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人们都习惯于活在当下,享受眼前拥有的美好,所以前瞻性普遍不强,这也就导致了人们在遭受打击的同时却看不到前方熠熠生辉的希望,于是绝望总比希望容易占领人心……
T市遭遇的这场商业风暴比众经济学“砖家”所预计的都更为猛烈,分析原因后得出的结论是:风暴核心,也就是宇元集团某高层,采取了一种极不理智且又含概强自杀性质的决策所致。
话说宇元集团是国际著名的上市公司之一,可惜近几年销售业绩却在直线下降,宇元代理董事长萧钧元在此前表示这不过是轻微的浮动。但很显然这个浮动浮地时间太长,最后连带许多相关企业都跟着一起浮到了云里雾里,而一些小型或者年轻的公司因为抗压能力不够,一夜之间遭遇倒闭或破产,总之满目苍然。
以上是来自萧冉对T市日报财经版的高浓度概括,而当她合上报纸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向雨薇。
之所以在这种时候想到她完全是因为报道的最后一句。
如果没有记错,向雨薇父亲的公司成立不到十年,资金大多都处于投资状态,完全符合近期倒闭企业的所有条件。
而这一次萧冉再遇向雨薇其实是个偶然,但偶然的背后往往都有着必然的联系。
好比说萧冉本没有晨运习惯,却因为新买了件降价促销的运动服而突发奇想去牛首山跑步,接着又凑巧让她碰见了正打算迎着朝阳轻生的向雨薇。
看到站在崖边的向雨薇时,萧冉首先是被她惨淡的妆容吓了一跳。向雨薇向来都很注重自己仪表,无论场合眼线必画,现下由于悲伤过度,满脸的黑泪使得当时紧张气氛愣是添了几分诡谲。
萧冉没搞清状况地往前又走了两步,向雨薇一怔,猛地吼了一嗓子,“你别过来!”
向雨薇嗓门是人尽皆知的洪亮,周遭寂静的山林被她这么一吼,愣是惊飞了一群鸟雀。
萧冉心道真是造孽,唱京剧练开嗓的都没她这么穷凶极恶,于是咽了口唾沫,摆摆手道,“别激动,我路过打酱油而已,你继续,我先走了。”
听了这话,向雨薇不知想到什么,先是一怔,随即喊道,“喂!我要自杀!”
萧冉回头,愣愣道,“哦……”顿了顿,抬头又问,“所以呢?”
向雨薇皱着眉头,眼泪溢满眼眶,“我家公司破产……现在……一无所有了……”
其实很多时候人们并不害怕独自面对,只是害怕面对之后会迎来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就像现在口口生生要喊着要自杀却迟迟未有行动的向雨薇,显然他是无法接受破产之后的“新生活”。
萧冉趁着向雨薇擦鼻涕的空挡迅速找了块石头坐下,然后十分认真地聆听她家遭遇。
原来向雨薇父亲的公司是主营房地产,一般像这种行业一旦遇上金融危机很容易首当其冲做炮灰,而像向雨薇这种孔雀女,一旦过上好日子就再也挨不了穷,更别说什么抗打击能力。
过了许久,鱼肚白早已翻牌变成鸭蛋黄,远远地悬在东边。
萧冉从兜里掏出纸巾,朝向雨薇扔了过去,没扔中,“破个产而已,又不是世界末日,你有胳膊有腿,能力学历都不差,干嘛非得跟这儿寻死觅活的呢?”
这话也不知向雨薇有没有听进去,萧冉见她只顾蹲着哭,想了想,又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往后少买几个名牌包,清粥小菜照样过日子。”
向雨薇抬头,情绪竟异常的平静,这反倒让萧冉心里咯噔一惊。因为根据以往经验,每当她安静的时候,总会发生一些不祥的事。
只见她轻轻用手背擦了擦脸颊上的黑泪,说话间略略有些迟疑,“谢谢你,以柔……”
萧冉猛地一怔,“你说什么?”
向雨薇微微一笑,“你真的很像她,其实在认识明哲之前,我跟古以柔是最要好的朋友。”
简单一句话,萧冉不知为何蓦地心头一酸,“我听说了……”说话间,却见向雨薇又朝前走了半步,萧冉一急,嗓门儿也跟着调高了八度,“其实我就是古以柔!”
向雨薇朝前头望了一眼,又回眸一笑,古怪道,“你还活着,可她已经死了。”
说话间,向雨薇脚下山石竟是一阵松落,窸窣响动之际,只见她身子失去平衡一般往前倾去,而前头,是深几百米的的山崖。
山间的风不大,甚至带着温暖的味道,萧冉只觉脑子完全懵了,极大的震惊使得身子跟着一起往前跑去,而同时一股巨大的推力将她推倒在了地上,胳膊着地,虽说安全却也是极疼的。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再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身边早已掠过去一个身影,将向雨薇从右边扑了到了面前的土渣子地里。
一切发生地太过迅猛,简直是一气呵成,萧冉愣了好一会才弄清当下情况。
只见向雨薇吓得不轻,嘴唇青紫,瑟瑟发抖地依偎在一个男人的怀里,定睛一看,正是祁明哲。理清思路之后不难发现,刚才英雄救美又不小心推倒萧冉的人应该就是他没错了。
两人身影被阳光照得满目金光,其实刚才祁明哲要是再晚一步,说不准向雨薇就真该发着金光升天了。
但虽说祁明哲的身手很出乎意料,甚至破显得英雄气概,可他接下去与向雨薇的对话却多少显得落入俗套,无外乎都是“你怎么这么傻?”“你一直在我身边,现在还我来保护你!”的豪言壮志。
于是让我们跳过这个这段,将进度稍稍调前……
向雨薇趴在祁明哲肩头哭了好一会才沉沉睡去,萧冉做了个手势让他带向雨薇回家休息。不过由于向雨薇即使睡着了都不肯放开祁明哲的手,于是开车的重任就落到了萧冉身上。
根据前文所说,偶然事件往往都有必然联系,那么换而言之,必然事件往往都有偶然的累积。
安顿好向雨薇之后,祁明哲坚持要送萧冉下楼,此时已值午后。初春的季节温度向来不高,萧冉却觉得有种暗暗骚动的感觉。
这时,一直沉默的祁明哲忽而开口,“今天谢谢你。”
萧冉轻松地笑了笑,“什么话?怎么说她也是我朋友。”这话原本是萧冉站在古以柔立场上说的,抬头却见祁明哲脸色有些奇怪,忙问,“怎么了?”
祁明哲施施然笑了笑,摇头,“没什么……就是想起在山上听到你说……”顿了顿,吸了口气道,“你说你就是古以柔。”
闻言,萧冉心中咯噔一惊,想来那时情急才不慎说漏了嘴,却没想被他听了去。这当口再提这事,恐怕祁明哲也是发现了什么端倪才问的。
萧冉心里头想着事情,脚下一时没有留意,着实被门槛绊了个踉跄。
祁明哲长手一伸,揽住了萧冉细腰,两人半推半就,祁明哲这才将她扶稳。
萧冉这会脑子依旧处于紧张的备战状态,忙道,“那不过是随口编的,你也知道,古以柔她已经……”
话虽这么说着,可难免显得底气不足。萧冉缩了缩脖子,声音也跟着埋到嗓子眼儿里了。
祁明哲扯了扯嘴角,正要说话,萧冉忽听身后踏了两双脚步声过来。
一个窈窕纤影率先跃于眼前,“你俩跟大门前头跳舞呢?这架势摆得倒是像模像样的啊。”温卉声音里头带了笑意,只是这似是家常闲话,听着却有几分嘲讽的味道。
方才说是来了两双脚步声,此刻萧冉忙是挣开祁明哲,两人均是正了正身子转过去。
不知何时,天上头盖了层厚重的积云,灰蒙蒙地像是要下雨了。
萧冉怔了片刻,这才看清站在温卉后头的那个人竟是萧彦琛。
萧彦琛穿着深灰色西装,长身玉立在面前,只是他俊朗的面容上浮着些许疲惫,想来是这几天忙于工作,没有好好休息的缘故。
萧冉朝温卉笑了笑,两人都没再说什么,萧冉随即屁颠屁颠跑到了萧彦琛面前,“你怎么来了?”
萧彦琛笑着将她揽过来,揉了揉萧冉头发,“几天不见,头发都长长了。”
萧冉低头挽起及肩的发梢,撇嘴道,“别想转移话题。”说着,伸手指了指温卉,“你们来看雨薇吗?”
温卉点点头走过来,晃了晃提在手里的硬纸盒子,“这都是些吃的用的,我们跟雨薇自小认识,如今她家出事了,当然免不了去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语毕,温卉又抬头看了一眼萧彦琛。
萧冉听完单只“哦”了一声便没再说话,她现在有些不知怎么和温卉相处,即便客客气气的见面,可心里总有些嫌隙在那,怎么也不如以来的前亲厚。
好在祁明哲也在一旁,接了话茬子回到,“真是有心了,我先代雨薇跟两位道谢。”
不长不短一句话,倒也让气氛回转了一些。
萧冉听了点头附和,“不过你们来得不巧,雨薇才刚睡下。”
萧彦琛沉默了一会,上前几步,柔声道,“见着你也不错。”顿了顿,抬眼不知看了哪里,随即又笑道,“最近没时间陪你,今天难得有空,我带你出去好好玩玩。”
萧冉眨了眨眼,咧嘴正要说好,倒是先让温卉抢白道“你俩天天住一个屋檐底下,说这话也不怕别人笑话?”
萧彦琛眯起好看的眉眼,“有时候被人笑话也没什么不好。”说着,侧头看向萧冉,眼里满满的都是宠溺,“是不是,小冉?”
萧冉听了这话连连点头。要知道老萧性子常年处于低温冷冻状态,沉稳内敛,很少这么直接表达心意。如今碰上了,萧冉心里难免升腾起一种恋爱中小女人特有的矫情气质,于是脸一红,头一低,扭捏成了一团麻花。
不过,温卉对此也有些意外,只是她向来聪明,不消片刻便露出了然的笑来。转头对祁明哲道,“你我只管上楼,一会等雨薇醒了,我还有话要跟她说说。”
语毕,祁明哲抬头看了看萧冉,眼神间颇有意味深长之意,但见萧冉毫无知觉便也没再说什么,带着温卉一前一后地上楼去了。
温卉和祁明哲离开后,萧冉仍旧处于娇羞的麻花状态,低头对戳手指,仔细琢磨着老萧刚才那句“带你出去好好玩玩”的深刻含义,红润脸色越发羞成了酱紫。
萧彦琛见她这样,又好气又好笑,便是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在想些什么呢?”
萧冉窃笑,“我们是回家,还是去……”
“酒店”两字未及出口,萧彦琛就答,“先不回家,我们去榴园。”
“榴园?!”萧冉大惊,不过随即又娇羞起来,“也好……户外空气好,不过榴园这会光秃秃的,咱俩那个会不会被人看见啊……?”
萧彦琛这才恍然,心中只觉又好气又好笑,重重抚额问道,“你最近又在看什么言情剧,尽胡思乱想!”没等萧冉反映过来,萧彦琛又抬手指了指停在不远处的香槟色保时捷,“上车,我带你去放风筝。”
“放风筝?”萧冉先一惊,随即为难地抬头看了看略显阴翳的天空,小声反抗道,“好像要下雨了……要不然我们还是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