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马老根据他在浙江、上海等地的调查材料,写成了《控制人口与科学发展》的发言稿,原准备在一届人大二次会议上提出,然而细心谨慎的马老又觉得时机尚未成熟,中途又撤了回来。1956年,马老再次深入上海、浙江等地调查,将调查结果整理成《观察中的八个印象》的发言稿。马老的辛勤努力终于得到了中央的重视。周恩来在党的八大上所作的题为《关于发展国民经济的第二个五年计划的建议》的报告中提出:“为了保护妇女和儿童,很好地教育后代,以利民族的健康和繁荣,我赞成在生育方面加以适当的节制。”1957年2月,毛主席也在最高国务院会议上说:“人类要控制自己,做到有计划增长。”党的英明使得马老信心大增,倍添勇力,为了报效党,把真理展示给更多的人,更好地为经济服务,1957年7月5日,马老在《人民日报》上全文发表了《新人口论》。《新人口论》共分十个问题:一、我国的人口增长太快;二、我国资金积累不够;三、我在两年前就主张控制人口;四、马尔萨斯的人口理论的错误及其破产;五、我的理论在立场上与马尔萨斯是不同的;六、不但要资金积累而且要加快积累资金;七、从工业原料方面着想亦非控制人口不可;八、为促进科学研究亦非控制人口不可;九、就粮食而论亦非控制人口不可;十、几点建议。《新人口论》在人口理论的依据上批判了马尔萨斯臆造出来的“两个级数”的谬误,指出了“两个级数”不符合实际情况,是虚构出来的;在控制人口的办法上批判了马尔萨斯消除“过剩人口”的所谓“积极抑制”和“道德抑制”手段的反动性;在理论目的性上,《新人口论》揭露和批判了马尔萨斯主义为反动政府的辩护性,同时提出了解决人口问题的七个办法:1.实行定期的人口普查,建立人口动态统计,给我国制定人口政策和经济政策提供准确的数据;2.实行计划生育;3.加强控制人口重要性的宣传,必须使每个人都明白节育的重要性,并能实际应用节育的方法;4.提倡晚恋晚婚晚育。主张男25岁、女23岁结婚为宜;5.运用经济手段推行计划生育。主张少生有奖,多生要罚,三胎以上征重税;6.运用行政手段控制人口;7.运用避孕的方法,达到降低人口出生率的目的。《新人口论》以翔实的材料提出了人口问题的紧迫性、批判了马尔萨斯的《人口论》并提出了解决人口问题的办法。在60年代能够提出这样的观点是极其不易的,众所周知,这对我国的人口政策和经济发展是有巨大的指导作用的,但是谁会想到对真理的追求竟会给这位老人带来灾难呢?
我们党刚刚建立新中国,却又遇到了“多事之秋”。“极左”的阴霾很快郁积在空中、压在人民的心头。马老的真知灼见竟成了“反党、反社会”的理由。1958年夏,由《光明日报》带头,开辟专栏发表文章,指名道姓批评了马老的“反动”的《新人口论》,更甚的是,康生直接插手,亲自部署了“批马”运动,他对北大的领导人说:“马寅初最近很猖狂,给《新建设》写了《重申我的请求》,猖狂向党进攻。他的问题已经不是学术问题,而是借学术为名,搞右派进攻,要对他进行彻底揭发批判,把大字报一直贴到马寅初门上去……”并且还指出“要像批判帝国主义分子艾奇逊那样批判马寅初”。
到了1959年冬,斗争进一步升级,大字报铺天盖地,《马寅初冲击三面红旗》、《一贯为帝资封服务》、《马尔萨斯在中国的翻版》如雪花飞舞。那年的冬天异常寒冷,凛冽的寒风格外肆虐,似乎冰透了中国人的心。这时,马老已是八十高龄的老人了,但仍然被拉到北京大学的大饭厅里,让他坐在台上,接受全校师生对他的批判。那是他挚爱的校园;那是他宏博广论的天堂;那是他辛勤培育青年的地方,没想到,如今竟成了批判他的伤心之地。但是马老是硬骨头,也许大雪能压折青松的树枝,但邪恶之气却永远也压不弯马老的脊梁。他连续在《新观察》、《北京大学学报》、《中国经济问题》上发表了数十篇说理性的文章,对那些唯上主义的风派文章、对那些不顾事实真相的乖张之理,马老痛恨入髓,与之进行了针锋相对的斗争,而且马老斗志越燃越旺,“我虽年近八十,明知寡不敌众,自当单枪匹马,出来应战,直至战死为止,决不向以压服不以理说服的那种批判者投降。”这是何等的气概和战斗精神,这是向邪恶势力宣战的最好檄文!
但是“无边落木萧萧下”,马老的战斗代价是惨重的,他一次次从政治舞台上和学术论坛上给打落下去了。然而,“莫道桑榆晚,云霞尚满天”,马老依然相信党,相信人民,依然孜孜不倦地工作着,为党和人民尽心尽力,相信终会有云破天开的一天,他依然坚持晨练、看书读报、著书立说……
事实证明,我们的党是英明、伟大的党,她能拨开云雾,让阳光普照大地。1976年秋,“四人帮”很快被彻底粉碎了。1979年7月25日上午,中共中央统战部副部长李贵受党中央的委托,来到马老的家里,为他昭雪平反。这一天,阳光分外明亮,马老的心又再一次滚烫了,他伸出双手去迎接更好的明天。不久,他又回到了北大,担任了北京大学的名誉校长、中国人口学会的名誉会长、中国经济学术团体联合会的第一届理事。
时光荏苒。1981年6月24日,马老在北京大学办公楼礼堂庆祝了他的百岁寿辰。
重庆大学决定在本校梅岭原址重建“寅初亭”,以表祝贺。
著名画家张采芹以《松鹤延龄》画轴祝寿。
邓颖超同志派专人给老人送来花篮和贺信,贺信说:“四十年代您六十大庆的时候,我是在重庆参加庆贺的,今天欣逢您的百岁大庆之喜,特送上鲜花篮一个,以表示热烈的祝贺。”
教育部送来的贺信说:“在您任教的六十五周年和百岁寿辰之际,我们谨向您表示热烈的祝贺和诚挚的敬意!……祝您健康长寿!”
浙江大学、杭州大学、浙江农业大学、浙江医科大学庆贺会发来贺电说:“尊敬的马老,在百年的漫长岁月里,您不惧压、不畏死、只为国,百折不挠,赤胆忠心,您始终如一地表现出崇高的爱国热忱;您为振兴中华脚踏实地、努力奋斗,您是一位真正的爱国者……我们学习您崇高的爱国主义精神和追求真理的精神,决心为振兴中华而奋斗不息……”
重庆大学贺电说:“在您的百岁寿辰之际……遥祝寿安……您横眉冷对‘四大家族’,一贯热爱党,热爱社会主义,您学识渊博、治学严谨、关心青年、教诲谆谆,堪称一代名师,您曾筹办和主持我校原商学院工作,深孚众望,缅怀往事,倍感崇敬,谨电祝贺长寿。”
其家乡浙江省嵊县人民也发来贺电说:“欣值马公百岁寿辰,谨向您庆贺百岁大寿……您创著《新人口论》,为社会主义再立新功……为家乡谆谆指教,乡里人民欣慰敬佩,我们要学习您老热爱党,……为振兴中华而奋斗的精神。”另外,上海人口学会理事和香港吴文鼐等也发来了贺信。
马老还收到许多祝寿文章:周建人写了《贺百岁老人马寅初》,许新写了《喜庆马老百年寿》,还有澳大利亚拉特罗布大学斯图阿特·弗雷泽教授写了《马寅初:教育家、经济学家和人口预言家》。
……
1981年10月29日,亚洲议员人口和发展会议在北京召开,研究探讨亚洲地区人口与发展协调的途径,马寅初为中国代表团的名誉顾问。在会议期间,亚洲18个国家和国际组织代表200余人给马老发了表彰信:“亚洲议员人口和发展会议谨表彰在人口研究领域中作出杰出贡献的马寅初教授。”
然而,这一切都挡不住岁月的车轮。1982年5月14日,马老的生命之火熄灭了,他驾鹤西去,永远离开了我们。北大教授许德珩的悼诗可谓最能表达全国人民对马老的爱戴和哀悼:“先生归道山,上寿百零一。平生嫉腐恶,人民同呼吸。息烽受奇辱,愤然以对敌。深谋与远虑,人口增长急。先忧天下忧,哲人其萎矣。悼念痛心怀,万众齐饮泣。”
【作者点评】
马寅初作为一个伟大的人物,这是众所周知的,他是中国当代著名的经济学家、人口学家、教育家。他一生坎坷,横跨一个世纪,为了中国的独立、繁荣富强奔走呼号,殚精竭虑。他的一生是辛勤的一生,也是奉献的一生,在经济领域、教育领域都作出了杰出的贡献。尤其是在人口的研究、发展领域,他的《新人口论》更是经受了历史的考验。毛主席其实也有一些相同的看法,提出了人口计划增长的设想,对马寅初的学说也是深表赞同的,在1957年春一次最高国务院会议上,毛泽东这样讲:“人口是不是可以搞成有计划的生产,完全是可以进行研究实验。马寅初今天讲得好!从前他的意见,百花齐放没有放出来。准备放,就是人家反对,就是不要他讲,今天总算是畅所欲言了。”周恩来总理在党的“八大”上所作的题为《关于发展国民经济的第二个五年计划的建议》的报告中也指出:“为了保护妇女和儿童,很好地教养后代,以利民族的健康和繁荣,我们赞成在生育方面加以适当的节制。”但是后来《新人口论》遭到了不公正待遇,这是历史的错误,是一小撮人捣的乱子,后来我国受到了规律的惩罚,这也印证了《新人口论》是科学的真理。
马寅初不但是科学巨子,而且他具有良好的人格魅力。
一、执着的“北大精神”。他曾经说过,“欲使人民养成国家观念,牺牲个人而尽力于公。”此北大之精神,也是马老的精神信条。“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马老不管遭遇什么风浪,心中总是燃烧着熊熊的报效国家和人民的烈火。“北大精神”就是他心中永不熄灭的火焰,就是他最为坚强的精神脊梁。
二、铮铮铁骨,淡泊名利。面对殖民帝国,马老敢于针锋相对;面对国民党特务的枪口,马老敢于痛斥四大家族和蒋介石的倒行逆施;面对白色恐怖,马老敢于“一马争先”,在高龄时冒雨游行示威,其怒吼声震寰宇,其赤子之心天地可鉴。
三、春风化雨,教书育人。马老是位教育家,他多次组织学生团体,倡导互爱互助。重庆大学的学生建立“寅初亭”,一方面是为了反抗当时的反动势力;一方面也是为了对马老表示真诚的敬意。一直到晚年,马老还时时挂念着学生的生活和学习,叮咛学生们要好好学习本领,将来报效国家。
马老虽然已经仙逝二十多年了,但是他的不朽功绩一定会长留青史,彪炳千秋。“前车之鉴,后世之师”,我们一定会继承马老的遗志,阔步前进。
(李志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