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寻空平稳的飞了过来，吴易赶紧打开舱门让她进来。她单脚降落在甲板上，用武器当拐杖撑着身体。吴易注意到，她的脚好像伤了。于是吴易立刻叫来了随行的医疗兵。
尹寻空谢绝了医疗兵的搀扶，她自己拄着金属棍坐到座位上，说道：“只是脱臼了，不是什么大问题。”那医疗兵立刻过来给她接骨，他褪下尹寻空的脚部装甲，拿来医用喷雾剂，准备给她处理。
这时候，老鬼也走了进来。吴易看他的脸色十分阴沉，上次战斗中留下的伤还没痊愈，他的左眼还浮肿着，浮肿的眼眶下，是冒着寒光的眼睛。
“我们刚才遇到了点麻烦。”不等吴易问，老鬼就先说道，“刚才遇到了一个不长毛的怪物，那东西应该是盛蛊的虫子，它复制了小尹的本领神通，而且……”说着，老鬼望了一眼那边的尹寻空，后者抬头，苦笑道：“是的，而且它的力量可能比我还要强……啊——！”她叫了一声，原来是那士兵正好在给她接骨。她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还多亏了老鬼，不然我可能就回不来了。”
吴易点点头，说：“那些事情都回来再说，现在我们面临一个更严肃的问题。”
“我晓得。”老鬼打断了他的话，肃然道，“我也是为此而来的。刚刚世征与我讲了，我也来与你讲，这个水坝你得炸。”
吴易一抬眼眉，“杜世征没和你说我拒绝的理由吗？”
老鬼沉吟了一阵子，紧绷的表情松了下来，他叹气，说道：“我怎么不晓得呦？你有的难处，我都晓得，但是啊……我是没法眼睁睁看着虫子毁灭中国的，吴易，你把那水坝……炸了吧，真出了什么事情，我老鬼扛着。”
吴易也是无奈的叹气，道：“不是那回事，你得明白……”
“我啥子不晓得呦？娃娃！”老鬼突然大声叫道，“老子活了一千四百岁，有啥子看不透的？我今天就直说吧，你欠我老鬼的人情，不止一两个了，给你打了多少场的仗？可找你要过一分报酬？远的不说，就说今天，要不是我老鬼，她——”老鬼一指尹寻空，“就死了！死了！你懂吗？”
尹寻空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但却也点了点头，表示老鬼确实救了她一命。
“更何况！”老鬼一咬牙，“你别忘了，你我还有个五年之约！你曾经答应我，为我办一件事情。”
吴易一愣，默然颔首。
老鬼叹了口气，说道：“算我老鬼就求你这一次，你就救救这天下苍生吧！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你行了大善事，积了德，绝不会反受恶果的，我老鬼活了这么多年，可以保证！”
话已至此，吴易已经找不出一个拒绝老鬼的理由了。吴易从不欠人情，而且，死灰的军人也是如此；许多士兵听到了老鬼的话，皆有所动，吴易能从他们的表情上看出来，有些人已经认同了老鬼的话。
吴易沉思着，短短的几十秒内，海量的信息从他脑海里穿过，各种利益得失，各种可能性被一一计算，分析……最终，他得出结论，如果想要利益最大化，还是应该拒绝老鬼。然而，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单纯为“生存本能”行事、而且没有感情的“人”了。因此，他没法以残酷的理性下达这个决策。
最后一刻，他希望自己的搭档能伸出援手，把他从抉择漩涡中拉上来……或者干脆按下去。
“指挥官，艾斯菲尔上校。我有一个问题想问您。”他换上郑重其事的口吻，对尹寻空说道。
尹寻空虽然不是个聪明女孩，但也不傻，听了这么多，此刻多少猜到了吴易的意图，她换上严肃的表情，说道：“请讲，参谋长。”
“正如之前你所听说的那样，我们准备炸开水坝，用水攻来阻挡盛蛊虫群，但是这样做有可能造成殃及整个淮河流域的可怕洪水，因此，军方不允许我们这样做；然而，老鬼和杜世征则以道德和正义来请求我们炸毁水坝，以阻挡比洪水更加可怕的虫群。这是关系到整个中国战场，以及死灰和中国政府关系的大事，请您，谨慎抉择。我个人来说，曾一度站在战争利益角度拒绝老鬼和杜世征的请求，然而，在感情和道德角度，这个决策还有待商议。”
说完这番话之后，吴易往后退了一步，他将抉择的权力，已经那份责任，交给了尹寻空——做出这个抉择，其实不比决定是否炸水坝要简单，他从没想过把这种责任压上她的肩头，但这一次，他真的难以抉择了……一直到他说完那番话，他的心里还是充满矛盾：我该让她决定吗？把这个连我自己都感到痛苦的抉择丢给她？我曾经说过，要当她的恶人，要当她的影子……难道那都是谎话吗？如果她因此而痛苦——不，她肯定会因此而痛苦，那么我……
想到这里，他还是忍不住说道：“虽然决定权在上校您，但我还是要求，否决这次……”
“炸水坝。”
尹寻空打断了他的话。
“我们是死灰军人，理应为祖国利益而行动；但在那之前，我们是人，不能违背人的基本道义——这也是死灰军法上明令标注的一条。而死灰军法，是指导每个军人的最高行为准则。”说完这话，她拄着武器站起身来，对老鬼说道：“鬼王阁下，我代表四川基地的死灰军方，感谢您多次对我们施以援手，现在，该是我们报答您的时候了。”
说完这话，她最后问道吴易：“参谋长，你的意见呢？”
吴易看了看腰间娜娜给他的手枪——那代表着有限的三次绝对命令权，如果他现在愿意反悔的话，还来得及。然而他却摇了摇头，说道：“一切如您所愿，我的……指挥官。”
尹寻空轻轻颔首，然后向着士兵们举起手，大声说道：“我下令，全体听从总技师巴德的调令，齐心协力，协助他完成水坝计划！”
“是，指挥官！”
一声令下之后，士兵们带着便携式飞行器，从舱门鱼贯而出。
吴易和尹寻空相视无言，彼此脸上的疲惫和忧虑是显而易见的。而老鬼却再度对二人作揖，说道：“二位，大恩不言谢！我老鬼会记住这一次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