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的涂抹在天际。无月,无星,无风,无声。天地间万物都似沉睡之中。
草滩村依然是寂静无比,连那看门的狗都不再叫唤一声。
无笙被眼前的景象惊的捂住嘴巴!
他看到,草滩村上上下下二十八户人家,全部惨死于斧头的重击之下。每一个人的头部都被斧头敲碎,露出白花花的脑浆!每个人的胸膛都被马匹踩踏,露出血淋淋的肠子!每个人的双腿都被砍断,七零八落的散在四周……
凉风飒飒,寒鸦嘶鸣,那是无笙一生都未见过的残忍景象!
无笙忍不住连连后退!
他曾经见过澐灭杀人,父皇的一十八名美姬,燕洛姑姑一家,政见不同的大臣……他们虽然都死于非命,但都留有全尸。
像红金军这般如此凶残的杀人方式,此生她是第一次见到!
他们跟草滩村的人到底有多大的深仇大恨,以至于要将这些手无寸铁的村民身首异处,要将他们的尸体大卸八块,还要将他们的脑袋砸的稀巴烂!
无笙不禁开始怀疑,这到底是怎样一群逞凶肆虐的人!这到底是怎样一个惨无人道的世界!
“元宝!”无笙突然想到了芳草刚出生的孩子,惊叫一声,向芳草的家跑去。
虽然无笙早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可是当她看到明理白花花的脑浆和血淋淋的内脏时,心中还是忍不住一阵阵抽搐。
“畜生!”无笙紧紧的握住双拳,那尖锐的指甲深深的嵌入到肉里,牙齿拼命的咬的咯咯作响。
“无笙!”慕容棘上前一步搂住无笙的肩膀。
无笙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克制住眼眶里的眼泪,她扯过被单将明理的尸体盖上,然后四处寻找元宝的踪影!
可奇怪的是,无笙找遍了芳草的茅草屋,也没有找到这小小的婴孩儿。正当她心中焦急之时,突然听到一声啼哭。那哭声听起来很近,但是又像隔着一层厚厚的门板。
“嘘!”慕容棘竖起耳朵仔细的听。
他寻着孩子的哭声找去,竟然在床板下发现了一个隔层。他小心翼翼的打开隔层,赫然看到粉嘟嘟的婴孩儿正不停吸允着小嘴,一边吸允,一边哭泣。
“元宝!”无笙忍了许久了眼泪,在看到小婴儿的那一刻忽然流了下来。
她从慕容棘手中接过元宝,紧紧的抱在怀中。
元宝还在不停的哭着,仿佛是饿了。慕容棘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将手指咬破,将血液滴进元宝的口中。
“慕容棘!我要上无量山!”无笙紧紧的抱着元宝,对慕容棘用力的说道。
慕容棘见元宝小嘴儿不动弹了,便将手指抽了出来。看着无笙认真的表情,已经猜到接下来她想要做什么。
“你可想好了?”慕容棘微微挑了挑眉毛,环顾了一下四周惨不忍睹的景象,问道。
无笙转头,面对着慕容棘,认真的点了点头。
“我提醒你,明理和芳草虽给予过我们方便,但是毕竟也只是萍水相逢。此次上无量山,敌我力量悬殊,能够活着下山的机会甚微。你确定要为不相干的人送命!”慕容棘话说的直白,盯着无笙的眼睛却是温柔欣慰。
“我确定!”无笙坚定的说道:“我和芳草虽然平生第一次见面,可是她却将自己全部信任给我了,于情我必须为她报仇!明理明知大祸将至,为保我俩性命故意将我们赶走,于理我也必须为他报仇!所以,无量山,我必须去!”
“好!”慕容棘竟然欣慰的赞许道:“有仇不报非君子!我陪你!”
这两个人,说是疯子,一点也不假!
一个人疯,另一个也跟着疯!
就好像十年前,无笙见不惯权贵欺凌弱小,当街打抱不平一声吼,慕容棘拎起板凳二话不说就干起来!这十年过去了,二人血性方刚的劲儿一点也没有改变!
二人收拾好芳草和明理的尸首,将他俩埋入后院,立了墓碑,拜了几拜后便带着元宝赶往无量山。
无量山乃是渭水一带主山脉,这里地势陡峭,易守难攻。红金军的老巢便在无量山的半山腰处。因刚刚成立,军中人数不算多,寥寥数百人。
无笙和慕容棘趁着天黑,从后山悄悄进入。
远远望去,红金军山寨门口有一个小伍队在不停的巡逻。这些人虽然身形强壮,却形体懒散,一看便知并不是习武之人。寨子的深处,有一间较大的房屋,里边仿佛亮着灯火。从房屋里传来喝酒划拳的声音。
无笙和慕容棘将元宝裹好放入就近的山洞中。然后蹲在山寨旁边的草丛中,仔细的观察着寨子里的情形。
慕容棘说道:“从外形来看,这个山寨是个普通山寨。而且我与他们交过手,他们身手一般,只是一些山村野夫。我们唯一要克服的就是双方人员数量悬殊!只要想办法克服这一点,我们就有胜利的可能!”
无笙眯了眯眼睛,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伏在慕容棘的耳边喃呢了几句。慕容棘听罢微微一笑,给无笙比出一个大拇指,表示赞同。
紧接着两人兵分两路,慕容棘从侧面而入,故意发出很大的动静,吸引巡逻的注意力。当巡逻兵纷纷朝侧门跑去时,无笙则趁机杀死落在队伍最后边的巡逻兵,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上巡逻兵的衣物。
随之,寂静的夜里有人大声喊道:“快来人啊,有人袭击山寨啦!”
这支巡逻兵的脚步还未站稳便又赶紧着急忙慌的往正门跑。慕容棘眼疾手快,直接干掉了落在最后边的几名巡逻队员。
就这样两个来回过后,无笙和慕容棘不费吹灰之力干掉了这支巡逻的小伍队。
然而这场胜利还仅仅是个开始。
此时此刻,无笙穿着巡逻队的衣服蹲在每个房屋的门前大喊道:“快来人啊,有人带兵夜袭山寨啦!”
一边喊,还一边敲锣打鼓,生怕别人听不到一样。
瞬间,寂静的夜变的吵闹不堪。
有一名络腮胡大汉率先推开房门,问道:“马勒个巴子,谁敢袭红金军的地盘!”
随之络腮胡的手下们纷纷赶到。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
无笙见人来的差不多,低着头哭诉道:“咱们的巡逻队已经被他们宰了!目测他们至少有几十人!而且,各个穿着咱们红金军的衣服,根本分不清楚敌我!”
“妈勒个巴子!阴险!带老子去!”络腮胡大汉提起双斧朝正门的方向走去。
无笙认得这斧头,正是今夜带队去屠草滩村的那领头人。无笙握了握双拳,拼命忍住了想要一刀要了他命的冲动,带着他们来到了巡逻兵被杀的地方。
与此同时,慕容棘也带着另外一支红金军的队伍来到了此地。
两支小伍队隔得不远,但是今夜无星无月,漆黑的恰到好处。只听无笙和慕容棘同时喊道:“就是他们!兄弟们,上!别被他们给骗了!”
还不等两队的小伍长说话,两队人马提起手中的刀斧便拼杀在一起。那阵仗,简直就是我们在民间街坊处看到的恶性群体斗殴!
然而,这还不算完。
无笙和慕容棘继续嚷道:“快来人啊!有人夜袭山寨啦,能拿兵器的老少爷们赶紧上啊!保卫山寨,人人有责!誓死保卫我们的家园!寸土寸金,绝不退让!”
山寨里挨家挨户亮起了灯,男人们的衣服还未穿戴整齐,便操家伙围了上来。他们甚至根本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听到无笙和慕容棘的‘誓死保卫家园’叫喊声,只看到一群人拿性命在火拼,那瞬间被燃爆的雄心壮志促使他们加入了这场混战!
而无笙和慕容棘这两个人则蹲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如果这个时候在来盘瓜子的话,可能会更加应景一些。
这样的混战大概持续了两个多时辰。直到黎明的曙光照耀在整个无量山上,他们刚刚看清楚对方的脸,却发现,自己并肩作战了一年的好战友早已经死在了自己的屠刀下!
他们的脚下,亲人、朋友、战友的手臂、双腿、头颅洒满了一地,潺潺的血液像是一条河流,铺满了整个红金军的山寨!
那个带头屠了草滩村的络腮胡大汉的头颅从身体上掉了下来,咕噜咕噜滚到了山寨的正门处,那双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大小,死死的盯着远去的人儿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