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易还没弄清楚状况，就看见一个穿着军装的小女孩走了进来。她穿着暗红色的军装，与娜娜从前的那个款式一样，高领束腰，带着燕尾服般的下摆。她长的也和娜娜一模一样，只是头发没有那么长，短发刚刚过耳。
同样的衣服，同样的体型，娜娜穿上去就有着大独裁的威严气质，而她，却依旧是个小女孩，就像硬生生塞进军服里的洋娃娃。她踮着脚尖走进门内，看见吴易之后，立刻便缩到了娜娜后面去。
“别怕，我的妹妹。”娜娜抓着她的胳膊，将她推到吴易面前，“他是你的军人，这里是你的基地，一切都是你的。”
她被推到人前，却依旧不敢直视吴易，她转头望着娜娜，怯生生的问道：“我的军人？”
“这里的士兵都是你的，你可以命令他们，主宰他们的生死。”娜娜说完，望了一眼吴易，用眼神示意他。吴易心领神会，上前一步，敬礼，说道：“小姐，我是这里的参谋，愿意为您效劳。”
“小姐？”她茫然的望着吴易。
吴易也是有些茫然——她的年纪和表面看上去的一样吗？该怎么称呼她呢？小姐？女士？娜娜二号？从没听娜娜说过她的名字啊。
于是吴易问向娜娜：“冒昧的问一下，这位……女士的尊姓大名是？”
“妹妹，或者二小姐。”娜娜用理所当然的语气。
“没有名字吗？”
“我没有名字。”这一次“妹妹”自己回答道，“姐姐没给我名字，家里的人，叫我妹妹大人，或者二小姐。”
“家里的人？”吴易问道。
“嗯，姐姐，还有塞壬和亥，啊，他们是女仆和执事。”
吴易点点头，望向娜娜，说：“妹妹大人今后就长期住在基地了吧？谁来负责她的安全？还有，她在基地里的身份是什么？”
“她会在这类观摩学习，其安全由你们所有人负责，平时她是自由的，就是个特派员。身份的话，把她当做我的分身——不，把她当做我来看。”
“那也就是说，她的命令我们也要无条件服从？”吴易问道。
“她不会下命令的，这个孩子没有那种胆量。”娜娜说道，“如果她真的下了命令，你可以先来请示我——不，不用请示，她的事情我都知道。总之，你们要好好照顾她，不要让她受到一点伤害，同时，还要让她了解战争的残酷，让她熟悉指挥艺术，让她……”
娜娜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她自己都觉得这番话自相矛盾，更何况，她看见了吴易的眼神。
吴易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会尽力不让她受到任何肉体上的伤害，并且将她培养成一个理性的战场指挥官，这样可以了吗？”
娜娜沉吟少许，无奈的点了点头。
“嗯，我会把你的意思告诉卡兰兄妹的。”吴易点点头，然后朝着妹妹大人露出友好的微笑，并且拉过一把椅子，让她坐下，“那么，妹妹大人，我先给你起一个名字吧。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名字呢？”
她面色一喜，叫道：“那我要……”话说了一半，她脸上的喜悦却凝固了。她怯怯的拉了下娜娜的衣角，请示姐姐的意见。
娜娜点头不语。
“我也要叫娜娜！”她大声说。
吴易看到娜娜的脸色以肉眼可见速度一点一点变黑了，他苦笑，说：“那不行的，如果你也叫娜娜的话，就有两个娜娜了，会弄乱的。”说完，他看见后面的娜娜在朝自己点头。
“那就叫娜娜二号？”她眨巴着天真的大眼睛。
吴易忍住自己心里的吐槽欲望，说道：“那不算是名字，妹妹大人。”
“那你说呢？”她问道。
吴易不答，而是点了根烟，深吸一口后便掐灭了。他看着两个相貌无比接近的女孩，心中想到，她们本来是一个人吧？一个女孩儿，裂成了两半……他忽然回想起曾经在学习资料里看过的一个古纳斯星系神话，是说灰羽神海力摩德的女儿，被命运欺骗，被爱恨折磨，最终裂成两半的故事，那个孩子好像叫做……
“雪玲。”吴易说道，“她善良的那一半，就是这个名字。”
娜娜抬起头，透过烟雾望着吴易的脸，目光中若有所思。妹妹大人则问道：“雪玲？是那个雪玲吗？”
“恩。”娜娜说，“是远古神话里，灰羽神和米埃尔女王的女儿。”
“雪玲，雪玲……”她念叨着自己的新名字，眉头皱成一团，原地徘徊着。她不满意吗？吴易心想道。
“雪玲！”
她突然大声喊道，然后兴奋地冲吴易说道；“就叫这个名字，我喜欢这个！”
“那真是太好了，又是一件举国欢腾的事情。”娜娜用爱答不理的语气念道。
“姐姐，姐姐！”她一把搂住娜娜，就像是搂住一只布偶熊，大声说，“雪玲！以后我是雪玲，就叫这个名字啦！”不等娜娜反应过来，她就放开了姐姐，独自跑到走廊上去，“我现在是雪玲了！雪玲要看看这个基地！我要看一看这个新家。”
“祝你玩的开心。”吴易说着，同时拿出怀表来，给尹寻空发信息，让她跟着“雪玲”，以免出事。这一切做完，他又坐回到座位上，也将那热情洋溢、和蔼可亲的面具拿了下来，他点燃刚才只抽了一口的烟，盯着娜娜，沉声说道：“这样可以了吗，姐姐大人？”
娜娜冷笑，说：“你真是有能耐，这么快就骗得了她的欢心。难怪伊娜也会被你俘虏。”
吴易露出平时那种制式微笑，吞云吐雾，“您过奖了，我还没俘虏到我搭档的心，娜娜小姐。另外，这种说话的方式是和你学的，你不是说过吗？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
娜娜盯着他，缓缓说道：“农民需要土地，我给他土地，他奉我为王；失业者需要工作，我给他工作，他选我为总统；败军想要重拾荣耀，我发动战争，许给他勋章，他便心甘情愿为我牺牲……我的妹妹需要一个名字，更需要一个朋友。”
“是的。”吴易说道，“所以我给了她，两者皆有。如果你要我成为她的导师的话，就必须让她先信赖我，依赖我，尊敬我，崇拜我，害怕我。”
“你说的真是头头是道，地球人。”
娜娜笑道，
“不错，我果然还是要在战争后枪毙你。”
她转身离开，而她最后那张冰冷的笑容，却在吴易脑海中挥之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