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之前,在林秋月的身上曾经发生过一个故事。
具体的时间她已经忘了,只有痛苦还残存在她的记忆深处。
那是十几年前的一个晚上,她和哥哥被人抓走了。
他们挤在一个小小的车厢里面,哥哥紧紧的抱着她,一直在低声对她说:“不要怕!”
但是哥哥你明明比我还怕好吧!是你一直在发抖好吗?
话虽是如此,但是林秋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这种时候,哪怕是一点儿温暖都是弥足珍贵的,她不想要失去!
“哥哥,我想回家,他们到底要干什么,他们不会杀了我吧,我听爹说,最近卖小孩的很多呢……”
“不要怕,我们还有这个……”林古树也束手无策,但是身为哥哥就要安慰妹妹,就要保护妹妹,这是天职!
林古树拿出来了一个小小的玻璃杯子,在黑暗中玻璃杯子里的东西闪闪发光。
那是一只五彩斑斓,发着荧光的蜈蚣。
在两人年幼时,林清白的教育还是广撒网式的,并没有刻意针对教学,而是将自己的医术两道全都传授给儿女,试图培养一个全才出来。
两个人似乎天生就是为了学这门技术而降生的,入门很快的他们不满足于父亲缓慢而保守的教学进度,于是偷偷的学习,尤其是对术道很感兴趣。
术道的开篇,介绍的是蛊。
于是两个人就根据书上记载,加上自己的想法,培养出了第一只蛊,他们不清楚这只蛊到底有什么用,有什么毒性,会产生什么效果,只是觉得很好玩而已。
“它会保护我们吗?”林秋月小声的问道,她想要摸一下蜈蚣,却被林古树阻止了。
“不要碰它……”
之后的日子里两个人忍受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折磨,饭水都很少,还要经常吊起来打一顿,更为恐怖的是不但没人来解救他们,而是没有人来问什么!
所有打他们的人,都是穿着一身黑衣,抓起一个人来吊在别的屋子,默不作声的打一顿,然后默不作声的离开,有时候会抽一管血。这压抑感觉几乎让两个人都快要疯了。
他们的食物是腐烂的,他们的伤口在溃烂,最开始的时候,两个人还互相打气,一定要坚持下去,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个人之间什么话也没有了,林古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妹妹,他只能尽力去抱着妹妹而已。
他们好像是两棵快要生根的树,正在一点一点的烂在土里。
“不能这样下去。”有一天,林古树突然开口说道。太久没说话,他发出声音很是艰难,好像是两张被黏在一块的纸,从中间撕扯开来一样。
林秋月的眼睛慢慢的回过了神采来,她轻轻的“啊”了一声,然后笑了一下:“哥哥我想吃蚂蚱……”
林古树的眼泪掉了下来,他再次掏出了那个小瓶子,很是奇怪,里面的蛊虫虽然也很长时间没有进食,但是看起来却精神奕奕。
林古树吃了它。
至今为止,林秋月都记得当时哥哥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痛苦,还是兴奋,还是别的什么,总而言之,在那一瞬间,林古树看起来像是经历了一遍人生。
之后,林古树痛的在地上痉挛了许久,林秋月一直小心的拍着哥哥的背脊,直到他恢复过来。
又轮到林古树挨打了。
林古树面无表情的被拖出去,可十分钟之后,他就回来了,同时带着一把沾血的钥匙。
幸福总是来得太突然,他们逃出去去了。
不过他们的面前是另一个深坑陷阱,他们被关押的地方,竟然是一片冰天雪地!
寒冷很快就充当起了新的恶魔,拼命的折磨着他们。
本来就已经被长期囚禁加营养不良折磨的林秋月第一时间病倒了,她发起了高烧,很长一段时间都处在一种半迷糊的状态。
她撕心裂肺的叫着,哭喊着,甚至请求哥哥杀了自己。
她想死林古树却不让她死。
“我可以死你不能死。”他这样说。
直到今日,林秋月都清楚的记得,他的哥哥赤着双脚,踩在冰雪之上背着她前进,还给她找来各种草药,给她食物,给她温暖。
她的身体虽然产生了很严重的后遗症,但是她还是艰难的活了下来,他的哥哥两只脚上长满了冻疮,眼睛不知道怎么的肿了睁不开,看上去随时可能死掉。
但是哥哥一直在笑。
“不要怕,我会保护你。”
他的舌头肿了,发不出声音来,只能简单的呜咽,不过来林秋月却明白他的意思。
“我的哥哥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清白终于找到了他们,亲人重逢的场面本来是很甜蜜的,但是被幸福冲晕头脑的林秋月却无意中瞅到了父亲脸上的表情。
那是深深的恐惧!还有一丝难以形容的厌恶和愤怒!
之后的日子里,林清白虽然一直没有说什么,但是他经常一个人在夜里抽烟,丝丝缕缕烟雾笼罩着他清瘦的脸庞,月光洒在他的身上,为他更添了一份落寞。
不过疑惑并没有持续很久,很快林秋月就知道了一切的原因。
一次,哥哥突然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
慌乱的林秋月喊来了父亲,林清白让林秋月在一边等候,他带着儿子进入了密室。
他们过了许久没出来,好奇加担心让林秋月忍不住在门缝里偷偷的向里看。
哥哥变了!
他原本薄薄的,好看的嘴唇此时变成了两个大钳子,看着跟蜈蚣有很多的相似之处,他本来就枯瘦的身体更加纤细,几乎如同麻杆一样。
而他们的父亲,林清白正从自己枯瘦的手臂上抽出血液,让林古树舔舐。
“啊!”林秋月忍不住叫出声来,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在她晕倒之前,她看到一只黑色的手臂将他搀扶了起来。
那天夜里,林清白对醒过来的女儿说明了一切。
他的哥哥为了救她,冒险将用自己鲜血喂养的蛊虫吞入腹中,成了自己的本命蛊。
这样虽然确实让他们成功逃了出来,但是后果也是很惨重,林古树用自己的生命为筹码,在术道之上摸黑走了一大步,但是不完全的学习和剑走偏锋的伎俩,也让他饱尝恶果。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今后的林古树,可能很难与人这个词挂上钩。
“我不管他是什么,我只要哥哥!”林秋月哭道。
“傻孩子。”林清白老泪纵横,却摇了摇头,无限心酸溢于言表。
自打那一晚开始,林古树开始越来越怪,对妹妹脾气也越来越古怪。林秋月疯狂的琢磨学习医术,试图把哥哥解救回来。但是很可惜……
“我才不要喝这东西!你看这颜色,真恶心!你很闲吗?很闲就出去玩!很闲就去睡觉!不要打搅我!”他打翻了妹妹送上来的药汤,语气之中充满了不耐烦。
“走开走开。”
哥哥喜欢的食物,只有血……哥哥喜欢的东西,只有那些虫子而已……
我怕血,我也怕虫子,但是我可以学着不怕,只是希望你喜欢的东西里面,加上一个我。
“哥哥啊!”
可是祈求和幻想,往往都是没有用的。
终于有一天,林古树消失了,林秋月在林古树的房前扶起额头上摔了一个大包的父亲,她看着哥哥一片狼藉的屋子,忍不住眼泪的再次掉了下来。
“不要哭,我的女儿……你哥哥他疯了,他要杀人,我阻止不了他……现在我只有你了。”
两行泪从林秋月的脸颊上流了下来。
“好久不见,哥哥。”她微笑着抽回手术刀。
虽然她插中的是野雀心脏的部位,但是流出来的鲜血并不多,看上去就像是切开了一个小小的伤口而已,不过,更为奇怪的是,在她抽回来的手术刀尖上,插着一个小小的虫子。
“全面寄生和控制,肾脏,心脏,胃部都有蛊虫!啧啧,哥哥,你的术之道已经越来越厉害了,不过这可难不倒我了!”林秋月微笑起来,她先是用几根金针插进了野雀的身体里面,然后通过数根输液器,从野雀的口中灌进去了一种绿色的药汤。
整个手术过程持续了三个多小时,林秋月从野雀的身上挑出来了数百只大大小小各不相同的蛊虫,野雀几乎成了一个筛子,浑身上下全都是伤口。
“唔,还有最后一只,有点难办啊。”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只蛊虫,就是趴伏在野雀脑组织上的那一只。
“蛊虫和他已经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蛊虫取代了头盖骨的部分功能,并且不断的分泌消炎抗菌物质,保证脑细胞的活性与健康。要是我贸然取出,失去了蛊虫的保护,这个人的脑组织直接暴露在空气中,恐怕几分钟就会因为细菌感染而死吧。这样也实现了信息秘密的保护,啧啧想的真是周到呢。”
“哥哥,这还真是个无解难题么,不过,我现在可是有特效药的哦……”
林秋月笑了起来,在她的手上,出现了一管金色的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