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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车子快速且平稳的行驶着,秦媛一声不吭的看着窗外飞速闪过的景物。清亮的眸子内波澜不惊,即使是离开福利院去到另一个家庭生活这件大事,亦无法搅乱她平静的心湖,激不起一点点的涟漪。家本是一个可以让她感觉到温暖的地方,而现在的她不论到哪,都不会再有那种感觉。

伊洁看着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秦媛,心疼的拉起她的小手握在掌心:“媛媛,你怎么不说话呢?”

或许是因为彼此之间不熟悉,这孩子自上车后就没说过一句话,一直安静地坐在那儿,乖巧的有些过分。希望时间一长,她和大家都熟络了,情况会有所改观。

秦媛回过头看着伊洁,目光中夹杂着一丝淡淡的疏离。她该说什么又或是你想听什么?

见秦媛不说话,伊洁接着说道:“媛媛,等三月份一开学,我和叔叔就送你去上学,到时你便和秦风就同在炎煌小学上学。”

说完,伊洁的脑海里便浮现出了这样一幅画面。

放学的铃声响起,秦媛背着书包走出了五年(1)班的教室。她跟随着人流缓缓地前进,在三年

(1)班的教室门前停下步子,开口轻唤:“弟弟,回家了。”

“恩,姐姐我马上就来。”秦风抓起书包往肩上一跨,跑出了教室。

秦媛朝秦风伸出了小手:“我们回家。”

秦风将手搭进了姐姐的掌心,裂开了嘴角:“恩。”

夕阳西下,阳光暖洋洋的照在两人的身上,蜿蜒的林间小道上,印着两个小小的身影,手牵着手——和谐温馨。

幻想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秦媛和秦风真的能如伊洁心中所想那般和睦相处?

“媛媛,我们到了。”

秦媛跟着伊洁下车,一进门,秦媛便察觉到自己被一道逼人的目光紧紧锁住。

抬眼,只见沙发上坐着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男孩。此时的他双手环胸,怒目圆睁的瞪着她,那细长的眉眼里尽是敌视,想必他就是秦风。

见儿子坐在客厅,伊洁喜眉笑眼的拉起秦媛的小手快步朝他走去,“儿子,她叫秦媛,从今天开始她就是你的姐姐了,快叫声姐姐。”

秦媛被伊洁推到了秦风跟前,只见他牙关紧咬,双唇紧抿,那双带着敌视的双眼瞪得越发浑圆,犹如一只炸毛了的猫,随时都会朝你扑过来。

秦媛怎会不知道他把她当成了一名入侵者,会抢走原本只属于他的那份温暖,抢走他父母对他的爱。不过他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因为她不需要,亦不会接受任何一样不属于她的东西。

见秦风没反应,伊洁再次小声提醒:“儿子,快叫姐姐啊”

“我才不叫这个丑八怪姐姐。”

“秦风,不许说脏话,快给姐姐道歉。”伊洁板起脸来,一改往日的和蔼,看向儿子的眼神透着严厉。

见妈妈声色俱厉的批评自己,秦风顿时暴跳如雷的站起,气势汹汹的吼道:“我不叫,打死我也不叫。”小脸涨得通红,细长的眉眼里尽是倔强与挑衅。

“你......”见儿子这般摸样,伊洁顿时语结。急忙看向秦媛,见她神色无常,心情越发挂肠悬胆。这孩子喜怒不形于色,她心里想什么完全看不出来,以后要是憋出病来怎么办。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只能私下和儿子好好谈谈。

“臭小子。”

伊洁伸手推点了下儿子的额头后,拉起了秦媛的小手:“媛媛,阿姨带你去看你的房间。”

秦媛顺从的跟着伊洁朝二楼走去,对身后那道敌视又灼人的目光选择了漠视。他要瞪也好,要骂也罢,秦媛都淡然置之,只要不在意,自然不会难过。

房门被推开,目光所到之处均为粉色。印满各色小花的粉色地漆、满是KT猫的淡粉色床单和被套、整套的粉色桌椅,就连桌上那台电脑的边缘都贴满了各式各样的粉色小贴花,放眼望去,唯一夹杂了别的色彩的物件,便是床上那堆色彩各异的毛绒玩具。

细眉不可察觉的拢起,小女生都喜欢粉色,可秦媛是个例外,她喜欢蓝色,它是一种幽深,华而实际,又纯净的颜色。

见秦媛脸上毫无惊喜,伊洁一直泛着期待的目光里染上了一丝失落,她以为媛媛会喜欢这个温馨的房间。蹲下身子与秦媛平视:“媛媛,你不喜欢吗?”

那柔声细语里透着的失望,秦媛怎么会听不出来。她喜欢与不喜欢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她必须小心翼翼地和这个家庭里的人相处。

“粉色很好看。”

“真的吗?我还以为你不喜欢。”伊洁转忧为喜,眸子那抹失落烟消云散。虽然秦媛没说喜欢,至少她肯开口说话了啊!这也代表他们的关系进了一步。

“媛媛,秦风他不懂事,阿姨希望你不要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和阿姨说,你喜欢的不喜欢的都要告诉我,千万不要憋在心里。”

“恩”

“那你早点休息,明天阿姨带你去逛商场。”

“恩”

伊洁走后,秦媛走到床边,拿起一只长耳兔,手指轻轻地拨动它那双细长的耳朵。她曾经也有这样一只兔子,她喜欢的天天抱在怀里,可现在,不喜欢了,非常不喜欢。

弯腰将床上的玩具抱进怀里,转身拉开柜门,将它们一件一件的放了进去。然后再走回床边,拿起还剩下的玩具。

“砰”

身后传来关门声,她以为是伊洁还有什么话未说完,又折返回来。回头,秦风的身影瞬间映入眼帘,那张紧绷满是怒气的嘴脸,充分表明着他的目的,他这是要来找秦媛的麻烦。

秦媛回头,静静的等着秦风发难。

秦风走到她跟前,怒目而视:“你从哪来,就滚回哪去。”

秦媛越过秦风,将怀里的玩具放到了柜子里后,再次转身,朝床边走去。期间从未看过他一眼,仿佛他是空气一般。

“你聋了吗?我叫你滚。”见秦媛对自己视如无睹,秦风勃然大怒。他乍然伸手,猛地拽住秦媛的手臂用力一扯。

“砰”

秦媛措不及防的撞上了柜子,发出一声巨响。左手扶上被撞得极疼的右肩,抬眼,看向秦风,眸子内没有怒气,没有委屈,更没有恐惧。她就这样淡漠的看着他,苍白的小脸上找不出一丝情绪。

怒火对上薄凉,两道视线对视良久。

渐渐地,秦风那嚣张的气焰逐渐消弱。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纵然他破口谩骂,可只要秦媛不买账,他也无计可施。

小孩子的心性本就刚烈,特别是像秦风这样从小就养尊处优的孩子,受不得一点点气。他怒火中烧的将柜子里的玩具统统仍在地上,撒气般的使劲踩跺。

“别以为你不吭声就算了,我跟你没完。”

大声吼完后,秦风转身走了出去,“砰”的甩上房门,声振屋瓦。

秦风走了,整个房间顿时寂静下来。秦媛弯腰,将地上凌乱不堪的玩具一一捡起,放回柜子。

百货商场

秦远修拉着秦风,而伊洁则牵着秦媛。四人紧挨着的身影,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看上去是那么的幸福。不过,这只是表面上的和谐,其实暗潮汹涌。因为秦风那双如机关枪般的双眼,在背地里不断的向秦媛扫射着。

昨晚,伊洁语重心长地和秦风谈了半宿,可他却固执的听不进去任何道理,还扬言要和秦媛势不两立。这可让她着急了许久,回到卧室后,她便将儿子对媛媛的态度告诉了秦远修,谁知他却笃定的说道:“儿子不过是在闹别扭,等几天就好了。现在的小孩都不免叛逆,多让他们相处一下,这样就会消除他们彼此间的隔阂。”

一吃完早餐,伊洁决定带上儿子一起去逛街,就算拖,也要将他拖着去。可没等她开口,秦风就率先爬进车里,臭着脸,一言不发的坐在里边。

看着一反常态的秦风,伊洁有些纳闷,莫非这小子转性了?最后秦远修揽住她的要得意的说道:“看吧,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可她的担心真的是多余的吗?

“媛媛,来试试这件外套。”

“媛媛,这条裤子好可爱你去试试。”

“媛媛,快,去试试这件T恤。”

“媛媛,这双小皮鞋好适合你。”

“媛媛,去试试这套运动服,等你上学后,学校开运动会穿。”

“媛媛......”

伊洁兴高采烈的为秦媛挑着衣服,秦媛看了眼地板上堆积如上的购物袋,这么多衣服就算她一天穿一件,至少也要两个月才能将它们轮流穿完。

余光瞥向站在一旁的秦风,此刻他正把玩着手里的溜溜球,熟练且灵活的玩出各式花样。可是,他那双细长的双眼,仍紧盯着自己,那眼里闪动着讥讽,仿佛在嘲弄她到他家不过是为了骗吃骗穿。

移开目光,秦媛看向别处,她完全没要求过伊洁给她买任何东西,随便他怎么想,这些都跟她无关。

秦远修的目光在偌大的童装店扫了一圈后,定格在一条雪白的连衣裙上。他走过去取下那条裙子后,对秦媛说道:“媛媛,去试试。”

秦媛从小凳上站起,接过秦远修递过来的裙子,转身走进了试衣间。关上门后,她捶了捶早已酸涩双腿,他们已经逛了两个小时了,可伊洁完全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秦风若有所思的瞄了眼试衣间,随即收起了溜溜球,看向秦远修:“爸,我渴了,我们去买水。”

“你和妈妈留下来等媛媛,我去就行。”

“不行,我也要去。”

“那走吧。”

就在秦风和秦远修走出商店的那一刻,秦媛推开试衣间的门,走了出来。身着白色连衣裙的她,让人眼前一亮:修身的连衣裙让她显得越发娇小玲珑,那皑如白雪的裙摆上面,错落有致的贴满了一只只张翅欲飞的蝴蝶,而那纤弱的翅膀上,镶嵌着一颗颗晶莹的水钻。那褶皱的蓬蓬袖,顿时为清冷的秦媛增添了几分可爱。

伸手摸上丝滑的腰带,秦媛那一直抑着的嘴角不可察觉的微微扬起,这条裙子她是真的喜欢。

伊洁走到她的身后,拉起腰带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媛媛,你穿这条裙子好看极了。”抬手,宠溺的捏了捏她的小脸蛋,“我们不换衣服了,就穿着吧,待会儿给叔叔看看。”

“恩”秦媛微微点头,乖巧和顺。

自动售卖机前

秦远修接过儿子递过来的可乐瓶,轻轻一拧。打开后,他将瓶子还给儿子:“少喝点,这些碳酸饮料喝多了对身体没好处。”

“知道了。”秦风没喝,反而拿过他爸手里的盖子,将瓶子盖上。

“你不是说渴吗?怎么不喝?”

“我突然不渴了,爸,我先去找妈,你慢慢来。”

语毕,秦风撒腿跑开了。边跑边猛烈的摇晃手里的可乐瓶,瓶子里的气泡不断地翻涌,越积越多,整个瓶体变得异常肿胀。差不多了,再摇下去里边的气体会直接冲破瓶体的禁锢,喷射而出。

一个转身,秦风调头回到秦远修身边,将手里的瓶子扔进购物袋里,随即取出一瓶绿茶:“爸,我要喝这个。”

看着一出接着一出的秦风,秦远修不免有些疑惑:“儿子,你平日不是只喝可乐吗?怎么今天却一反常态的喝起绿茶来了。再有,你妈是不喝碳酸饮料的。”

“爸,不是你叫我少喝的吗?我现在不喝了,你反而又在这喋喋不休,妈不喝不是还有个多余的人在那啊。”

“小子,你再这么没规矩,小心我把你的零花钱给扣光,给你说了多少次对媛媛要有礼貌。”

“是是是,我知道了,烦死了。”

“你还敢嫌我烦,看我怎么教训你。”

秦远修抬手,作势要去揪秦风的耳朵,秦风见状赶忙告饶:“爸,我错了,我错了。”

父子二人回到商店门口,秦媛和伊洁刚好提着袋子走了出来。秦远修看着秦媛满意的弯起了眼角:“媛媛,你穿这条裙子很好看。”

“老公,你的眼光真好。”伊洁,将手里的购物袋搁在了地上,笑意吟吟的看着秦远修。

“恩。”

“切,衣服再好看,也掩盖不了她丑的事实。”秦风看向秦媛,眼里尽是不屑。

“秦风,不许这样跟姐姐说话。”伊洁开口斥责,瞪了眼儿子后,牵起了秦媛的小手,“逛了这么久累死了,我们到那边的休息区去坐坐,顺便喝口水。”

秦风坐在了椅子的那一头,离秦媛远远的,时不时向她飞去几记刀眼,而秦媛则将他自动忽略,完全当他透明的。

秦远修取出袋子里的乐问道:“媛媛,你喝可乐吗?”

虽然她不喜欢那些气体在喉咙里乱窜的感觉,可秦媛还是伸手接过。口干舌燥的她,没察觉到瓶体的异样,手指轻轻一拧。

“嘭......噗......”

伴随着一声闷响,秦媛手里的瓶盖猛然间飞了出去,那瓶子里的可乐伴随着淡灰色的气泡喷涌而出,宛如一股小小的喷泉,撒了她一身。

周围的人被那声震耳的闷响吓了一跳,均纷纷侧目。只见她那雪白的连衣裙全是污渍,犹如沾染上了泥浆,不堪入目。

“媛媛,你没事吧。”伊洁急忙掏出纸巾,替她擦去脸和裙子上的污渍,语气里尽是担忧。

“没事。”

秦媛摇了摇头,她缓缓地将可乐瓶搁在了桌上,收回手藏到裙摆下。活动指节,想要缓解指尖传来的一阵阵刺痛。此时正值二月底,春寒陡峭,湿透了的布料毫无间隙的贴着她的大腿——极凉。

余光瞥向秦风,刚好捕捉到了他眼里那抹一闪而过的幸灾乐祸。原来他跟过来,不过是为了让她出丑罢了。目光收回,看着身上的裙子,双眼里闪过一抹惋惜。

“媛媛,你快去换衣服,不然会着凉。”

秦远修从袋子里翻出一套衣服递给秦媛,她接过衣服后,转身朝童装店走去。那缓缓移动的身影有些茕茕无依。

“臭小子,一定是你搞的鬼。”

“不是”

“我告诉你,你在这样对媛媛,我就抽你。”

“想抽就抽,反正不是我”

“你,还敢顶嘴。”

“我就顶了,怎么样。”.......

秦媛加快了脚步,直到听不见伊洁的严声斥责和秦风的嚣张反驳。她不吵不闹不代表她对任何事都是逆来顺受,而是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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