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少了人类驱壳的庇护之后,亡魂是无比脆弱的,哪怕是柔和的月光也对他们的最后的躯体造成巨大的伤害。
在月光下,亡魂的身体迅速变小,消融。但是没有一个亡魂试图回避月光,他们近乎贪婪的拥抱着,追逐着月光,如飞蛾扑火一样。
他们珍惜着这久违的自由,哪怕是下一秒就彻底消亡,也毫不在乎。
亡魂很快就全部消失了,它们消失之后,化作一种淡灰色的粉尘,铺在地面上厚厚一层,如同葬礼上铺着的那沉重的地毯一样。
粉尘的降落是无规律的,如雪如雨,但奇怪是,不但江城的身边没有一点粉尘落下,在远处荒凉的别墅那里,也没有一点粉尘落下。
这些亡魂,哪怕已经到了生命的尽头,似乎仍然在恐惧着什么,江城是它们恐惧的对象,远处的别墅中更是藏着极大的恐惧。
“我有什么好怕的?”江城摇了摇头,无言以对。
漫步向前,江城很快就来到了别墅的大门处,别墅的外面的铁门虽然锁着,不过这难不到江城,他稍微用力,轻轻松松就推开了。
步入正室的大门牢牢锁死了,并且焊接了钢筋。好在这里不是什么保护区域,江城也不需要讲究什么规则,春分一切,一切阻碍都消于无形,轻轻松松的就将大门切了下来。
屋内满满的全是亡魂所化的灰尘,积了足足十几厘米厚,这些灰尘十分奇特,大门向内倒去,重重的压在灰尘上,只有很少一部分灰尘如云雾一样飘了起来。
“这是死了多少人?”外面的亡魂成千上万,才在地上积了薄薄一层,这大厅里面到底死了多少人。
江城很不想踩在这些灰尘上,但是也没有办法,他只能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动作小一些。
第一间屋子,空荡荡的。
第二间屋子,依旧是空无一物。
第三间屋子,终于打破了僵局,在屋子的一角,出现了一个被刀切的乱七八糟的木桩。
第三间屋子,有十几张画板,只是每一个画板之上,有的只是一些乱七八糟的线条,根本就没有一张成型的画面。
第四间屋子好像是厨房,在桌子上摆着各种美食,虽然食物都已经腐烂了,但是数量繁多的食物还是给人一种丰盛的感觉,每个食物上面都咬了一口,却没有吃完的。
“稀奇古怪。”江城摇了摇头,走上了二楼。
二楼没有划分成许多房间,只有一个空荡荡的大堂,所有的窗户都被胶带封上了,一点光都透不进来,屋里面只有一张椅子摆在正中间,跟一楼成鲜明的对比,地上十分干净,一尘不染。
椅子前面有两个高高突起的钉子,锈迹斑斑,在椅子之上,有一张透明的膜叠在了椅子上。
这是什么玩意?
江城先用春分把窗户割开,将月光放进来,然后他小心翼翼的在手上覆盖了好几层气息,顺带着扯烂了自己的衣服,包裹在手上,这才将透明的膜拿了起来。
江城抓起了透明之膜,轻轻抖了一下,这东西好像是一个新鲜的蝉蜕一样,只不过看大小是从人身上蜕下来的。
“蝉蜕”的弹性十分之好,也十分透明,在月光的照射下,江城透过蝉蜕,完全看到了蝉蜕主人的模样,那是一个看上去好像还很是秀气的少年。
“会是你么?”江城想到蝉蜕的主人,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厌恶,他将蝉蜕捏成了一个小团,直接从二楼扔了出去。
“滚你妈的!”江城解气的骂了一句!可他马上又有些后悔,这蝉蜕好歹是能跟龙头挂上关系的东西,说不定还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拿回去让刘梓玉研究研究多好啊,自己这样随随便便的扔出去,心里倒是痛快了,只是不会给弄坏了吧。
江城心里这样想着,颇有些后悔。但他又不想出去捡,看了看静静的躺在外面的蝉蜕,干脆不去管它,在这别墅里面继续寻找探查起来。
很快他就发现了一处问题,在一楼的一个小房间,他发现了通往地下室的大门。
只是……大门虽然轮廓十分清晰,但其内却被生铁浇筑,水泥填充,江城一拳打在上面,虽然能打出一个深坑,但是里面层层叠叠,也不知道到底有多深。
好在江城还手持利器,春分向前一戳,轻轻松松的挖下来了一大块水泥,江城当时就吃了一惊,因为他这一下足足挖下来了一人深的水泥,以及大块大块的钢板,但是里面的水泥根本没有见底的迹象。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江城骂了一声,是到如今自己也不能放弃,于是当了好半天清理工,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这处小小通道,竟然已经完全被水泥所灌满了!掏出去的水泥在外面堆了一个小山高,才勉强打通出来了一条通道。
他费力的从通道中挤了进去,穿过黑暗却脚下一滑,好像踩到了一块香蕉皮,差点就摔倒在地。
江城手指一撮,点起一点火来来,这才看清楚这里面的情况。
这是一处也就50平方大小的密室,密室不大,但在密室之中,满满的全都是各种各样的蝉蜕,从大到小,似人非人……
江城刚才就是踩在了一个蝉蜕上,措不及防下,才会差点滑倒在地。
江城抬起脚,将蝉蜕拿了起来,他刚才踩到脚上的蝉蜕,看起来很像是一个小孩子,最多也就一米一高。
这里的蝉蜕千奇百怪,有的已经完全不像是人的形状,江城找到了最为古怪的一个蝉蜕,居然跟蛇模样一般!
“真他娘的是变态啊!”
江城啐了一口,他感觉身上一阵发麻,这小小的密室里面,有这么多恶心的东西,他倒是很想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但是却又舍不得。
忽然江城敏锐的感官再次帮了他,他发现在一张蝉蜕的底下,似乎掩盖着什么东西。
他小心的拂掉了蝉蜕,很快物品的真容就出现在他的面前,那是一个小小的,上了锁的铁皮箱子。
江城轻轻一扭,扯断了小锁,将铁皮箱子打开,里面的东西很是杂乱,有小孩子玩的玩具,有女人的梳子……甚至还有一双破鞋。
不过,这些物品也是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所有的东西,看上去都像是上个世纪的风格,十分古老。
杂物没有什么用,江城也没心情玩解密的游戏,好在江城找到了一本笔记本,他轻轻打开,立马就被吸引住了。
这是一本日记,日记的主人,名叫张凤翱。
阴暗怪异的小屋,满屋子的蝉蜕,不知道哪里吹来了一阵风,江城的指尖火焰摇曳,在地上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阴森,恐怖。
江城翻开了日记。
第一页:1999年6月7日,我找到了一份新工作,顶替村里的老王去油田,虽然只是临时工,虽然只能干半年,但我很满意。他们说油田工资给的高,有时候一个月能给一千三,真是不错,可以给小糖糖买点玩具了。哦,我亲爱的女儿,你不是爱画画吗?我会给你买最好的彩笔!
一个不错的父亲,这是一页的表述。
接下来,都是一些家长里短的东西,张凤翱找到了新工作,自我感觉还不错,可很快,事情就发生了变化。
1999年7月1日:新开的油井出现了问题,不但不吐油了,钻头居然也歪了,技工连换了几个新钻头,可依然凿不开阻碍。拉上来的钻头,全都烂的不成模样,我只是个干活的,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但看队长的脸色不是很好看,晚上我请队长吃饭队长都没去。
1999年7月3日:油井出问题了,地面塌了下去,破开了一个大洞,几个技工连带设备一起砸了下去,好惨!幸亏我当时站的远,要不然就栽了,琪琪肚子里还有娃,我还有糖糖,我一定要小心,我不是为一个人而活,绝对不能死。
1999年7月6日:领导要组织一批人下去看看,我才不愿意去,可是老栗他们几个都欺负我是临时工,非要我去,要不然就把我撵走,领导也瞎了眼!我呸!他娘的!
1999年7月11日:农业局的大官都来了,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看来这次是非下去不行了,不怕,不就是几个死人么,我们下去弄上来就行了,明天就要下井了,早点睡,想糖糖。
1999年8月10日:出事已经快要一月了,审查终于结束了,那个胖子局长竟然没死!呵呵,我居然躲了过去!那样宝贝归我了!青铜的应该值很多钱吧!
1999年8月12日:辞职了,不干了,再待下去说不定还会被撵着去白骨地宫,领导还有点人心眼,给了两千五的补偿金。
1999年8月17日:村里告诉我他们娘俩回娘家去了,真是的,走也不说一声,这么多天,也不去看看我,罢了,我找到的好宝贝,回来一定能让她们娘俩大吃一惊,只是右胳膊有点痛。
1999年9月1日:我不敢相信!我不相信!骗人的,都是骗人的,你个无情无义的女人,老子一定要宰了你!
1999年9月3日:女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我求她跟我回家,她却不管不顾!老子在外面拼死拼活,你居然在家里乱搞,既然这样,那你就去死吧!还有糖糖不是我的女儿,那也一样活不了!
1999年10月5日:坐了一夜,我搂着已经变凉的糖糖,心里想了很多,还是去自首吧,家都没了,我也不想活了。吃个枪子也是不错,不过那样宝贝我不能便宜了任何人,我要带走,干脆就吃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