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易并没有跟出去，两人的比试他也看不懂，至于收集老鬼情报的事，回来让伊维尔写份报告就好了。
又等了一刻钟，手头的工作完成大半，吴易也就将那一大摞宣纸放下，擦了把汗。这段时间内，外面一直很热闹，冷兵器的碰撞声不绝于耳，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手已经酸了，他打算歇歇再说，于是向屋外走去。
今天的时间浪费了许多，但其实也有一些收获，比如知道了一个老鬼的藏身地点，了解了他的性格，并且得到了宝贵的战斗经验等等……这些情报需要回到基地作二次分析，很有可能会得出有价值的信息。
房外的空地，伊维尔正在与之前那个光头男人过招，老鬼则在一旁看着，时而点头，时而微笑。吴易看到这一幕，心里释然——这老鬼果然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实力，想必是和伊维尔说什么“你先打败我徒弟，再来和我打”之类的。这样一来便能看清伊维尔的实力，而自己却不暴露任何信息。而且能独自一人来作保镖的，想必也是基地的一线战力，而通过和伊维尔交手，老鬼也能估算出死灰基地的一个整体实力。
不过吴易这边倒也不介意，死灰战斗力构成太过复杂，暴露这一点信息没有大碍，另一方面，这样一来还能骗取到老鬼的一些信任，总之，不亏。
这些勾心斗角的事多说无益，先看那边的打的难解难分的两人——那光头男人使一口鬼头刀，出手皆是势大力沉的招式，伊维尔不敢硬接，只能闪避游走，不过这倒不稀奇，真正令人注目的是他身上的那些纹身。
那些狰狞的纹身上面弥漫着翠绿色的蒸气，气体化作实体，变成了真正的凶兽。这些东西附在洪木的身体上，随着他的攻击而舞动，能发起攻击的纹身有三处，分别是胸前的独角獬豸，右肩鹿角麒麟，和臂上的大口貔貅。
这样一来，伊维尔这边就要应付四个角度的攻击，若不是她动作够敏捷，恐怕也撑不了这么久。
伊维尔用一把尖细锋利的直剑，这剑比西洋剑略粗，两面开刃，没有剑格；这武器看似轻柔，实质却极其刚硬，每每与那柄鬼头刀碰撞，都会错处大片的火花来，却不见其弯曲卷刃。她的招式轻盈灵活，速度比敌人快了不止一个档次，以一敌四还显得游刃有余。而她每次发起攻击，都是选择最刁钻的角度，总会逼的洪木一个趔趄，或是跃出一两丈。
“好剑，好剑法。”老鬼在旁边缕着山羊胡须，脸色平淡，不悲不喜。
吴易望了他一眼，笑道：“死灰的武器皆是上品，不论是刀剑，还是枪炮，皆是地球人难以企及的。”
老鬼听到这话，饶有深意的瞪了吴易一眼。老鬼这目光有几分骇人，虽是在笑，却带着几分的杀意，令吴易身上一阵发寒。
“这么说，你就彻底投靠了那些外邦蛮夷？”
吴易点头，道：“合作，单纯的利益合作，我能帮到死灰，而娜娜小姐也会给我我想要的东西——一场互惠互利的合作，不带任何个人情感的一次双赢，老鬼先生，我们也可以这样。”
“痴心妄想。”
“几大势力都在追杀您，炼魔曾出……”吴易觉得“炼魔曾出500兹卡物质核”这个概念老鬼不能理解，于是改口道，“曾出千金买您的消息；天道为您在这个地区添派了两位三绝门修士；盛蛊调整了一个哨站的生物波频，放弃探查其他势力的信息，而改成侦查您……这种处境下，您孤军作战，胆识可敬，却未免不智。”
老鬼冷哼了一声，说道：“若你说，该怎么样？”
吴易目视前方，看着伊维尔和洪木的战斗，缓缓说道：“死灰从未对您展开武力行动，我的上司敬仰您的德行，佩服您的力量，所以一直存着和谈的心。”
“呵，这漂亮话谁都会说！”老鬼不屑的说道，“若是她真想与我老鬼谈，就当亲自来！派你一个说客来，有什么意思？另外，她得立刻命人马撤出四川，巴蜀虽大，却没他们的容身之处！”
吴易并不着急，微笑道：“您的要求太苛刻了，与其作这些意气之争，我建议您回想下您当初的本意——您是想将五大势力赶出四川，还天下一个太平，对吧？”
“不错！”
“我们愿意帮助您，因为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死灰也希望将那四大势力赶出这里去，我们大可以联手战斗，等到那四大势力被剿灭了，我们在撤出这里也不迟。这样的‘星际合作’正在这个地球的许多地方发生着，例如美国白宫，日本东京都厅，北京中南海，欧盟总部，伊拉克临时政府等等……您不是第一个，也绝不是最后一个。”
就像两人第一次接触时那样，吴易周密的考虑着老鬼的心思，不断完善自己的建议：“如果我们翻脸，对彼此都是不利的，对这个城市也是一样。那些炼魔的狂信徒可不讲人道主义，他们越来越肆无忌惮了，您也知道——啊，或许您不信任我，为此我可以拿出诚意来，死灰掌握的情报都可以共享给您，各种战略资源，也可以无偿的支援给您。当然，最重要的是，我们利益一致。”
老鬼听完这番话，没有立刻表态，只是笑了笑，说：“年轻人，你还是和上次一样，牙尖嘴利，说起话来滴水不漏。”
吴易听他这话不太对劲，一时也没答话，只是点了点头。
“只可惜你不晓得，我老鬼真正的心思。”
“您不是想拯救这个城市……还是说这个国家？”
老鬼负手而立，道：“呵，我从唐朝一路走来，改朝换代见的多了，该来的总得来，我一个老鬼左右不了什么，如果说这天下当有一劫，那便挨着就是，百年过后，又是歌舞升平。”
“那？”
“我只求……道火不熄。”
吴易想了想，没明白他的意思，这一句“道火不熄”未免太抽象，若说成具体的事物，也就落了下乘——或许连老鬼本人，也没法解释出来吧。
“我已经窥见了未来的雏形。”老鬼微微眯起眼睛，
“五年之后，乾坤倒转，山河破灭，但人类却不会立刻灭亡，真正要毁灭殆尽的……是这大道啊。我不知道大道破碎后会是怎么一番光景，是好是坏暂且不论，只是……这千万年的道一旦崩溃，我们这些老家伙就真的完了。我或许还会活着，但真的会变成孤魂野鬼。”
“你要守护的是你的道？”吴易听懂了几分，心里却不禁升腾起另一个疑问，这是一个困扰着他许久的疑问了，
“这个‘道’字，真的值得你去守护吗？您……真的知道它是什么吗？”
老鬼摇头，长叹一声，说：“我不知道，所以才要去卫道，因为这大道之下，不光只有我一个人，为了那些平头百姓，我也应该……”
“所以你守护的只是自己的道，而非你口中的大道。”
吴易掏出了香烟，点燃，深吸，吐气，烟雾在两人间升腾，他看着逐渐飘散的烟雾，低声道：
“这样说来，你只是那大道的一颗棋子罢了。”
老鬼听到这话，那古井无波的表情终于变了，他脸上的一切神情都丢失了，几乎无法用文字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子——就像个已经被装进棺材的活死人，或是一只死了主人的老狗。
一向高深莫测的他，保持了这个难看的样子好几秒。随后，他丢了魂似的喃喃道：
“那到底……是谁骗了谁？”
这话说完的瞬间，就听一声金器清响，沉重的鬼头刀高高飞起，然后深插进泥土中。左脸刀疤的灰衣女子，从容的将一柄细剑，架在了那火麒麟纹身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