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意识？”尹寻空忽然抬起头，大声问道：“但这也不对啊！哪怕这个事件是决定于人类意识的，那也不该是个必然事件！人的意识可以影响但不能主观决定，这是……这是大学课本上的……这是……”
“首先，人的观测并没法改变未来。”娜娜摇晃着手指，“我早早的就看到了他们，却没法改变。某种意义上说，娜娜其实就是一台比人走的更靠前的观测机器罢了。”她竖起一根手指，对着天花板，“第二，那些必然事件确实决定于意识，但并不是我们的意识。”
“那谁——”她本想说谁能左右，但忽然改了口，“——什么能左右它？”
“我他妈的怎么知道？”娜娜冷笑道。（注①）
尹寻空凝视着娜娜，她很是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办。如何才能躲过一劫？如何才能给我的搭档报仇？如何才能……才能……
“娜娜，帮帮我。”她恳求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娜娜小姐，求你帮帮我。”
娜娜叹了口气，说道：“如果我有办法的话……我早就去做了，但我只能看到未来，却不能改变。你继续按照原先的计划行动吧，但是记住，你得给自己留条后路。设想一下，当南亚基地毁灭之后，你要怎么才能生存，怎么东山再起？”
我不知道。尹寻空摇了摇头。
娜娜说道：“空间裂缝已经彻底失效了，如今基地只是个空壳子。吴易当初的判断分毫不差，人，才是这场战争最重要的资源！基地毁了无所谓，但只要你还有一支神出鬼没的军队就行。你将从明处转移到暗处，留下300……不，200人。不能超过200人。”
“那其他的人呢？”尹寻空睁大眼睛。
“从军事学上来讲，如果说一个基地已经‘毁灭’，那至少也要死一半的人，而且它的基础设施全部被毁或者被敌人占领……”娜娜按住她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听着，伊娜！你这一次必须狠下心来，让这个基地‘毁灭’！”
我让这个基地毁灭？“你的意思是说……我要让我的士兵去送死？”
娜娜沉默着点了下头，补充道：“而且是合情合理的去送死，就现在的情况来说。你应该下令全军出击，然后攻打风御行在吉隆坡的悬空城。大张旗鼓的去，给他一些防备的时间，接着你肯定会失败，你的士兵会伤亡惨重，再然后你放弃南亚基地，这一劫就过去了。”
尹寻空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说道：“你是让我去……去打一场肯定会失败的仗？让我命令大家去送死？”
“是的，这是必要的死亡。”她说。
“我做不到，娜娜……我真的做不到啊……”她往后退去，身体撞到衣柜，那东西一阵摇晃。她倚靠在上面。
“士兵怎能惧怕牺牲？”大独裁者寒声问道。
“不！不是惧怕牺牲！是我不能让他们死的不明不白！至少我得告诉他们，这不是一次愚蠢的战略失误，这不是‘失去了男人的寡妇发了疯的一次复仇’……我得告诉他们，这是为了我们的国家，为了死灰。”
“不行。”娜娜摇头，“那样的话，基地毁灭这个概念有可能会不成立。当所有人知道自己为何去赴死的时候，意识的‘概念’可能会从‘毁灭’变成‘战略性牺牲’——这不一样！”
“既然左右都是毁灭！”她声嘶力竭的喊了出来，“那就让我们在这里毁灭好了！让我留在这里，看看究竟是谁想去取我们的命！我们有枪有炮还有战士，我们可以……可以和他们血战到底。”
大独裁者猛然抽了她一记耳光。
“你还不明白吗？留在这里的话你们将彻底毁灭，但如果按照我说的做，你们还能留下最后的一点火种！你们……你们或许就是最后的死灰……”她哽咽了，“我也不想这样做……但，但我得留下希望，我预见了一切的毁灭，安格维会死于魔法；尤里死于烈火……我想那指的多半是炼魔。还有，龙将军会死于自己的刀……那可能是一次背叛。他们都必死无疑，奥迪那和其他人就更没指望了。但你却不是！你只是‘基地毁灭’，唯有你才有一线生机！你是希望，你是希望啊——！”
她握紧拳头，说道：“你是最后的死灰，但你也终将复燃！”
死灰复燃？听上去多么伟大和光荣啊，于是我就要命令我的战士去送死。他们是那么信任我，到最后我却要欺骗他们……我背叛他们。尹寻空的思想似乎走进一个死胡同了。
“娜娜，我可以这样做，但求求你……求你替我下这个命令，半个基地的生命，这太重了，我真的做不到……我害怕自己会露出破绽，我……”
大独裁者依旧朝她摇头。
“如果我下了一个错误命令的话，娜娜的光环就会褪色，这样一来仅存的死灰民众将会对我失望，我最后一点军队也会士气大跌，从而失去对战争的信心……在世界锁战争方面，尤里和安格维很可能会超出我的掌控，就连龙将军都会对我产生怀疑。所以这一次，你必须，必须替我背这口黑锅——我很抱歉。”
这可真是大独裁者的行事方式。我们虽有友情，但立场上从没对等过，尹寻空心想，她是死灰的神，我是她的士兵……但是我不怪她，我同情她，我爱她。我爱她。我爱她。我爱她……
“这就是我当初把吴易交给你的原因。”娜娜说道，“现在他不在了，你要代替他完成他的使命。”
“我会做的。”她说，“我会去做的，娜娜小姐。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
尹寻空将娜娜搂入怀中，“请不要离开我，娜娜小姐。”她听见娜娜猛然抽气的声音，“拜托了，你是我最后的家人。”接着她感觉到娜娜的手搂住了她的后背，“我只想有个人能搂着我，给我一点安慰……拜托了……”她微微哽咽。
娜娜沉默的抱着她，没有回答。但尹寻空依旧感到一阵释然——还好，还好，这次她至少没有拒绝我。
注①：这里并非是笔误忘记消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