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川想着久没尝过的烤鸭口水恨不得都流下来了，带着夜汐之向东走。
“熙之，马车不要了也太亏了，值二十几两银子呢！”正川心疼道。
“不用担心，那车套的是一匹老马，都养了十年了，他自己能找回家。”她才不傻呢，被占了便宜再赔匹马，她可没那么多钱糟蹋。
二人进了城南的一家客栈，不起眼，站在悦来客栈门前，夜汐之怀疑这家店的菜真有那么好吃吗？
他们还没进去，里面的掌柜的看到他们却迎了出来。
“小川，你怎么来了？你师傅呢？”胖掌柜的显然认识正川。
“你认识？朋友？”夜汐之问道。
正川回了掌柜的话，挠挠头，“不算认识，以前师傅帮过他一些忙，张掌柜的总记得这份恩，再住这里他总是不要钱，再来师傅不好意思麻烦他，就住了别家。谁知道……”
夜汐之拍拍他的肩膀，表示自己明白了。“吃饭，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想了，记得自己要做什么就好。”
“恩。”正川点头。
夜汐之劝他的，何尝不是告诫自己的，过去的她扭转不了，将来要发生的，她要提前未雨绸缪。
两人酒足饭饱，吃的很尽兴，这里的烤鸭的确如正川所讲，肥而不腻，烤的外焦里嫩，鸭皮金黄金黄的焦着酱裹着春饼，这一顿吃的很美。
临走还给娘亲包了二盒豌豆黄、二盒糯米糍、二包桂花糕、二包马蹄糕，还有二包果脯千层糕，二人也没有再顾马车，从城南一路散步回夜府，就当消化食。
“熙之，你一下子给伯母带这么多糕点，是不是有些多啊！”正川帮着拎六包糕点，夜汐之自己拎四包，他怀疑这些东西都能吃坏掉。
“这你就不懂了，在世家里长大，不是只孝敬自己的娘亲就够了，母亲十几年没有得到过优待，对这些美食一定都忘记是什么味道了。再说还有嫡母要讨好，也要留一些我们院子里的人吃不是。”夜汐之笑的有些苦，不管她心中多讨厌姚氏，如今的表面功夫都要做好。
正川不知道他想的这些，只是一味的傻笑。“熙之，你待下人们可真好，不过应儿那丫头的确长的不错！”
夜汐之上来就给他的后脑勺乎了一巴掌，“你小子，是不是自己动了春心了，调侃起我来了。应儿我只把她当成姐妹。通房、妾氏，这些我都不会要的。”
正川表示赞同，随后他略高大的身子栖身过来，长臂一捞，搂着夜汐之道：“行啊，兄弟，大家子弟能像你这样想的可真不多。咱兄弟的想法到是一致，不错，不错。”
夜汐之不高兴的拿开他的胳膊，“沉死了，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的。”
夜汐之心中懊恼，男人们怎么那么愿意动手动脚的。好好走路不行吗？
好不容易到了夜府，夜汐之拿着五盒糕点去了芙蓉苑，一进屋发现父亲也在，一连几日父亲都在芙蓉苑，这样不是给母亲招恨呢吗？
“熙之给父亲、给娘请安！”夜汐之行了一礼。在这里，她本应该叫闻氏一声姨娘，可在她心中母亲就是母亲，哪怕当着父亲的面她也不想叫娘为姨娘。
“恩！”夜厚朴淡淡的应了一句。
闻氏看到女儿很高兴，连忙招呼她过来坐，“你这孩子，这么晚了怎么过来了？”
“孩儿和朋友出去吃饭，给娘带了些糕点让您尝尝。”说着把自己带回来的五样糕点都放在了茶桌上。
闻氏看着桌上摆的糕点，忍不住眼圈一红，多少年了，她过着粗茶淡饭果腹的日子，这种精致的点心好多年没有尝到了。
夜厚朴感慨，还是女儿心思细腻，自己怎么没有想过为她买些什么，只知道姚氏无理取闹，将自己家的事情告诉了镇国府那边，江浙那边传来消息，因为春季疫情爆发迅猛，那边有几味药材紧缺，户部尚书姚文荣是自己的大舅哥，却迟迟不发救济款项。
摆明了是给他穿小鞋，想让自己去求他吗？他夜厚朴离开镇国公府就没有用武之地了？
他心烦的来闻氏这里，就是不想看到姚艳绣的嘴脸，自己才振夫纲把闻雅琳，自己恩师的女儿抬成姨娘，日子好过一些，总不能再打回茱萸院，自生自灭吧！
还有夜梦涵这个不知廉耻的女儿，早就寒了他的心，就这么的接回府里养着，叫他以后的颜面何存。如今因为这个女儿已经够让他抬不起头了。
夜厚朴坐在太师椅上，一口接一口喝着闷酒，桌上并没有多好的下酒菜，只是一盘花生米，一盘兰花豆。
夜汐之看到父亲的脸色不好，猜想出是有心事，回想前日里父亲说起江浙地区出现疫情的事情，前世也有此事发生，父亲新升太医令，却没有一上任就压制住瘟疫，死了很多人，最后还是镇国公府那边出面，在皇帝面前说情，用了大量的银钱和药资才压了下去。
同种疫情，三年后又一次爆发，只是第二次有镇国公府出面，银两充足，很快就查明是因家禽闹瘟疫，村民舍不得扔掉死去的鸡禽，导致人也被传染。
加上南方多雨，一些死去的家禽没有及时的处理，污染了水源，很快的又爆发了疟疾，让父亲头疼不已。
父亲才和姚氏闹翻，会不会这个女人回家告状，利用这事压父亲？想到这里，夜汐之试探着问：“父亲，可是因为南方的疫情苦恼？”
夜厚朴压下一口酒，苦闷道：“小小疫情，有何苦恼，等待朝中发放了银钱，药物充足了，自然无事。”
夜汐之一听，果然是因为这事，姚家一家都卑鄙无耻，人命关天的时候，他们竟然假公济私，以一个郡县的人命来拿捏父亲。
“父亲，南方疫情严重，户部尚书又是娘舅，你去走动走动，那边是不是……”
“哼！”夜厚朴听到这里，心中闷气都被勾起，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放。恨恨的道。
“他姚家别想再欺我一头，几位甘石汤剂，几味老虎汤的药材，我夜氏药铺还是出的起。”
“我决定了，就从自家药行里出，先把疫情控制住，随后我再上书参他一本，不顾朝纲，克扣赈灾银两。”夜厚朴脸色愠怒，眼中带着酒后的血丝，夜汐之猜想父亲怕是为这事苦恼几日了。
“父亲，听闻前方被传染的地区已经涉及到一整个县城，其中爆发最厉害的两个村前日就已经出现死亡者。这绝对不是少量药资就够的”
“即使我夜府将临近的几处药行的药都调配来，解了这次疫情，皇上又会如何看咱夜府？他不会觉得我们是事急从权，只会担心我们夜府在草药行过于独大。”
“父亲想参姚尚书，可他们家的势力攀枝错节，再反过来咬咱们家一口，我怕父亲背后苦心经营十数年的药材行就会落入有心人的手里啊！”
夜厚朴听着女儿的提醒，一时间竟然汗毛根根倒竖。
他始终无法忘记，他师傅闻老太医当年被监斬抄家时候的情景。
有人举报闻府私藏一副白玉药汤盖碗，那明明是一位太妃娘娘赏赐，只因为那位主子早逝无从查证，硬给加了一项利用官职便利，私吞御药房重器的罪名要革职。是皇后娘娘给闻老说情，继续留用，可却在不久之后，娘娘偶得风寒，师傅那样妙手回春的医术都没有治回来，那一次皇上动怒，再无回天之力。
当年他夜府势微，又无钱财打点，恩师的两位儿子均受牵连发配边疆，路上受尽苦难折磨，一位失踪，一位病死。
自己只救出闻娘，藏在府中。
他深知钱多的好处，为了这个家，这些年他偷偷的苦心经营药材行，越做越大，钱也越来越多。虽受皇帝重用，也少不得镇国公府的背后功劳，帮他撑门面。
如果和镇国公府决裂，报出他一朝廷命官，利用官职之便经营商铺谋利，大周官员从政不得营商，皇帝知道了，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那要怎么办？”他不想低头，从来不想。
“父亲，你也别太难过。我们夜府的药材行遍布江浙淮河两岸，可名号却是不同的。到时候你以募捐的名义，让他们捐药材岂不是更好。”
夜厚朴听到这，眼睛一亮，“好，这个注意好，这样还能把赈灾的银钱迟迟不到位的事情暴露出来。”
夜汐之听到这却摇头，“父亲，不可。”
“怎么又不可了？这主意不是你出的吗？”夜厚朴脸色又开始不愉。
“父亲，你这样做，和直接上书参他有何区别，还不是一样把人得罪了。”
闻氏见夜厚朴心烦，连忙推了一下女儿。
“鬼机灵，有什么想法快点说，让你父亲着急。”
“是，母亲大人。”
“这事情，还需要父亲辛苦一趟，亲自去灾区，只是在路上，父亲就开始写信给户部，催促急需药资。每日都写。从这里出发，到江浙最快也要五日。父亲可以写信给家中亲信，将药物备好，您一到就可以用药。”
“到时候，就算朝中知道前方的药资是你募集而来，舅舅那里也有话搪塞，您亲自见到疫区的紧急，不得不为。”
“好，就这么办！我的熙之长大了，可以为父亲分担事情了。只可惜……”
可惜她不是真正的男儿，是吗？父亲，女儿会告诉你，女儿绝对胜于男儿。
闻氏一听，还要去疫区，一脸担忧，“熙之，你这是什么主意啊！那疫区多危险啊！染上就是个死，你怎么还能让你父亲去呢！你有没有别的注意啊！”
夜汐之摇头，别的注意？即使有，她也不会出的。因为她要偷偷和父亲一起去，如果自己没有猜错，这一次朝廷的银钱会一直发放不下去，即使有他家的周转，到时候药资依旧会短缺，父亲就算是华佗转世，还是会看到大量的死亡百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