,那笑容说不出的冷冽,让人心寒。
“你是谁?”我觉得我能够在此刻保持微微的冷静问出这个问题已经实属不易。
“一个即将要死的人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他这么说着,手臂突然前伸,手指化为砂砾组成的利剑,急速穿刺而来,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我的喉咙。
我知道,下一秒我的喉咙就会被尖刺贯穿,命绝当场。所以我在思考,我究竟应该是闭着眼睛死,还是睁着眼睛最后看一眼这个神奇的世界。
因为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世界上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从书本里跑出来的一个神秘男巫,一只手指就要了我的命。
所以我决定睁着眼睛死。
那利剑离我的喉咙只有半公分的时候,面前的男人脸上突然露出了紧张而又恐惧的神色,这种惊吓让他动弹不得,半天才回过神来,仓惶逃走,他化作一阵砂烟,从窗口一涌而出,消失在了夜色当中,仿佛一只遇到了天敌的壁虎,断掉尾巴,逃之夭夭。
会让他如此惊慌失措的人当然不会是我,而是我背后的那个人。
我扭过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正看着我,深情地看着我,眼眶红红的,任由眼泪滴落在地面上。
若依,你到底是谁?
5
“他是谁?”我无力地坐在地上,手指还能感触到地上散落的砂砾,它们是死的,但就在刚刚一分钟之前,它是活的,还想要杀了我。
“伊莫顿。”若依回答道。
这个名字很熟悉,我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我是想说,他是个什么——东西?”我想了想,总觉得这位伊莫顿不能够归类成人类。
“不死祭祀,砂人。”她的声音好像不带有任何的感情在里面。
“这种东西也会存在于我的世界里吗,我可从来都不知道。”我苦笑,尽管我经历了那么多离奇的事件,但我不认为电影里的角色会出现在我的世界当中。
是的,我已经想起了这位砂人的身份,伊莫顿,光头帅哥,一部电影里的反派角色,这位不死祭祀不应该只出现在电影世界里吗?
“你太小看文字的力量了。”若依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她走过来,将我从地上扶起,又重新捡起了摊开在地上的书籍。
这一次我才看清楚,书页上一片空白,一个字都没有。
“若依,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切的答案都在她这里。
若依将书本合上,重新放在了黑盒子里:“你已经看到了真相,伊莫顿从书里走了出来,然后逃走了。”
“可是,这到底怎么做到的!”我的确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可我弄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文字力量。”若依小声道。
“什么?”我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有一个秘密,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你,但既然现在你已经知道了,说出来也就无所谓了。我之前告诉过你,我的工作是一个文字工作者。”
我点头。
“事实就是这样,我写小说,写很多的小说,和其他的小说作者一样,我什么都写,但有一点我和他们不一样,那就是——我写出来的东西,会变成现实。只要一打开书,它们就会从书里跑出来。”
“变成现实!”我惊呆了,也终于明白了若依所说的文字力量到底是什么意思,这的确是非常可怕的事情。
“在我发现这样的情况之后,我开始禁止自己写作,但你要知道,这对于一个满脑子都是故事的人来说是非常痛苦的,我能够强迫自己一整天不吃饭,却没有办法忍受将故事写下来的欲望。所以我做了一个决定,每写完一个故事,就将它锁起来,防止里面的人物从书里跳出来。剩下的,你已经看到了。”若依指了指地上散落的那些黑盒子。
我这才明白,原来若依从来都没有欺骗过我。
黑盒子里是书,是她写的书,而且不能够打开,打开就会引发整个世界的震荡。而我并不知情,偷偷打开了其中一本书,让书里的伊莫顿跑了出去,这完全就是我的责任!
天啊,我竟然放出了一头恶魔!
此刻的我就像《水浒传》里放走了一百零八个妖魔的洪太尉,抱头蜷缩在地上,懊悔不已。我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擅自来揣测若依的秘密。
“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我不敢想象放任伊莫顿在外的未来,他的特殊能力会让世界变得混乱不堪。
“抓他回来,重新封印在书里。”若依比我淡定得多,她开始翻找地上的那些黑盒子。
“怎么做?你在找什么?”我询问道。
她的手心划出一把钥匙,打开了其中一个黑盒子,盒子里是另外一本书,若依小心地将书页翻开,一个虚幻的身影从里面跳了出来,环绕着若依滴溜溜打转,发出着莫名的野兽嘶鸣声。
“召集帮手。”若依用手抚摸着那个虚幻的影像,那是一头七彩独角兽!个头不大,但我却没有一丝小看之心。
“想要解决从书里跳出来的角色,我们需要其他从书里而来的帮手。”若依微笑着,好像一切都即将回归平静。
6
“我帮你!”这次的事态因为而起,我不能够放任不理。
若依一共召唤了五位帮手,一头长相憨厚身材却十分庞大的胖野猪,一只色彩斑斓可以在空中悬浮的独角兽,一位身穿黑色制服表情冷酷手握枪械像是高级特种兵的男子,还有一朵蓝紫色热烈盛开的小花,以及一个还在沉睡中吐着鼻涕泡的婴儿。
这样的帮手组合,我觉得对付伊莫顿有些吃力,可是若依却说能够稳定召唤可以信任的只有这五位了。其他的书本打开之后,召唤出来的恐怕会有更大的麻烦。
“我们现在去哪找伊莫顿?”我穿好鞋准备出门,却被若依拦住了。
“你留在家里。”她出声道。
“什么?”
“这不是你应该参与的事情。”
“可是伊莫顿是我放出去的!”我反驳道,内心还在后悔。
“还记得我最开始告诉你的吗,这也是命中注定的事情。”若依一只手抚摸着我的脸,好像在小声安慰我,“不用自责,我会把一切都收拾好的。”
“可是——”我的话被她打断了。
“没有可是,在家里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她带上伊莫顿逃出的那本空白书,出门了,我听到门锁里传来的声音,意识到不妙,上前去拉房门,却根本拉不动,她甚至把房门给我反锁了!
就这么担心我陷入危险当中吗?
可我何尝又不是这样,担心她会有危险呢!
就算房门被反锁,我也有办法从这屋子里出去,目光飘向窗口,伊莫顿刚刚就是从那里逃走的。而现在,我也可以。
我平生第一次如此庆幸自己得了恐高症,因为这个病,我居住的不是那动则十多层的高楼大厦,而是居住在老小区的三楼里,这个高度一跃而下,虽然会受伤,但还能够走路。
我的左脚脚踝在接触到地面的那一瞬间崩盘了,尽管我往前翻滚卸去了大部分的冲击,但我还是受伤了。钻心的疼痛顺着神经攻击我的大脑,我只能够强咬着牙齿给齐佳恒打了一个电话。
“在哪?”电话接通了。
“哇!这么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我杀之而后快,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齐佳恒听到了我这边几乎崩溃的齿音。
“开车来我家接我,事情很紧急。”我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
“十五分钟。”这一次,齐佳恒言简意赅。
他就是这样的人,从来都不会耽误事情。
十五分钟没有到,我就看到了他的那辆白色本田飞驰而来。
“你受伤了?”他接我上车,一定看到了我额头上的汗珠和我紧绷的血管,“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打开警用频道。”我咬着牙回答。
“都这么严重了,你还说不用。”齐佳恒脸上露出担心的神色,他很快意识到了什么,“是若依出事情了吗?怎么没看见她。”
我几乎是暴躁地怒吼:“打开警用频道!”
齐佳恒伸手,扭开了汽车上的收音机,里面是警用电台调度员随时发布出警情况的电台。
“十三区B街道有小偷出没,已经被群众抓住,请附近的巡逻警员报备前去查看情况。”
“第九区E街道有数人追打一位中年妇女,请附近的巡逻警员报备前去查看情况。”
我皱着眉头,一条一条筛选着有效信息。
“通报,十七区C街道市博物馆疑似传来枪声,通讯系统被破坏,可能有群体打斗,现场还有爆炸火光,请附近巡逻警员报备前去查看情况。”
就是这个!
我一把抢过车厢里的对讲机:“收到,B45小组出警。”
“收到,请到现场核查情况,然后立即反馈。”调度员回答。
我歪了歪头,看着齐佳恒:“开车吧。”
“发生了什么?”齐佳恒的车开得很快。
“你最好不要知道这些。”我突然觉得自己的生活有些可笑,这种事情根本没有办法跟齐佳恒好好解释,告诉他我的女朋友拥有神笔马良的能力?哈哈哈,再也没有比这更奇怪的天方夜谭了。
齐佳恒点点头,真的没有再问下去。他大概是最适合我的队友了。
当我们到达博物馆的时候,齐佳恒都张大了他的嘴巴,场馆内部已经起火,熊熊的火光伴随着浓烟正在往外扩散,我让齐佳恒赶紧通知消防来处理这边的情况,自己却一个人往博物馆里冲。
一只手拽住了我,我以为是齐佳恒不让我贸然进去。
回过头,齐佳恒盯着我,张了张嘴,只憋出来三个字。
“小心点。”
“谢谢。”我点头,以一种决绝的方式朝馆内走去。
此刻的博物馆已经是一片狼藉,玻璃几乎全部被打碎,满地全都是碎砂,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清香,不知道是从哪儿传来的。
我往里走,看到一头像没了气的气球一般的野猪躺在台阶上,它受了伤,肚子处还在流血,我记得它是若依请来的帮手,想上去帮它,它却哼唧哼唧对着我用眼神示意了一个方向。
我赶紧忍着左脚的疼痛朝那边走去,跟着看到了一个哇哇大哭的婴儿,他已经从他的梦里醒来了;然后是那朵蓝紫色的小花,它好像失去了它原有的色彩,微微颓败着;那位面色冷酷的特种兵被一根砂子组成的钢枪扎在了木质墙壁上,耷拉着头,好像已经死了;独角兽的角也被折断了,它的嘴里流出的血竟然也是七彩的。
他们都受伤了,都战败了,可是若依呢!
我拼了命地往里跑,看到火光中,有两个身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那本能够收回一切的书就在两者中间,只是他们两人没有力气再动弹,谁也不能够把对方怎么样。
此刻我的到来,无疑打破了这诡异的平衡。
我走过去,抱起了虚弱不堪的若依。
“为什么要来?”她还有意识,只是脸色有些苍白,此刻看到我的到来,脸上的表情有惊喜,也有责怪。
我知道,她在担心我。
所以,我更需要赶紧结束这一切。
我需要将伊莫顿重新收回书里。
“你等我,很快就结束了。”我扭头去看伊莫顿,他也受了重伤,身上的砂子已经没力气聚在一起,此刻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我的行动。我只需要将书本拾起,将他重新封印在书里就够了。
“不要,不要去。”若依突然拉住了我,在她的眼睛里,我看到了害怕。
“为什么?”我不明白,为什么到了最后的关头,她竟让要阻止我的行动。
对面的伊莫顿却突然笑出声来,他一边笑一边剧烈地咳嗽:“你还不明白吗?”
我瞪眼看过去:“明白什么!”
“你的身份。”伊莫顿回答道。
“我的身份,什么意思?”我还想再问,若依却在此刻发出了痛苦的哀号,她大声怒斥道:“伊莫顿,你闭嘴!”
伊莫顿却不被这层恐吓所吓倒,反倒继续说了下去:“我什么都不用说,也什么都不用做,你自己捡起那本书就知道了。”
我看向若依,她好看的脸上显露出的是痛苦,是犹豫,是矛盾。
“不要,不要过去。”她低声诉求着。
我的脑子乱成一团,总感觉有秘密化身成为黑洞,将我一点一点地吸附过去,意识开始涣散消失了。
我轻轻地将若依放下,走向了那本空白书,同时对着伊莫顿下达了判决:“伊莫顿,该回去了。”
伊莫顿的眼神闪过一丝惊慌,但他强撑着自己笑了起来。
我俯下身子,去捡那本空白书,却在手指接触到空白书页的一瞬间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吸力。我慌乱间失了神,手一松,书重新掉落到了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我回头去看若依,希望她能够给我一个解释。
她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静静地看着我。
“还不明白吗,之所以你也会和空白书页起反应,当然是因为你也——”伊莫顿比若依更早给出了答案。
若依苦苦哀求道:“伊莫顿,别说了。”
“我也——”我傻了。
我也什么?
这本空白书可以将伊莫顿重新封印起来,这是因为伊莫顿是若依笔下的人物,而现在,这本书对我同样也起了反应,这说明——
我的瞳孔慢慢聚焦,凝聚在若依的脸上,我不敢相信我听到的,看到的,感受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伊莫顿是假的,是若依创造出来的,那么我呢?
我也是假的?也是若依创造出来的?
若依没有说话,她只是在流泪,泪水很闪很亮,滴落在砂砾里转眼消失不见。
她什么都没有说,却已经什么都承认了。
“我也是,你,笔下的人物?”我一点一点走进真相,却因为这个真相陷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
“哈哈哈哈。”竟然会有这种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在此刻我只想放声大笑。
“伊莫顿是假的,我是假的,还有什么是假的?”我开始质问若依!
伊莫顿在一边添油加醋:“如你所见,一切都是假的,我们都是这个女人笔下的人物,被她的文字所操控,得不到自由。你应该已经看明白了,这个世界,都是假的,只不过是这个女人的另外一本书罢了。”
我一边笑一边流泪,像极了一个失心疯的精神病人:“告诉我,他说的不对,他说的都是错的,我是人类,我是活生生的人类,若依,回答我啊!”
若依摇头,哽咽着,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终于想明白为什么她会提及我父母的问题,为什么她对我的一切习惯了若指掌,为什么在我面前让我感觉如此舒适,为什么会让我感觉到我和她在一起简直是天作之合。
因为一切的一切,都是她早就设计好了。
在她的笔下,我是个没有父母的孤儿;在她的笔下,我是个极度讨厌蔬菜的男人;在她的笔下,我才能够经历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件,在她的笔下,我才拥有齐佳恒这样的队友。是的,一切都是虚假的,我周遭的全部,我的整个世界,都不过是她构建的一个世界罢了,一个由她掌控的世界。
她是这个世界的主人,是这个世界的创造者!
“为什么,为什么骗我?”我放声怒吼,“就因为你是造物者,就因为你是上帝,就能够不顾一切的玩弄你笔下的人物吗?”
“不是这样的。”若依努力从地上站起来,颤颤巍巍走向我,“你听我说。”
“看着我们这些小人物的喜怒哀乐,人生百态,好好当你的上帝不好吗?”我不知道我应该以一种怎样的身份跟若依对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我的主人,但我从心理上抗拒这个附属关系。
“我也曾经这么想过,我也从来都没有想过会发生今天的事情,可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因为,因为,我爱你啊!”若依慢慢靠近我,声音里全是哭腔。
“爱我?爱上一个你笔下的人物?”我并不相信这样的说辞。
“作者真的会爱上自己笔下的人物,这种感觉真的好奇怪。我创造了你,可同时我又爱上你。你知道吗,在我动笔写下你故事之后,你的样子就开始出现在我的脑海里,那么真实,那么动人,让人根本舍不得合上书。在写你的故事之前,每写完一本故事,我都会用锁将它们锁上,可是在你这里,我做不到。我爱你,我不忍心将你锁在你自己的世界里,所以我才会来到你的世界里,我想要找你,相见你,想跟你生活在一起。”
“我不是说过吗,我爱你,因为这是命中注定。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没有骗你!我写的这本书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我一共偷偷救了你三次,你还记得吗?第一次是在那家机器人餐厅,上菜机器人想要谋杀你,是我把咖啡泼在了你的胳膊上!”若依说道。
记忆被翻转,那个不停道歉的女孩的脸似乎重新被记忆起来了。
“那个女孩是你?”
“第二次是在你的前女友家,她想要让你永远的闭嘴,那个铃声,是我打过去的电话。”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如果不是那个铃声让阿泽发了疯,我会直接死在前女友手里。
“第三次是在疯狂的植物学家林欣的植物园里,齐佳恒手里的打火机,是我扔给他的!”
“齐佳恒的打火机!”我突然明白了那天齐佳恒说过的话,他说打火机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还有那个会做预言梦的贺泽,你还记得他吗?”
我青筋暴起,我当然还记得,他就死在我的面前,我还记得那个永远看不到脸的女人!
等一等,那个女人的背影,跟若依——一模一样!我为什么现在才想起来!
若依眼中含着泪:“是的,那个女人也是我。他做的预言梦超过了我的控制,如果放任他发展下去,他会先一步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我只能给他安排死亡。”
“创造齐佳恒是为了你,我希望你有一个永远值得信任的朋友。”
“创造MT科技公司也是为了你,我希望你有一个永远可以去竞争的对手。”
“我本来还想为你创造一位爱你的妻子,可我写不出来,真的写不出来,每当我幻想一位能够跟你长相厮守的女人,我就会开始嫉妒,嫉妒得发狂,我在想,那个女人为什么不能是我,最爱你的女人明明是我,所以我来了,来到了这个世界,我想成为这个世界的一员,成为你身边的一员。”
“可是现在,一切都毁了。”若依趴在我的肩膀上放声大哭,“我剥夺了你的自由,决定了你的人生,最后还欺骗了你关于我的身份。”
“我是个自私的女人,对不对?”若依问我。
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我说过,命中注定我会爱上你。但我没说,命中注定,你会爱上我。我舍不得将这句话加入到书里去,那像是我在强迫一个不爱我的人爱上自己,那是你自己的意识,得由你自己来决定。就好像我为你保留了你自己的名字一样。”
“名字?”我突然意识到了一点。
“是的,你的名字。我从来都没有在书里提及,你叫什么,这个决定权,是我能够给你的自由。”
我的大脑空白了,所有的记忆不断搜索,竟然真的找不出自己的名字!一个人活了二十多年,竟然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晓?
“原谅我,对不起,我真的很自私。但现在,我想明白了,我知道应该如何请求你的宽恕,那就是把这个世界,全部的自由都交还给你。这段时间以来,很谢谢你的照顾,也谢谢你能够陪我这么久,让我享受到爱一个人的滋味。我也希望,在我离开之后,你能够学会爱上别人。”
若依用力地抱着我,就好像第一次见到我时候的那样用力,趴在我的胸口,听着我的心跳,这一次,我没有推开她。
“都会结束的。”若依轻轻地说。
她突然一下推开了我,从地上捡起了那本空白书,扑向了伊莫顿,我还没来得及喊出她的名字,一阵白光就刺痛了我的眼睛,周围的一切突然变得模糊起来,飞沙走石,狂风顿起,跟伊莫顿刚来时一模一样。
“再见了,我爱的人。”
我听见有声音轻轻地说。
华光闪过,周围的一切又突然变得寂静起来,像是被大炮突然发射到了安静的太空中一样。
我睁开眼,四周完全变了。
若依没有了,伊莫顿没有了,甚至连火光浓烟都消失不见了。
地面上只留下了一本薄薄的书,我走过去,想把书捡起,却看到书页突然开始自燃,火光一闪而过,将整本书付之一炬。可是很奇怪,明明被烧着了,却没有任何的烟尘灰烬飘出来。
一些东西伴随着火光抽离出了我的脑海,我感觉自己好像丢失了什么重要的记忆,心里很沉重,鼻尖有些发酸,我想哭,可是又哭不出来。
博物馆,我为什么站在这里?
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齐佳恒在叫我。
“吴鸣,你没事吧,吴鸣!”他跑了进来,上下打量了好几眼。
“我,我没事。”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他,愣愣地反问道,“你管我叫什么。”
吴鸣,吴鸣,无名?
“你脑子被烧坏了,吴鸣?”齐佳恒搂上我的肩膀,拖着我往外走,“先送你去医院看看脚,对了,若依呢?”
若依?
不知怎么的,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我的内心似乎泛起了一丝波动,眼泪不受控制地溢了出来,滴落在了地面上,融到一堆砂砾里面去了。
我总觉得,我似乎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伸手,只抓住了眼前的空气。那团虚无的空气。
世界空荡荡的,就像我此刻的大脑。它在不停地发出信号,重复重复再重复。
她走了,她走了,她走了!
从此以后,我的世界,空白出了一块,无论我如何回想,我都记不起她的样子,她的声线,她的温暖。
那是她留给我的世界。
给了我全部自由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