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玦一身气场全气,浑身溢着冷气站在场中,听得他们一直不停的吵闹,冷眼瞟过两帮人。
首先可以判断的是,这些商贩肯定是撒了谎的,因为受伤挨打可不止大梁人,就在旁边的角落里,有好几个北狄人也被打得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甚至还有好几个人的身上都见了血。
“大人,他们……抢我们东西,打我们,我们才还手……”为首的北狄商人长得五大三粗,浓眉大眼的,此时又急着解释,双眼眼珠瞪得通红,只让人看着就觉得吓人。
他们这架势看着是挺凶的,也难怪周围的百姓都觉得是商贩有理。
“行了,行了,官府的人来了!”商贩们看着梁玦,开始他们原本想要凭着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的策略先将他的目光全都吸引过去,可万万没想到他眼神居然那样厉,而且难得还是一个根本不会只听他们说话的人。
正有些为难,担心会被他收拾的时候,官府来人了。
“抓,抓走,把打架的,闹事的通通给我抓起来!”京兆府尹的文捕头指挥着衙役将所有人都拷走了。
他远远看到梁玦的马车,连忙上前来请安。
“需得秉公办理!”梁玦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这里属于番邦经济开化的地方,每日里在这里做生意的外邦人很多,有时候因为语言不通,因为各人的脾气不同,所以经常会发生一些争吵。
但是像今日这样打架打得见了红的,还算少见。
“解决了?”曲清歌一直稳稳的坐在马车里,一直不曾下过马车,只能凭着车帘的缝隙看着外面,视线受阻,并未看全。
“一些小打小闹!”梁玦一语带过。
“也是王爷好说话,这若是换作他人,敢骚扰王爷的车驾,还不得把他们的皮剥了,活剐了!”没由不高兴的嘀咕着。
他一个错眼没有看到,这些人居然打架就打上来了,还撞到了王爷的车驾。
真是好气!
曲清歌低着头笑,在她看来,这没由有时候就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小屁孩子。
他怕不是在生那些人打闹的人,而是在气他们居然能够躲过他的攻击,而撞上马车。
“没由,今儿个护卫王爷失利,夏草,记得晚餐扣掉他的鸡腿!”曲清歌故意朝着他的心窝子捅刀,说着只觉得好笑,忍不住捂着嘴轻笑。
这个时候谁也没有想到,这一件看似很小的事情,其实里面暗含杀机。
马车外,一众看热闹的人随着官府到来将所有闹事之人带走而渐渐的散去。
直到很久,衙役堆里还能够听到两边人马互相对呛。
“你们这群北边来的野蛮子,自己国家不去,跑到我们大梁来,还敢如此嚣张!”
“你……你们才是野蛮子!”
“你们是野蛮子,狗腿子,王八蛋……”
“你们才是王……王八蛋……”
……
呛到最后的时候,北狄人因为大梁话说得不够溜,说不过大梁人,因而便干脆用起了北狄话。
噼哩啪啦一顿说,看他们说得脸红脖子粗,却没有人能听得懂,想想也是心塞。
堂上的府尹秦大鹏,看着堂上这一团人,乱七八糟,不由有些头疼的瞪着他们。
一旁的师爷连忙出声:“肃静,肃静!”
众人吵得太过厉害了,谁也没有注意到他说了什么,甚至大家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仍然在继续吵闹。
秦大鹏看得动了真怒:“本官最后警告,如若再在大堂之上咆哮喧哗,一律用板子伺候!”
说完,一个眼神示意过去,两旁站得笔直的衙役便重重的敲击堂棒,大声击打起来。
“威武……”伴随着堂棒敲击青石板地面的声音,所有人都懵懂的看着,到底是不敢再多说了。
秦大鹏照例问过一圈之后,最后看着他们:“你们说说看,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以往在那条外邦人士活动的街巷之中,这样聚众闹事的事情也不少见,但是闹得这么大,直接动起手来的却并不多。
故而这其中他总看着有些不对劲。
“大人,此事发生时,襄阳王爷恰好路过,只说此事宜小不宜大,不如各打五十大板放了!”一旁的师爷早就已经从文捕头那头把最新的消息问到了。
“既然如此,便判了!”秦大鹏挥手。
做官之人,人人都想往这京城里钻,却不知,这京官不好做,尤其数这管理宛平城的京兆府尹又最难做。
站到东大街上、正阳街头随随便便抛下一块砖头谁也不知道砸到的会是什么样的权贵,总之都是让人惹不起的。
因而,秦大鹏这官想要做得长久,就必须得在最快的时间内对京城之中的权贵进行一个摸底的认识,甚至在出现一桩案子的时候,他都要先排查涉案之人的出生背景,不说徇私舞弊,但至少要让双方都满意,否则,谁知道自己哪天怎么死的?
就像以前的数任京兆府尹一般,什么政绩都没做出,第一次面圣,就全是来自权贵之家的弹劾。
他自己最后做不下去了,求了圣旨,自己下放到边远县城做县令去了,这才轮得到他秦大鹏上任。
此事因为有襄阳王府的人传话,最后的结果是秦大鹏判了他们一个聚众闹事,本来算得上滋事体大,但考虑到他们没有闹出人命来,故而便将所有参与了冲突的人罚银一百两,首犯及伤人者除了罚银三百两之外,再重打三十大板。
晕然两派人都被威武的堂风吓到了,当时都没有表示其他的意见,看他们走出府衙,秦大鹏看此事好似就这般轻而易举的解决了。
可万万没想到,令人大掉眼镜的事情还在后头。
两帮人走出府衙没有多久,就发生了命案。
死的人乃是大梁商贩,凶手不用说,自是与他们有过冲突的北狄人。
……
消息灵通的襄阳王府很快便得到了消息,只是曲清歌却百思不得其解:“这些北狄人怎么会一直都与他们过不去呢?”
好好的出个远门前来找银子,怎么地就与当地的人打闹起来了?
这不像一般人的做法。
离开家乡,远赴远地,当然是比较倾向于忍气吞声的做法。
可是他们做得也太高调了一些,竟然动手杀人,生怕别人找不到他们的麻烦吗?
“不是他们杀的!”梁玦坚毅的脸上显出严肃之色,纤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右手食指抚过大拇指的扳指,满脸深思。
“那是谁?”曲清歌玉白清秀的脸上闪过一抹担忧,不知为何,她突然在其中闻到了一种山雨欲来风摧之的味道。
梁玦看她太过紧张了,便抬手轻拍她的手臂:“京城之地,不容小觑,看似只是一件小事,但是谁也不知道其中会有多少阴谋诡计,也不知道其中到底有多少人参与其中。”
“速去查探,把真凶找出来,此事必定不会简单!”
没由应了一声,连忙出门去了。
开玩笑,京城之地虽然很乱,但好歹也是天子脚下,虽然有很多亡命之徒聚集,但谁也不敢这般光明正大的杀人,尤其还是外邦人士,那群北狄人在命案发生之时,他就着人调查过了,他们根本就不知情,也根本没有到杀人的地步,况且那案子京兆府尹已经判过了,他们对结果很满意,至少他们没有因为对方是大梁人就过多的偏袒他们。
所以他们不会为了先前那事再去杀人。
再说了他们若是杀了人的话,肯定早就已经逃之夭夭了,又怎么会还住在驿馆之中等着官府的人再度上门去搜查呢?
不管没由这边查得怎么样,京兆府尹手底下手捕快出马,这一次搜查一到的消息却全都是与他们不利的。
最终得出结论,杀人者就是北狄人。
当时秦府尹判的时候,他们根本没有心服口服,而是表面功夫,假装在府衙之中装作认同了那个结果,但是实际上,一转头,就马上派出了杀手,将那群商贩之中的头领残忍杀害。
这回该怎么判呢?
秦大鹏犹豫了,也为难了!
虽说大家都这么认为,但是其实搜查到的很多证据看似是证据,但并不足以能完全定罪。
而且,之前襄阳王府也是插过手,他一时之间搞不清楚他们到底想要护着谁。
万一这案子判决清了,重了,恐怕都不好。
秦大鹏犹豫着,近日心火上头,脸上本就不好的皮肤愈发显得焦黄了。
他将此案压下容后再审,可大梁的百姓不干了。
此事早在发生之时,就是事发在大街之上,报案者乃是普通的打更者,早就闹得沸沸扬扬。
几乎所有的大梁百姓都是盯着这个发生在他们身边,甚至有人还亲眼目睹的案子。
但是在他们最关心的时候,他们的父母官府尹大人却突然押后再审。
“凭什么押后?是证据不足,还是没有目击证人?”
“就是,难道大人是想要偏袒北狄蛮子吗?”
“对,北狄蛮子心狠手辣,他们随时在边境骚扰我们大梁百姓,我们大梁京都就不该引他们入内,看他们进来了,接触到了我大天朝的威仪,也是一块冥顽不灵的顽石,没有半点进益。”
“就是,就是,他们永远都改变不了,他们就是野蛮子,赶他们出去,出去……”
“杀人偿命,杀人偿命!”
“出去,赶出去……”
百姓们不知道在谁的指引下,瞬间形成了一个反对北狄人继续生活在大梁的联盟。
发生命案之后到秦大鹏暂时押后再审,此事才过去了三日,整个京城却已经沸腾起来。
迫于压力,秦大鹏再度开审,可是黎民百姓们却已经不那么好打发了。
他们不令要将那犯下命案之人绳之以法,甚至还要求要将所有的北狄人清算出去,在他们的有生之年都不允许再踏入宛平城。
至此,秦大鹏实际上已经没有了退路,此时不管他想做什么,都已经不能够。
因为他达不到百姓们想要达到的高度,做不到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他只能往上求助。
关键时刻,总算还有一人愿意帮助他。
“先生,先生,我该怎么办?”秦大鹏看着面前冷眉冷目的两位来自平王府的谋士,不由一脸头大。
“秦大人乃是父母官,应该知道如何平息百姓的怒气。”屈求黑瘦的脸上显出几分阴鸷。
“本官知道是知道,可是真要那么做的话,那我不就成了破坏大梁与北狄友好关系的罪人了吗?”秦大鹏摇头拒绝。
他虽然不算有能力之人,脑子里一心想的都是迎合上面贵人的想,想的都是努力往上爬,可他心里总算还是清楚的。
此事牵扯到的已经不仅仅只是宛平城里的商贩与北狄走商之间的小事,而是被那些不明真相,只顾着吃瓜看戏的群众闹得上升到了国与国之间的争斗。
他现在一个不小心就会触发两国之间的矛盾,他几乎都已经能够看到他的未来将会变成千古罪人了。
“是谁告诉你,大梁与北狄存在着友好邦交关系的?”王书之细长的眼眸微微一拧,笑意溢出。
他与屈求是完全不同的人,他喜欢笑,脸型偏胖,皮肤较白,笑起来时满满都是算计,给人的感觉像是笑面虎。
“啊……这个,这个下官不知!”秦大鹏被他两人冷凝的眼神吓得不由自主的改了自称。
不知为何,在这两个原本没有什么实际官职的王府谋士面前,他却连一点存在感都找不到,他们的眼里没有放着他,而他现在急于求救,所以吓得连他自己都快要找不到自己的定位了。
王书之看他果然一脸蒙,好心提点了一句:“北狄与大梁的关系早就已经濒临破灭了,不是今年,就是明年,战事也许再所难免,你何惧之有!”
“是,下……下官知道了!”秦大鹏眸中现过一抹通明,立马站起身来道谢。
屈求与王书之二人对视一眼,彼此都在眼中看到了得意,看到了一抹精明。
出了府衙,两人再度对视:“事情闹得还不够大,不足以闹到动到他们的根本!”
“继续闹腾!”王书之轻轻一笑。
秦大鹏在得了两人的指点之后,很快便升堂,将那被指证为杀人之人的北狄人果断打入大牢,判决秋后处斩。
其他人等都以同伙论处,驱逐出大梁,流放至大梁边境一带荒地,让他们自生自灭。
并且将此事上书至乾元帝处。
……
事情正在以不可控制的速度闹得更大,有更多的人参与了进来。
随之整个宛平城的北狄人都不堪忍受这些不公平的待遇,都悄悄的撤离宛平城。
在诸多的大梁人走后,到了大梁边境,为了发泄他们心里的怨气,他们也闹成了清理在北狄大梁人的运动,矛盾愈发激烈。
闹到最后,北狄人在北狄见不得大梁人,大梁人在宛平城里也见不得北狄人。
大家互相举报,互相猜测,看看到底谁的家里还藏着北狄人。
一段时间过去,看似宛平城好像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了。于是大家便都安下心来,宣扬北狄的威胁还在,但是人已经暂时被他们清走了。
“此事不对!”曲清歌在听说了之后,突然看着京城某个方向,唉叹一声。
“不好,我们先去趟玉国公府!”她突然好像想通透了一些事情,连忙起身。
可赶到玉国公府之后,才发现她好像去得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