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老刘氏“啪”的一声扔下碗盏,气得吃都不吃不下去了。
而曲远桥却还是知道规矩的,在与身份比之高的人一道同饭之时,那身份高的人若是还没有放下碗盏,那么旁人自是不能随便就放下的。
老刘氏这样做,若是襄阳王爷有心追究的话,只怕又要惹出一番变故来了。
他心里抑郁也只好强行忍着,笑着提醒梁玦:“王爷,他们……你看。”
梁玦眉头动了动看向曲清歌。
“哦,知道了,声音太小,没有听到!”曲清歌抬起眼眸,眸中水光潋滟,若碧波生浪,看似平静,实则内里已经十分不耐烦。
阮修述有些恨恨的咬牙,他今日就不该听从这死女人的话,非要今日陪着她前来曲府,果然是流年不利。
曲清玉也早就被气死了,她发誓这辈子她最恨的人便是曲清歌,没有之一!
“给王爷和王妃娘娘请安!”
两人对望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管心里再恨再气,也只能臣服,谁让他们的身份比他们高呢?
“都是自家人,这便坐下吧!”曲清歌不轻不重地飘来一句。
等到两人坐下时,却发现桌上的饭菜早就已经凉透了。
曲清玉恨恨的看了一眼曲清歌。
好呀好,她出了一趟门回来,什么都没有变,反而是这心计、脾气见长了。
面临她眼神里飞出来的刀子,曲清歌平静的接受了,她抬手指指夏草:“替阮国公夫人夹些吃食,好生伺候着,不得有任何怠慢之处。”她特地咬住了怠慢二字,充分显示出她身为王妃姐姐的公允大气。
曲清玉还没有来得及猜测她到底是何意,便见夏草拾了一双公筷,往她的碗里夹起那些多油,且冷得硬梆梆的大菜来。
“阮国公夫人多吃些,对了,快点吃呀,再不快点吃,这菜都凉了,不好吃了!”
“你……曲清歌!”
“大胆,谁让你直呼我们王妃娘娘的名讳!”
没由就一直站在旁边听着声音,但凡听到一点不对劲就立马出场喝问,几次过后,曲清玉再不敢随便唤曲清歌的名讳。
“你……可真是一个好姐姐,妹妹记下了!”这辈子都不会忘!
曲清歌并不在乎,随意的挥了挥手:“无需客气,以后你需要的记住的还有很多,现下这么些许小事,就不必往心里去了!”
曲清歌此次回京之前就已经决定了,她必须得报仇,刻不容缓。
上次在南诏,她的神思突然不归她管,把她狠狠吓了一跳!
后来梁玦与她分析才知道,如果她要是像从前那样迟迟不报仇的话,只怕那些她无法控制的神思还是会再一次出现,若是这样的话,就太恐怖了,试想,她不仅仅留下了上辈子的记忆,就连上辈子那个死得惨烈的灵魂好像也嵌印在她的身体某处,一旦看到她不想按照她们的既定报仇路线走,她就会严重的偏离路线,甚至采取控制她神思的办法……
虽然她即是她,她亦是她,可是在她看来,此她非彼她。
从前的她,经历过了上辈子那么漫长的岁月,她失去了最爱她的母亲,也失去了兄长,甚至被自己最亲最爱的男人与一向友好和睦的庶妹害死。
少年失母,青年丧子,为夫背叛……她在短短的年岁中,已经把人生中最为悲惨的都经历了个遍,甚至连最后的身死也没有死个明白,尸体被烧成灰,无法落叶归根。
她有恨,她有无穷无尽的怨恨,她都理解。
可是,当时的那一切因为她的重生,她已经改变了一大半。
救下了母亲,也救下了兄长,甚至自己摆脱嫁给渣男轻手轻脚命运,她心里虽然还惦记着上一辈子的仇恨,但是却在平静安详的生活里,她已经渐渐的丧失了当初一心一意叫嚣着要报仇的心态。
当然那种冲动一时丧失了,但是并不意味着,她就会决定放弃报仇一事,她只是更多了几分衡量,少了几分冲动。
况且,撇开上辈子的生死大仇不论,这辈子的曲清玉和阮修述坏事也没少干,等待他们的结果,也依然会很残酷。
看着曲清玉和阮修述将夏草和没由替他们布进碗里的冰凉的菜品一点一点的塞进嘴里,眉头皱着,一副实难下咽的模样,曲清歌缓缓的扬了扬唇。
做坏人总比做好人要舒适很多,怪不得这个世上的人变好人难,可想要做个坏人,却只是一瞬间的事儿。
好不容易撑着把一顿饭用过,曲清玉和阮修述已经吃了一肚子的冷东西,还有大块大声的肥腻的肉,吃得他们想吐吐不出,想吞又吞不下去,只觉得格外难受,连当初为什么想要来曲府的事儿也完全忘记了,一听到老刘氏说散席就一门心思只想着离开这里,离开这里,再也不要来了。
看着他们几乎是争相冲出客厅去,曲清歌脸上的笑意更显了。
“妹妹,下回,姐姐请你去襄阳王府吃顿比这更好吃的,你也晓得,姐姐一向都知道你的口味,我保证一定会让你吃得分外开心!”
曲清玉连回答都没有,只冷冷一哼,便冲了出去。
只刚走曲府门口,便大吐特吐起来。
“都怪你……说什么要来曲府一趟,要让他们看看,就算他们可劲儿打压,可我们还是撑过来了,还顺利继承了国公府的一切,可你现在好好看看,他早就不是从前那个让人轻视的瞎子皇子了,他是高高在上的亲王。”
阮修述看着曲清玉呕出那一堆一堆的东西,看得直恶心,一脸嫌恶的瞪着她。
曲清玉此时肚子里就像是翻江倒海一般,根本顾不上与他打嘴仗,低着头吐着,原本快要吐完了,可一看到自己吐的那些恶心玩意儿,就又被惹得一个劲儿吐,吐得胆汁儿都快出来了,才勉强停住。
等她吐完,阮修述还在骂骂咧咧的,曲清玉低着嗓子把身边伺候的丫头吼了一顿,发泄了一番怒气后看着阮修述:“国公爷,你好大的脾气,你难道没有看到,刚刚受苦受难的可不仅仅只有你一个人,我也是吃了那些东西的。”
而且比他吃得还要多,折腾得更厉害!
“那又怎么样,这都是你们曲府这一家子的人,爷还没有怪你了,你现在倒是胆儿大呢?”阮修述眉眼一瞪,很是不爽的哼唧。
“国公爷,说话可是要凭良心!”曲清玉嫁给她几年,这几年一直看到的就是他颓废、花心、浪荡的本性,丝毫没有任何从前那番风流俊俏,潇洒的模样了。
这些日子,他除了养着他那群红颜知己以外,就只顾着围着大皇子拍马。
她心里早年间对他的那般无法言说的爱意早就被磨得连渣都不剩了。
况且,自从他上次被贬之后,再次回来,可还是靠的那个神秘人的帮助,他有什么资格神气的。
“我不管,今日他们这样侮辱我,我必定不能让她好过!”曲清玉咬着牙,冷冷哼着,眼角余光扫到阮修述脸上残存的清秀的痕迹,心里没有爱意,却只有后悔!
当年她到底是如何迷上他的,想着法子都要给他送荷包,送礼物,大概是因为当初看他喜欢的是曲清歌,而她从小到大在刘姨娘的影响下,早已经习惯抢夺曲清歌的东西,不管是小到一方手帕,还是首饰、衣衫料子,甚至是连男人,她也习惯了抢夺。
抢着抢着,抢成了习惯,于是不小心连自己也给搭上了。
若是再给她一个机会选择的话,她一定不会……
“胡思乱想什么,赶紧去你姨娘那里,把梁瞎子封王之事告诉他,怎么谋划的,还说让他在南诏回不来,结果人家不仅把事儿都办好了,一回来就得了赏赐。”
在曲清玉后悔的当下,阮修述心里也是满满的不满之意。
他算是发现了,自从他娶了面前这个女人之后,就没过过一天舒服日子,运道也是一日比一日差。
所幸靠上了大皇子那个靠山,才让他把差点失去的国公爷之位挽救回来,否则,他岂不是人财两空了?
宛平城的铁匠巷里,掩映着几排不算高,也不算矮的小宅子,都是一应一进一出的四合院。
阮修述夫妇俩乘坐马车来到其中一户朱门挂铁环的门口,用固定的频率把门敲开了。
出来迎他们的并不是以往的刘姨娘,而是伺候在她身边的小萍,曲清玉不由皱了皱眉:“我母亲呢?”
小萍脸上闪过一抹不一样的尴尬,低头道:“啊……夫人,夫人在……小姐,姑爷,这边坐,先喝点茶,奴婢去请夫人!”
“去你的,我们自己去!”阮修述以为他们在里面关着门瞒着他们说秘密,一把推开伸手拦住他们的小萍,木着脸一脚踢开了内室的门。
“唔……啊……”
帐帘深深,虽然未见其人,可是只听其声,便也能推断得出里面之人正在做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阮修述脸上升起一缕不屑的冷笑,看着曲清玉时,笑意忽然变得委琐,嘴里声音不阴不阳:“嘿嘿,看不出来呀,怪不得一心一意帮着你了,说不定你根本就不是曲家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