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中,曲清歌一脸生无可恋地靠在窗前,透过镂空雕花窗户看着外面,身旁落了一地门的木头屑。
“清歌,你不高兴?”南宫灵轩已经在正殿里陪她站了许久了。
他刚安顿下来,一番洗漱更衣,就立刻来找清歌了,可走到门口,就遇上梁玦脚步匆匆往外走,还语气急促地告诉他清歌有意寻短见,让他赶紧进来。
他来不及多想,看着门窗紧闭,一头撞破了大门,飞身而入。
倒是来得及夺下清歌手里的金簪。
只是两道槅扇大门却也在他手里碎成木头屑。
“没什么!”曲清歌声音淡淡。
现在的她无所谓高兴还是不高兴。
“你是来带我的走吗?”现在她对这里一点儿留恋之意都没有,她只想离开这里,无论是说她逃避也好,还是找寻清静也罢,她都不想再在这里留下去。
这里不是家,也没有她要找的人。
她万分确定,刚刚在外面那个人定然不是梁玦,不……也许是他,但肯定也不是当初那个握着她的手,将她放在心尖尖上疼宠的他。
他变了,也就不是她想的那个人了。
“放心,已经在准备!”南宫灵轩听得清歌回应他了,万分高兴的凑过去。
他已经错过了她几回了,这一次,既是清歌自己要求的,他怎么都不会让她失望。
“好,多久?”曲清歌一刻也呆不下去了,这里的地面贴的都是从南洋弄回来的打磨得平整的圆石,光可鉴人,可看着此时的她,她有一种深深的悲哀。
她就像一个笑话一样。
每踩一步,仿佛脚尖上扎着一根针,在用力地刺激着她的痛穴。
“不会太久!”南宫灵轩十分有自信。
曲清歌却还有疑惑,她可没有忘记她是来东越干什么的,和亲,既然他已经花费了大量的聘礼将她弄到东越皇宫来,他应该很快就会举行成婚大礼,她不想再嫁一次了,她只认他是大梁襄阳王爷的王妃,不会成为东越太子妃——尽管他们极有可能是同一个人,但是……
“现在怕是不行了,你还不知道,刚刚……明夫人回来了,从北狄而来!”
身后还带着一个女人……
不过南宫灵轩并没有当着曲清歌的面说出来,现在的她已经足够难受了,他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让她对梁玦完全死心,就这样刺激她。
他总想看着清歌开心快乐的样子,就算像当初在南诏的密林之中笑着装瞎子要杀他的模样,他也爱极了。
曲清歌突然笑了:“这可热闹了!”明宁雅对她有多讨厌,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她的确笑了,可是南宫灵轩悲哀的发现,她的笑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
“你终究还是……”心疼那个男人吧!
不然不会为了他而露出这样的笑容。
“明夫人在东越的影响力很强,仅此于东越皇帝……甚至比皇帝更厉害!”
东越的皇帝大家都知道,就是一个傀儡皇帝,这也是梁玦一旦将明宁雅引走,就能够在短期之内控制住东越的原因。
他终日沉迷于修道成仙,将皇宫里的诸多妃嫔都迁到东边的宫殿里,整个把东边都打理出来,弄了很多修仙的东西在里面,整个皇宫现在是乌烟瘴气的!
朝中的大臣有好多为了取得皇帝的恩宠,变着法儿的在东越大地搜罗道家仙士,助他练就长生不老之术。
君不像君朝不像朝,再由着这个皇帝这样折腾下去,东越迟早有一日国将不国。
不过现在有梁玦,想想那样的事情大概很遥远。
没说多会儿话,门外响起一阵激动的拦阻声:“你……你是谁,你不能进去!”
“我不是谁,我跟你们太子妃是旧时相识,不信你们让开,让我进去与太子妃一叙,你们便知道了!”
这声音……
曲清歌凝紧了眼眸,看向南宫灵轩。
她大概就是他所说的跟着明宁雅回来的女子了。
南宫灵轩也听出来了,连忙拦她:“让她走吧,眼不见为净!”
她明明已经被选到了北狄,却还有办法回到东越,曲清歌很担心小木到底怎么了,是被她伤到了,还是……
“让她进来!”曲清歌叹息一声。
总不可能人家身上的尖刺已经长出来了,武器也已经备好了,她不能连一点准备都不做吧?
“太子妃娘娘安好!”刘诗雅上前来恭敬的行礼问安。
她已经沐浴过了,身上穿着一袭浣沙罗裙,带着东越人的高腰裹凶,将她前面某处撑得极大。
曲清歌悠悠一笑:“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走到哪里都能碰上她。
刘诗雅垂眸,来之前她想过她要怎么样既能在不触怒的情况下将自己的优势说出来,又能将她气倒,最好大病一场,反正他们古代的女人总是动不动就生病,现在的医疗技术又不发达,随便生个什么病,一旦没养好,没有及时服药,也就容易一命鸣呼了。
等没了她,看有谁还能阻挡她成为太子妃!
刘诗雅想得完美,要不是场合不对,她都差点要笑出声来。
曲清歌假装看不到:“还记得跟你第一次见面,茶居之中,恐怕早就换了摆饰了吧?”
刘诗雅回神,一时之间竟没反应过来。
“啊……娘娘何意?”
曲清歌微微一笑:“都说人心易变,刘家小姐的话言犹在耳,如今却是……”打脸了。
刘诗雅一愣,总算反应过来曲清歌所说之事,她是在问责她关于爱与小三的事儿。
曾经第一次见面,她们对饮,那会儿,她在东越与大梁边境做生意,以一介女子之身,将东越大半的商船和大梁的一半商人都握在手心里,那时,不可谓不风光,意气风发不过如此了。
人一旦骄傲起来,自然就难免得意忘形,说些不负责任的话。
况且,那时,她是穿越而来的天骄之女,商业奇才,又会赚取那般多的银两,身后的靠山都是两国最强大的女人,她心气儿高傲理所应当。
“时间过得真快!你觉得北狄如何?”曲清歌见她早就忘记了之前提到的那些事,冷笑一声,心里对她的观感一下子变得奇差。
且不说当时刘诗雅有多骄傲,有多爱显摆,现在的她也只不过一个寻常女子,甚至都不如。
至少人家还有原则,她则是只顾自己了,近万里奔袭,她为了什么?
“北狄……”刘诗雅的头再一次耷拉下去。
她想要打击曲清歌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却已经被这件事情打击得没有办法开口。
那短短几天,简直就是她的噩梦,她呐呐无言,不是她的好口才发挥不出来了,而是她只要一想到当时的场景,她就失声了。
那一幕幕飘散在眼中的全都是北狄汉子或腊黄,或黑漆,或粗壮,或脏污的身子。
狭窄简陋的帐篷里,她闻到的全都是里面潮湿阴冷的霉味,刺鼻难闻,可比那些更难闻的是她身上混着无数的无法言说的气味。
记忆中幽暗的帐篷里,只有汗津津的身子,还有被汗湿透的头发,一阵阵难耐的吭哧声,呼喝声,压抑不住的口申口今和痛哭……
刘诗雅情不自禁地抱住双臂,秀雅的眉头皱得死紧,微仰的下巴缩着,眼神里满满透着恐惧与慌乱,嘴唇无意识的颤抖。
“小姐……小姐,没事了,没事了!”碧珠一见,怕是自家主子又想起了在北狄的事情,连忙上前抱住她。
曲清歌看着她那般模样,便是没有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一个女子能出现那样绝望而又难堪的神情,这样的事情还能是什么?
况且又是北狄那等蛮荒之地,牧民间的妻子就像公共汽车,从阿连山南迁移到阿连山北的时候,一个女子可能已经换过好几任丈夫。
“下去吧!”曲清歌挥手,果然如南宫灵轩所说,眼不见为净。
“不,不,我不走,我不想走!太子妃娘娘,看在咱们都是女人,又都来自大梁,远来东越,能不能……能能怜惜我一回?”刘诗雅一头跪倒在地,伏在地上,身子纤细柔弱,这样倒才像是一个真正的女人,先开始是怎么看怎么都不得劲儿的。
“女人,东越不缺,大梁也不少,你这话说得……你有什么要求的,就直接去求太子殿下!”她在这里过一天少一天的!
刘诗雅还想哭求,曲清歌已经不耐烦的挥手,小叶跑得比夏草还快,连连赶她走。
好说歹说都不肯走,还抱着殿中的朱漆圆柱不动,被小叶唤来侍卫直接硬掰开了手指拖走了,刚刚还听到了手指被折断的声音。
曲清歌看着刘诗雅跪过的那一团皱了皱眉:“把地毯换了!”
她嫌脏!
又是小叶最先跑出去。
夏草嘟着唇不高兴,到了东越,她都觉得她在自家主子面前都是一个废人了,这小叶总是抢着抢着把活儿全都干了,真讨厌。
她觉得她根本用不上了。
“你跟她争什么?”曲清歌笑着拍她。
夏草瞬间反应过来,小叶再积极,在自家主子面前她都只是一个外人,怎么能跟她比呢?
“她……身上的真的中着毒药吗?我瞅她跑得比兔子都快!”
曲清歌失笑,刚要说话,便见小叶一阵风似的刮进来,麻利的指挥着内侍把地上撒花红地毯换成了墨绿绣山水图。
“小叶……”曲清歌将她叫到面前。
“在,主子!”小叶立刻弯腰。
“不必多礼,这里是你的家乡,东宫之中想必也有你相熟的姐妹,你抓把瓜子、果子出去转悠一圈,刚刚那个人,她身边那个丫环……好好的套套话!”
她大概猜测着刘诗雅可能在北狄遭受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但是想想她毕竟是小木选中的女人,应当再不好也不会不好到哪里去,但刘诗雅那样的人居然被吓得那幅模样,这事儿她觉得她可以深究一下。
小叶低头想着自己相熟人的名字,垂眸之间眼见曲清歌身子动了动,她习惯一吓,倒头就跪:“啊,主子,主子,我错了,我不该想这么久,我去,我现在就去,马上去!”
曲清歌一脸懵地看她,她什么都没做,她怎么吓成那样?
“怕是被主子的毒药吓坏了!”夏草扯了扯嘴角。
这小叶也是满满的可爱了。
瞧她吓得溜得比兔子都快。
“什么毒药?”南宫灵轩倒不知道,曲清歌还对人家小丫环下了毒药。倒是跟他一样狠,他喜欢。
“你给的!”曲清歌随口一答。
南宫灵轩半晌没反应过来,他怎么记不清,她什么时候给过她能够不药死人的毒药?
每回他送她的药,要不就是能够只用一小点就能药死一头大象的毒药,要不就是吃了增加身体素质的药,还有美容养颜的。
曲清歌笑而不语,南宫灵轩看她笑得捉狭,不由拍着她的手,戳她鼻尖:“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曲清歌笑过后,才发现两人的动作,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