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曲清歌照例去找玉氏吃晚饭。
“母亲回来了,这菜式都变得不一样了。”曲清歌看着满满一桌子的菜,心情大好,食指大动。
“瞧你说得,是不是府里厨娘亏着你了,改明儿我去收拾她们一顿。”玉氏作势揉了揉她的脸。
曲清歌亲昵的在她身上蹭了蹭,尔后正色道:“母亲说得是正理,咱们府里这些个婆子丫头们还真正是欠收拾了。母亲既然回来了,就该好生整治一番。”
玉氏挑眉:“如何整治,我的小囡囡可有好主意。”她的女儿已经长大了,什么事情都会做都会说,都会谋划了。
“母亲,明日国公府要过府来向三妹提亲,三妹的嫁妆自然得准备起来,可咱们府里账上的银子只怕……母亲今日去后院看了怎么样?”
玉氏眉头微蹙:“少不得要给她备下一份。只是再多也没有了。”
说破了天曲清玉只是她的庶女,她的嫁妆自然不可能给她,最多把府里库房里的东西给她匀些出来,对她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顿了顿又道:“那些人看着也没什么,就全是一群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
按理来说每个府里的下人都有定例,曲府现在的下人是以前还是侯府时候的定例,一众家生子互相结亲生下了许多的子孙,又陆陆续续从外面买回来其他下人,这样一来下人越来越多,导致整个伯府里主子没几个,可加上下人却有上百号人,养着他们既占地方,又得花费一大笔银子。
曲清歌早就想要把这事捋一捋,眼看着玉氏和曲元晋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她要在有限的时间里,给他们创造一个中兴的曲府,而不是从前那个尾大不掉,衰败的曲府。
“说来那些人还有很多都是老夫人和刘姨娘在时拢络过的人。”她现在回来了,怎么还容得下他们。
“娘有主意了,囡囡你回去歇着,年纪轻轻的跟着我操心。”玉氏再次捏捏她的脸蛋笑着打发她回去。
翌日天光大亮,想着阮修述要来提亲,曲清歌特意派人去跟老刘氏打过招呼道身子不适,晚些时候再去请安。
派去传话的秋雁因为是从庄子上来的,被老刘氏好生发作了一番,回去的路上委屈的直掉眼泪。
“你哭什么,那些委屈小姐平日里是经常受的。”夏草拉住她将她眼泪擦干,终究是个新来的,虽然被柳妈妈带了几日,可一应的行事还是太小家子气了些。
“我……姐姐说的我都晓得了,以后不会了。”秋雁抹干眼泪,连忙把最后的哽咽吞了回去。
夏草摇摇头,回去跟曲清歌大概汇报了一下秋雁平日里做事的表现,曲清歌笑着道:“她打小长在庄子里,平常见到的都是些心直口快的佃户和庄户娘子们,哪里有大宅门里这些龌蹉事,给她点时间让她慢慢的熟悉便好了。”
话虽如此,日后再有这等往福平院的活计夏草倒是再没唤过她去,见她心细便让她领着米婆子的孙女九儿一道在外间做绣活。
曲清歌左耽搁一下,右捉摸一番,踩着阮家人离开的时间去福平院,虽然完美的避开了与黄氏的相遇,却还是没能躲开一门心思专门来找她的阮修述。
“二小姐留步,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阮修述若是扮起大尾巴狼来,不输给谦谦君子,这也是上辈子他能吸引她的资本。
曲清歌看看四周,假山小径,鸟语花香,地方不算隐蔽,她带着夏草、冬虫、半夏,而对方只有一人,更重要的是这里乃是曲府,料想他纵是胆子再大也不可能直接扑上来。
她大着胆子瞪他:“有话直说,三妹夫。”她故意咬住妹夫两个字。
“你……你明明知道我心仪的人是你,想娶的人也是你,可是你却联合那瞎子算计我,你就这么讨厌我?”阮修述装作一脸深情的模样看着曲清歌。
若不是上辈子被他害得那样惨,看到他这副模样,曲清歌大概还真的狠心不起来,不可否认,阮修述这张脸,英俊不凡,一双狭长的眼眸里像是含着点点桃花,也难怪曲清玉便是差点被他强上了也没有一丝难过,反而心思雀跃。
“住口,你可知今日是来做什么的,你如此说话可有将我三妹放在心上,可有将我曲家放在眼里?”曲清歌义正言辞,怼得阮修述哑口无言,他呐呐无语低头沉思,抬头便换了一副表情:“我只问你,上次算计我的人还有在南郊那人是不是瞎子梁玦?”
这事才是他今日的重点。
从南阳郡主府回去后,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那天从头到尾他就只接触过曲清歌,然后还有瞎子梁玦,再接着他就收到了有人传话,说是曲家小姐请他去小竹林,他以为是曲清歌就去了,可没想到一到那里闻到曲清玉身上的香味他就完全把持不住自己,平日他虽急色,却也不是一个没有自控力的人,所以他深刻怀疑被人动了手脚。
而这首先被怀疑的对象就是同样对曲清歌有意的瞎子梁玦。
“三妹,你的未婚夫婿在怀疑你算计他,你好好告诉他,我们曲家虽不及他们阮国公府门第高,可我们也知道什么叫要脸,别什么不要脸的话都拿到这里来说。”曲清歌突然朝着他身后高声道。
“你……如此牙尖嘴利。”阮修述被她一向温柔可亲的假象迷惑,此时被她猛地一怼,顿时觉得胸腔都被挤压了,神情十分沮丧。
曲清玉刚看到他们站在一起说话,还以为是曲清歌又在那里行勾-引之事,连忙跑过来,没想到他们竟然在吵架。
她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抑郁。
曲清歌留下话,便转身离去,在距离他们数丈远的地方突然回眸,他们二人现在面对面站在假山下面的样子像极了当初她怀着身孕躲在假山后面看他们急色的亲热时的模样,她紧紧咬住牙齿,磨得霍霍作响。
“怎么,你舍不得他?”梁玦手中拿着画笔和宣纸正靠榆钱树下,看似在画画。
“你看得见吗?”曲清歌毫不意外他的突然出现。
也不知道他是拿什么讨好了曲远桥,总能这般轻而易举的出现在曲府后院。
“看不见,没由会说。”梁玦把画作的褶皱处铺平,兀自运笔。
曲清歌抬眼,只见画上是几座重叠的假山,山上亭台楼阁攀岩其上,间或有红花绿叶点缀其中,假山下树枝繁茂,青翠碧绿,隐在树后有一道模糊的身影,一身湖蓝水裙,裙身与树相交,只有裙影斑斑,看不见那人的五官。
“这是谁?”她现在看画怎么老有一种眼熟的感觉?
梁玦没料到他作画的时候,曲清歌会突然出现,更没有料到他画到此处时被她看到,看到也就算了,偏偏她连她自己都不认识,一时心里惆怅阵阵,连连叹息。
“这是姑娘呀。”没由替自家主子解围。
“哦,怪不得觉得眼熟,原来竟是一样的裙衫。”曲清歌感慨。
梁玦听得此言,缓缓松了一口气。
“看着有点像《阳明湖柳》图。”曲清歌语不惊人不休。
梁玦心猛地跟着提起,却见曲清歌转身倒背着手沿着青石板转圈。
“看来你的确很喜欢文渊先生的画作。”满幅画卷带着浓浓的文渊先生的韵味。
“对极了。”梁玦彻底松了一口气。
有些东西大约她是怎么都看不出来了吧,也许不是她看不出来,而是就算她看出来了,她也觉得不可能罢,毕竟……
“对了,季先生让我转告你,你的药已经找齐,现在只差着三味药引便能治疗。”
梁玦笑而不语,曲清歌一脸懵逼:“呃,不好意思,我近日忙着与母亲料理后宅,所以没有第一时间通知你。”
“姑娘对我们家殿下不上心又不是一回两回了,亏我们殿下生怕姑娘不知道这个消息担心,这不从医馆里回去连口水都没喝就赶着过来了。”没由为自家主子叫屈。
曲清歌眨眨眼睛,她竟无言以对,低头绞着手帕与他分析那三味药引的事,拍着胸脯承诺会帮他找到,倒不是她想揽事,这是他们当初合作的前提。
“你是为了合作的事,还是真心想替我找?”梁玦突然欺近她,将她抵在画作与他的胸膛中间。
曲清歌一愣,偷偷抬眸打量面前的男子:他依旧一身雪白长袍,袍身干净爽利,只在边沿地带用银线绣着几株拔节的竹子,竹叶青盈别有一番雅致在心头。
再看他的双眼,如水井般清亮,轻眨之时又如天上的皓月般灿烂,这样的他,她从来都不觉得他是一个失明之人。
“为我,嗯?”曲清歌被他微动的喉结和菲薄的嘴唇吸引,半晌不曾开口,梁玦等不及,不由握住她的手腕,尾意上挑,低沉的嗓音如同旧藏的老酒突然被拍开尘封的老泥,散发出阵阵醉人的馨香。
“嗯,为你。”曲清歌犹如受了蛊惑一般不由自主呐呐而言。
“好,那我便允了。”梁玦轻轻放开她,声音飞扬,听得出来他的心情很好。
曲清歌愣怔半晌才知自己被他套路了,可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再怎么样也收不回来了。
她索性转移话题:“于家那味灵药我或许能想想办法,只是百草果和‘归路’”我却是毫无头绪。
“不用查了……”梁玦声音淡淡。
曲清歌挑眉,他似乎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