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你靠着一个承诺活下来了，士兵？”
法立安的贝雷帽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也点了一根香烟。
“恩。这事……有运气成分。”吴易说。
“呵！战场上什么事没有运气成分？多少伟大的将军就死于一颗流弹了？”法立安不屑的冷笑——这种表情几乎已经成了他的标志，“没点运气是活不下来的。”
“比如您，上校？”吴易笑问道。
“我可不光是靠着运气。”他一口吸了半截香烟，然后在烟缸里碾灭烟头。他瞪着吴易，道：“还靠手里的刀子——继续说，士兵，你给他的承诺是什么？”
……
雨还在下，两人不知道站在这雨中已经多久了。吴易感觉自己腿有些酸了，关节再一跳一跳的疼。这该死的雨，仿佛要把人泡浮肿。
“你说承诺？”
“是的，五年生命换一个承诺。”吴易说，“您看起来神通广大，不知道您有没有毒药之类的东西？潜伏期五年的那种——别的也行，只要是能把我性命牢牢控制住的就可以了。”
老鬼点点头。
“好，您给我一颗，把我的生死牢牢地抓在手里，然后放我自由，让我过完这五年。如果这途中，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威胁到了世界和平，您就弄死我好了。而且无论如何，五年后，我肯定会上门领死，以避免预言的发生。”
吴易盯着他的眼睛，试图透过这恼人的雨，看清他的内心，
“如果您这么做了，就可以得到我的一个承诺——为您做一件事情。现在，我虽然还是个普通人，但是未来，却绝对不是。那能毁灭世界的魔鬼，必然是有大能量，大神通的人，如果做不到那一步，毁灭世界也就无从谈起了。所以，您得到的，不是身为‘普通人’的承诺，而是一个‘可以对抗全世界’的人物的承诺。”
老鬼的手缓缓放下，紧绷的双肩也松了下来——他动摇了吗？吴易不知道，只能继续说道：“只要您能高抬贵手，我就能多活五年，我想在这五年内好好看一看这个美丽的世界，恩……我还想找个喜欢的人，与她生活……最好能留下一个孩子……这只是个普通人的请求。如果您能成全的话，我会感激不尽，而且，这样做的话，我也可以帮助您完成一个心愿。”
“你没法帮我完成心愿的，你只是个普通学生。”老鬼沉声说道。
“那您就更不该杀我了。”吴易道。
接下去就是沉默。空气中仅剩那恼人的雨，下个不停。雨在这阴暗的小巷里积流成溪，顺着两人的脚流过，浸湿了鞋袜。但谁也没有动，谁也不敢先动一步。
谁若是动了，那便输了，彻彻底底的输了，信念会顺水流走。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种气氛是十分难受的，那朦胧的雨仿佛狂风暴雨，流淌的小水渠就好比惊涛骇浪，好在，吴易没有感情，也不会被这种气氛所折磨。
雨浸湿了老鬼的头发，额前发黏在脑门上，挡着眼睛。又静立了半响，他忽然拔剑了，吴易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可他这一次拔剑却显得很无力，剑尚未抬过手肘，便又垂下了。
他雨幕下的唇齿时而咬紧，时而放松，拿剑的手也是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来来回回得有十来次。最终，他收剑入鞘了。
“你发个毒誓。”他说。
吴易点点头，一手指天，发了一连串狠毒的誓言。老鬼听罢不置可否的叹了口气，然后从袖子里取出一颗指甲大小的药丸来，“你吃罢。”
见吴易接过来一口吃了，老鬼这才带点头，说：“这是毒药，潜伏期五年。五年之后，如果你不行奸恶之事，不违背道义，我便给你解药，若是做了，你便好自为之。”
吴易作揖道谢，然后去一旁的墙角里找回了自己湿漉漉的伞。等他再抬头的时候，老鬼已经没了，小巷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共打一把伞的情侣，瘸腿的乞丐，以公文包当伞的上班族……好像只过了一秒，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他甩了甩浸满水的头发，深呼吸，充满霉味的空气涌进肺叶，一切都无比真实。是的，什么也没发生过，他这样想着，举起伞，又回到了从前的生活中去……
……
“故事就是这样了，老兵。”吴易手指间夹着香烟，面前的烟缸已经堆满烟头。
法立安面色凝重的点点头，沉吟少许，问道：“你觉得白鬼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并非这五大势力之中，而是本土的地球人。首先，他那种标准的川普口音，是很难学来的；二来，他对五大势力进行无差别攻击，如果不是故意为之，那么足可以说明，他并非外来者，而是本来就住在这四川。最后，他在你们之前就出现了，那一年，五大势力还不知道有地球这个地方。”
“可他却知道我们要来。”法立安的声音低沉沙哑，“他说了五年，他预料到了后面的世界锁战争。”
“他只是预料到了一场灾难。”吴易说，“却并没说是因为什么，或者怎么样的灾难。”
法立安说：“这也够了，他早早就准备好对付我们，而我们却对他一无所知。他不属于这个政府的管辖范围之内，这事我们和中国政府展开地下外交之后才知道的。如果我们真的要除掉他，那就必须弄清楚他的情报。”
吴易点点头，道：“他的动机很复杂，是出于维护世界秩序，还是个人私欲，这都不好说。如果有机会和他面对面聊一聊，会好很多。”
“面对面？你想干什么？”老兵瞥了他一眼。
“招安他。”吴易笑道，“他和五大势力都有矛盾，不是不能招安。而且，他的力量你也看到了，收拾剃刀就是三两下的事。如果能把他招安，那对基地的帮助太大了。”
法立安听完之后，微微点头，他望着吴易的眼睛，冷笑道：“被你招安吗？”
“呵。”
吴易知道自己的心思瞒不过这个老兵，他耸耸肩，笑道，“当然是被娜娜招安。”娜娜，这可真是百试不爽的挡箭牌啊，吴易心中笑道。如果真的能招安老鬼，那是大功一件，娜娜必然会给他很多好处，然后，自己和老鬼的“五年之约”也有了更多的可能性，最后，老鬼是他招安的，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他的人，今后，他说话的分量会更重。
他需要一支自己的军队——早晚会用上。
“看来你的胃口挺大，不满足于当卡兰兄妹的下属。”法立安笑道。
“我可是个军人，上校。”
“你是个新兵。”
“新兵也是军人。”
法立安打量了一下他瘦弱的身板，冷笑道：“你是死灰史上，最糟糕的新兵，没有之一。”
“反正娜娜也不是让我到前线打仗。”吴易似笑非笑的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她感兴趣的，是这个，以及里边的东西。”
“反正你也不是效忠于她，各谋所需罢了。”
法立安一语道破，徒自拿着资料往外边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