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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决战时刻

1

直到第二天中午,刘流和尹重才湿漉漉地回到洄水湾,刘艳贵都要急疯了。

刘流出现在门口,她猛地抱住他痛哭起来。迎接他的不只是她的关切和拥抱,她身后站着三个夹着皮包、脸色铁青的中年人。领头的刘流认识,是在拍卖会上见过的中年人,现在才知道他姓郑,另外一个人介绍说他是新上任的郑总,再有一位不认识,姓郑的介绍说他是某某律师事务所的所长。

这个郑总在拍卖会上和他拼命抬价,还诬告吕总贪污,刘流对他实在不感冒,甚至想把黑豹引来咬他几口。他冷冷地招呼他们进屋坐,郑总自然明白自己在刘流心里的地位,或许是做贼心虚,表示不进屋坐了,从包里拿出两张纸递过来,尹重接过来一看,是西部矿业的催款通知,通知写得很客气,请禾鑫矿业公司于月底还清借款,否则将向人民法院提起诉讼。

距离月底只有三天,在这节骨眼上来这么一下子,尹重破口大骂起来。律师仿佛没听见,拿着笔要刘流签署送达回执,刘流拿起了笔,牛大伟叫道:“流哥别签,懒得理他们!”

刘流毫不犹豫地把纸和笔丢了回去,说:“当初借款,我和西部矿业之间并没有明确还款的时间,你们不能说变就变啊!”

郑总尴尬地挤出几丝笑容,小声对刘流说:“刘总,就是因为你和吕总没有约定还款时间,才招致吕总被双规啊……”

刘流不屑地啐了一口,郑总不敢发怒,继续说:“其实事情还可以商量的。只要你把梅山坳的使用权让出来,一年之后再还都没问题,我保证。”

望着他丑陋的嘴脸,刘流玩心顿起:“你拿五千万来,我就卖给你!”

郑总不傻,知道刘流是在耍他,马上又换了一副凶相:“好心当成驴肝肺,既然不合作,还款时间由我们来定好了!再见!”

他那句话彻底激怒了刘流,他解下黑豹的绳子返身回来,聪明的黑豹见这边气氛紧张,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咆哮着猛跑过来,刘流差点被它拉倒在地。姓郑的见势不妙,想躲到车上却被黑豹拦住去路,三个人只好狼狈地躲进厨房,门一关黑豹狂暴的吼声就到了,巨大的爪子拍到门上,马上凹进去一大块。

尹重幸灾乐祸地对厨房里大喊:“请你们不要急着出来,厨房里吃的东西很多。”

厨房里面哪敢出声?黑豹的战斗力不逊于狗熊,估计有人吓得瘫痪了。牛大伟调侃道:“流哥,他们占领了厨房,我们吃什么?”

刘流恍然大悟,大声说道:“你去把姓郑的老总请出来吧?黑豹饿了。”

厨房里总算传出郑总的声音:“刘总,有话好说!你这是何必。”

刘流确实不能杀了他们,只是为了出口恶气,现在目的已达到,可以让他们出来了。远处公路上,嘎玛县长的车正转弯往这边来,刘流忙拉回黑豹,尹重拉开了门。

采金船已经开始工作了,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县长不来看看就有问题了,何况是他亲自抓的项目。郑总几个人灰溜溜地上了车,与嘎玛县长擦肩而过。嘎玛县长喜气洋洋的,刘流陪着他去视察,他不时开怀大笑,刘流好奇地问:“嘎玛县长,什么事情这样高兴啊?”

嘎玛县长停下来,指着江中的淘金船说:“刘总,第一件喜事是你这里开工了;还有一个更大的喜讯要告诉你,水电站项目省里同意立项了!神曲大灾以后的重建项目各方面都很重视,大洋投资作为投资方将于近期与州政府签署协议,县里将启动雀儿村整体搬迁的移民工作!以后县城的发展就不愁电力不足了,你说值不值得高兴啊?”

刘流下意识地望了望眼前的山,马上明白了朱总抢先了一步,大事不妙啊!

刘流忙问道:“县长,那乔拉山怎么办?风景区怎么办?”

嘎玛县长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依我的看法,修建水电站与设立风景区两者并不矛盾啊。只是大洋投资的种植项目,势必要将乔拉山范围几十公里的范围承包给他们,这事州里原则上同意,估计很快会有结论,可能会在签署水电站项目的同时,把这份协议一起签了。”

刘流拦在嘎玛县长前面,焦急地问道:“乔拉金矿也是大洋投资的项目,如果他们一边种树,一边开矿怎么办?”

嘎玛县长愣住了,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想过,很久才答复道:“刘总,据说乔拉山上面有大金矿,是不是这样?”

刘流点头,事已至此,他不得不和盘托出:“乔拉山上面的金矿很早就被发现了,正是这座金矿引来了老外和外来淘金者,雀儿寺的历代主持和雀儿村的村民们世代守护乔拉山,事实证明以后爆发的一系列流血事件都和金矿有关。一百多年过去了,直到今天他们也没有放手,大洋投资不过是老外给自己的身份换了一个名称而已。”

嘎玛县长瞬间变了脸色,眉头紧锁:“刘总,乔拉山上面有金矿,以前只是道听途说,大部分人认为是传说,我知道你是搞地质的,你与夏拉活佛是朋友,我相信你的话。这事关系重大,我要向上面汇报,你有什么看法?”

刘流不知如何答复,低头沉思。面对大洋投资的真实意图嘎玛县长束手无策,索性坐在大石头上苦想。过了好一会儿他仍不得法,说:“刘总,你和朱总、罗总来自同一个地方,从与他俩的谈话间我能听出来他们非要把你置于死地,我现在明白了原因。”

江中间,淘金船的马达轰隆隆作响,嘎玛县长接完电话后说:“刘总,我有急事要去处理一下,我们再找时间商量。”

走时,他奇怪地望了刘流一眼,眼神里好像刘流干了见不得人的事,刘流很是不解。

尹重等人陆续来到江边,几个人围坐在刘流周围,还在议论西部矿业不地道。嘎玛县长一番话,刘流茅塞顿开:“对啊,为什么不把乔拉山的真相大白于天下呢?”尹重说:“好是好,但没有确凿的证据,而且要考虑后果。”刘流说:“没什么好考虑的了,乔拉山之争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活,反过来也是这个结果。我看可以让老四去天涯上发一个帖子,就像当年牛总对付汉奸石老板一样,效果很好。”

牛大伟害怕了,说:“这回我们掀动的不只是人家的奶酪,而是要致乔拉金矿于死地!我们在明处,帖子一发就知道是我们干的,事实证明大洋投资能调动各方面的力量,加上罗东的阴招,我建议考虑清楚再做决定。”刘流不语。

远处,郑总一行又回来了,走到近前,他老实多了,对刘流说:“刘总,我刚才想了一下,我们是债主,你是债务人,没理由我要怕你。”

刘流说你请便。律师上来说:“刘总,我们决定在神曲县城等你的款项,三天之后钱不到账,县里检察院会和你取得联系,西部矿业是当地的国资企业,在合作期间你公然阻止我方人员施工,本身就违反了协议。这就怪不得我们了,请你理解,不要再放藏獒来咬我们了,那样于事无补!”

刘流说:“我可以同意你们进梅山坳,但是是在我们继续合作的前提下,你们卖股权不事先通知我,请问是谁犯了规?给我戴高帽子,也要找一个恰当的理由。”

律师被驳斥得无话可说,郑总得意地往基地院子里看了看,一辆蓝白相间、挂着警灯的越野车停在院子里。牛大伟马上意识到被监视了,不禁又要发火,刘流对郑总说:“还有三天时间,你可以走了。”

郑总还想劝刘流放弃梅山坳,刘流头也不回地回了基地。他对尹重说:“我发现当初买下梅山坳是那么英明,你说呢?”

尹重大笑,牛大伟苦着脸,意思是你们还笑得出来?回到厨房兼会议室,刘艳贵在清理一大块牦牛肉,尹重惊叫道:“嫂子,你怎么舍得吃那么可爱的动物?”

刘艳贵很奇怪:“咦,你不是最爱吃牦牛肉了吗?怎么变口味啦。佛家有三不吃:为我杀的不吃,小动物不吃……心里有佛,又何必在乎形式?”

尹重指的是昨天牦牛带路那回事,想说出来却被刘流制止了,他不想她整晚都要钻进他怀里睡不着。

谭春垂头丧气地回来了,问外面的警车是怎么回事?刘流问他怎么回来了?他说国土局发了通知,在采矿证下来之前停止大规模开采。牛大伟还账无望,拼命抽起烟。

刘艳贵的手艺很好,牦牛肉做得滑嫩香辣,但是餐桌上没有几个人吃得下,除刘流之外。谭春趁刘艳贵出去给黑豹喂食,对刘流说:“刘总,西部矿业的欠款还是要想办法还上,被他们弄进去,日子可不好受,不被他们整死才怪?还记得在资城看守所里受的那些罪吗?”

刘流差点死在里面,当然有记忆,对他小声说:“别紧张,我不会进去的。”

尹重和牛大伟竖着耳朵听见他俩谈话,各自夹起大块牦牛肉塞进嘴里。

2

铁船的动力很快装好了,第二天一早技术员们开着船驶向江中的淘金船。

淘金船整晚都在工作,捞起来的沙石正好卸到铁船的船舱里。从传送带送上来的砂石料颗粒越来越细,说明已经挖到了砂砾层,等待已久的奇迹会出现吗?所有人紧盯着溜槽下方的重力离心机,盼望着里面早日出现一种黄色的金属,它正搅拌得沙石嗡嗡作响。

三个小时过去后,尹重挪过去看了看,里面只有些粉红的石榴子石和自然铜等岩矿的细小颗粒,他沮丧地对众人摇了摇头。铁船的船舱渐渐地满了,操作工发动马达转回基地卸料,刘流问技术员:“按照你的经验,我们离矿体还有多远?”

技术员摇了摇头说:“河底的情况错综复杂,经过多年沉积,砂砾层、砾石层和沙层可能反复重叠,砂金矿体不容易捕捉,很难说。”

刘流习惯了经受各种打击,倒也无所谓,难过的是牛大伟。

警车停在板房前的院子里,看起来那么刺眼。弟兄们挤在小小的驾驶室里抽烟,刘流对他们说:“淘砂金是这样的,也许到装满下一船的时候,金子就出现了,再等等。”

牛大伟说:“流哥,你想在两天之内挖到价值两千万的金子,我不得不说是根本不现实的,要解除目前的危机还得另想办法。”

谭春和尹重随声附和,刘流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坚持要等到下一船装满。等到第二趟即将装满时,尹重终于找到了一颗米粒大小的金子!满船的人沸腾起来,技术员说一只脚已经踩到矿体的边缘了,好戏在后面。然而,一直等到天黑再也没见到砂金的影子。尹重示意几个人聚拢过来,说:“哥几个,我们掩护流哥跑吧?跑回中州,到了自己的地盘就什么都不怕了。”

牛大伟说好主意,刘流被气乐了:“跑?我不偷鸡摸狗,凭什么啊?”

尹重拉他坐下,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你被抓起来了,有办法也实施不了,结果不是更坏?”

亏他想得出,刘流摇头拒绝,天下之大,能逃到哪里去?他跳上铁船回到了基地。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第二天也是如此,尹重和牛大伟真着急了,动员刘艳贵去劝刘流暂时离开,她正在给呷央和多吉讲解橄榄树的栽培技术,反而劝慰他二人道:“该来的逃不掉,世界如此之小,又能逃到哪里去?”

尹重要冒出火:“嫂子,想不到你如此冷漠!流哥快没命了,难道他在你心里就不重要?”

她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我知道你们心里急,但生死有命,吉人自有天相,再等等吧……”

从厨房里出来,尹重仰天长叹:“流哥!命运如此相同,难道你上辈子干了缺德事,注定今生来偿还?”

离期限只剩下一天,刘流已经被警车里的人告知不准离开他们的视线,其他人可以离开洄水湾。尹重把自己锁在车里想了很久,决定去找罗东帮忙,哪怕是罗东要揍他。

罗东和朱总受到了特殊的照顾,现在住进了受灾不严重的县委招待所,吃喝基本有保障。朱总不发牢骚了,因为他的心情非常好,好到不自觉地唱起中州乡下的花鼓戏,罗东备受这种噪音的折磨却又不敢出去。

朱总很生硬地警告过他:这几天很关键,你不要出去节外生枝!罗东明白朱总的意思是担心他告密,这几天他神神秘秘地往外打电话,估计是想到了办法对付刘流,从他的举动来看肯定收到了很好的效果。作为曾经的兄弟,他也为刘流担心,正胡思乱想间,房门被敲响了。

他过去开了门,尹重站在门外。他有些意外,问道:“你来干什么?”

尹重不傻,目光首先往房里扫了一圈,发现朱总坐在沙发上冷冷地盯着他,便示意罗东到外面说话,罗东推开他的手说:“不用了,有事就在这里说吧。”

尹重一跺脚,说:“东哥,求你放过流哥好不好?即使流哥做了对不住你的事情,念在曾经是兄弟的份上手下留情啊!”

朱总重重地咳了一声,罗东说:“对不起,我帮不了你,也帮不了他!”

说完准备关门,尹重推开他进了屋,惊得朱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尹重见罗东不敢在朱总面前多说一个字,便认为朱总才是主角,猛地跪在朱总和罗东面前:“请你们帮帮流哥吧,我今后做牛做马都要报答你们的大恩大德!”

朱总冷冷地说:“你的流哥不识时务,请别在我这里上演猫哭老鼠!你走吧。”

罗东脸色一会儿黑,一会儿白。尹重肯为了刘流下跪,却宁愿和他翻脸,他心里极不舒服,慢慢地背过身去。尹重跪在劣质地毯上心里十分凄凉,朱总和罗东不再理睬他,他感到绝望。

尹重走后,朱总惬意地倒了杯红酒,拿在手上摇晃着对罗东说:“过了今晚,刘流待在神曲的日子就只有一天时间了,但愿他明晚能够享受一顿最后的晚餐!”

罗东惴惴地问:“尹重说的是事实?”

朱总不置可否,罗东便也知道刘流确实有性命之忧,而这一切都是朱总瞒着他干的!突然之间,他觉得自己被朱总出卖了,眼前的朱总变得狰狞可怕起来,这人太会玩手段了,手上还有什么秘密?

朱总对他刚才的表现很满意,用很平淡的口气说:“罗总,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阿兰的遗体在我来到这里的第三天就找到了!她的手机保存完好,储存卡里记载了那天晚上的视频,我不知她在那种情况下是如何做到的?我看你情绪不好就没有告诉你。”

冷汗冒了出来,罗东瘫倒在地,朱总仍有兴趣继续说下去:“实际上,阿兰是被你从床垫上推下去的!罗总,你够狠毒啊!”

罗东完全失去了意识,脑子里面空无一物。朱总猛地喝干了杯中酒,恶狠狠地冲到罗东面前,抓住了他的衣领说:“罗总,你骨子里面的东西比我还肮脏,以后请你别对我横鼻子竖眼睛了!你得放聪明一点,听话,知道吗?”

罗东机械地点头,就像被提线的木偶。

尹重失魂落魄地回到洄水湾,刘流正和呷央和多吉相谈甚欢,尹重望着刘流此刻还笑得出来,真想跳进白龙江大哭一场。牛大伟悲伤地看着刘艳贵拿着半截毛衣在他背上比画尺寸,很想给他哥哥打电话,请他从别处挪用两千万先把窟窿填上,但他知道那是不可能办到的,于是心里越发难受。

夜深了,众人还不肯去睡,刘流劝说无效,打了几个电话以后只好陪着他们坐到天亮。

警车依然没有离去,早饭后,车里的三个人下来了,把刘流堵在厨房里。刘流很清楚他们的来意,说:“今天才是第三天,按照你们规定的时间还有24小时。”

领头的没有表情,说:“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催催你。”

刘流步出门外,看见郑总的车又开来了。要债的就是催命的鬼,“黑骨头”李总都没有他们狠,尹重怒骂道。郑总的车停在院子里,他们并没有下车,远远地盯着这边看。刘艳贵端着饭盆给黑豹喂食,无形中给了他们压力,刘流看着就想笑,故意对尹重大声说:“一个人,千万不要做亏心事!愧对日月、父母,就连一条被拴住的狗都会害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刘流通宵没睡,索性进屋呼呼大睡。到了中午他被黑豹的咆哮吵醒,走到屋外一看,原来是郑总等人想下车,却害怕黑豹挣脱链条扑过来,场面滑稽至极。刘艳贵过去拉住黑豹,郑总等人才得以下车,和警车里的三个人汇合在一起,商量了一阵儿以后把刘流围在当中。这帮家伙翻脸就不认人,刘流看了看手机,讽刺道:“还有12个小时,不用这么着急吧?”

郑总冷哼了一声:“刘总,提醒你一下,你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银行五点半关账,你这里不可能有两千万现金吧?”

刘流说当然没有。郑总拿出一份协议:“刘总,你把协议签了,一切问题迎刃而解,何必为难自己呢?”

刘流回应道:“梅山坳也给你,我就是真的任你宰割了,请问,你会放弃救命的稻草吗?”

郑总不耐烦了,律师和警车里的人商量了几句,亮出了手铐,他们要动手了。这个时候,刘艳贵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解开了黑豹的铁链,黑豹迅速冲了过来,郑总吓得抱头鼠窜,刘流的包围圈打开了一道口子。警车上的三个人纷纷摸出了手枪,黑洞的枪口对准黑豹,就要扣动扳机。

刘流见势不妙,急速地发出口令,黑豹止住了脚步,刘艳贵总算拉住了它庞大的身躯。多吉过去帮她控制住黑豹,刘流请那三个人收起家伙,做手势示意他们去会议室里谈。

会议室里,郑总提醒时间又过去了十分钟,尹重和牛大伟、谭春等人围坐在刘流周围,他们已经商量好了,绝不允许刘流被带走。看着兄弟们焦急的脸,刘流实在不忍,想说几句话却又强忍住了。

郑总很可恶,示威似地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时不时拿起来看一眼。屋里谁也不说话,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一个小时过去了。警车上带队的说:“刘总,再等也毫无意义,你还是跟我们走吧。”

气氛徒然紧张起来,刘流还是那句话:“不急,你们会拿到钱!”

这时听到屋外有汽车的刹车声,谁也没去注意。门口,邱老师突然出现了!

3

邱老师脖子上挂着一颗天珠,手里摆弄着一对墨玉球,很有些气派。

他径直走向刘流,也不说话,走到近前伸出了手。他身后是一个温文尔雅的老先生,头发雪白,两鬓的头发还打着卷儿。苏荃和老彭跟在身后,两个人一头的汗。刘流也不说话,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羊皮小袋递了过去,尹重的眼睛亮了,这东西有些眼熟!

邱老师示意老先生坐下,递给他羊皮小包:“恒老,东西在这,您老看一下。”

在座的人目瞪口呆,不知邱老师玩的什么把戏,只有刘流面带微笑,紧紧地握住刘艳贵的手。

叫做恒老的老先生打开羊皮包,尹重凑了过去。羊皮包了三层,很容易就打开了,灯光下,内层是一层丝绸,黄色丝绸上面静静地躺着八颗天珠!天珠的光晕缓缓地变化形状,刘流能感觉到他们的气息。再细看,每一颗居然都是天珠中的极品——九眼天珠!尹重失口叫道:“天珠!”

邱老师看了他一眼说:“是极品天珠,算你识货。”

恒老先生爱不释手,拿起电话拨了出去:“你马上电汇两千万到指定的账户上去,要快!”

他的身后,苏荃和彭总长舒一口气,转而愤怒地盯着郑总,彭总终于忍不住了,像头狮子冲上去要揍他!苏荃眼疾手快,猛地拉住了他的手,他马上熄了火。郑总傻乎乎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如同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刘流拍醒了他,对着他那双呆滞的眼睛说:“郑总,麻烦你的财务人员查一下两千万到了没有,然后你可以走了。”

恒老先生摆了摆手,说的一口台南口音:“不用查了,我的财务小姐就在银行,这会儿肯定汇出去了,即时到账的啦!”

五分钟后,西部矿业财务部打来电话说钱到了,尹重和牛大伟指着门怒吼:滚!

郑总面无血色,收起手机准备走。警车上的人不干了,领头之人蛮横地说:“慢着!我看这案子还不能结,刘流你还得跟我们走一趟。”

谭春上前推了他一下,愤怒地说:“钱都给了,你还想怎么样?”

领头的傲然说:“我们检察院办案,你管得着吗?”

他搬出了国家机关的牌子,谭春也不敢造次。

这时嘎玛县长来了,身后是五个全副武装的警察,他大声喝道:“你是哪个检察院的?请你说清楚!”

领头的慌了神,什么证件也拿不出来,他向律师求助,律师哪里敢出声?嘎玛县长命令警察们道:“冒充检察院来办案?胆子天大啊!给我带走!”

事情变化得太快了,这一点刘流也没看懂,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嘎玛县长呵呵笑了两声说:“刘总,西部矿业这次来确实是报请检察院协助调查,程序还在审查之中,但办案人员不是这三个人,他们是冒牌的!早上我在你这里时,县检察院向我汇报协助调查你们的报告被上面否决了。我还没走警车就来了,这很不正常,所以我留了一个心眼。检察院不是这么办案的,这里面有阴谋。”

刘流转向郑总一行,三个人已不自觉地在发抖。嘎玛县长说:“这样吧,这三个人也带走,有他们说话的地方。呵呵,今天的事情太有戏剧性了,再见吧,愿你做个好梦。”

郑总提出抗议,嘎玛县长摆手说抗议无效。他来得快,去得也快,正如他说的,这一天真是太刺激了。

刘艳贵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到肚子里,赶忙拉着呷央去烧茶,邱老师介绍恒老是有名的“天珠大王”,收藏天珠无数,一直对九眼天珠情有独钟,这回终于如愿以偿了。

恒老还在激动中,探身询问道:“刘总,钱我已经付了,这八颗天珠都是极品,你到底要让给我哪两颗?”

尹重急着插话进来说:“流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哪里来的天珠?邱老师又为什么会来得这么及时?”

刘流说:“我得到天珠的时候你在场啊?难道你没看见?”

尹重急道:“那是茹凯家……你说不能拿的!”

刘流说:“在藏族传统里,天珠可以买卖,这和佛像唐卡等不同,我们有缘分找到,当然可以拿走。何况这些东西的来路,并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震惊之余,尹重问:“没道理啊,天珠都是随身携带,又不重,为什么不拿走?”

刘流当然也不知道答案,说:“可能是留给后人的吧,埋宝者肯定想到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刘流不知道自己的解释行不行得通?多吉说:“大哥,随缘吧,也许那就是佛爷埋下的‘伏藏’,你有缘得到,当然归你所有。”

尹重后悔不迭,邱老师笑呵呵地说:“先别忙着介绍你们的发现史,恒老现在很着急,小刘啊,你到底让给恒老哪两颗?虽然都是极品,但价格还是有差别,恒老说你这八颗天珠价值五千万,总不能搞平均主义吧?”

此言一出,屋里鸦雀无声,一下子拥有五千万无异于中了很多注双色球的头等奖,有些不可思议。

刘流说:“既然恒老亲自来了,您选两颗喜欢的吧。”

恒老在天珠之间摸来摸去,手在发抖心在跳。雪域精灵们静静地散发出一股气息,令人的心平静如水。其中两颗要离他而去,刘流其实很不愿意,卖掉心头肉毕竟不是件光彩的事。

谭春摇头大叹:“刘总,今天一波三折,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请你向大伙儿说说啊。”

其他人早就想知道答案了,尤其是尹重。

“弟兄们,还有我美丽的女神!今天发生的事,我必须要向你们解释清楚,否则谁也吃不下晚饭,不是吗?”他自我调侃了一句,兼表示歉意,“我和尹重去了白水湾,发现了一批宝物,多吉说是‘伏藏’,暂且这样说吧。我拿走了天珠,因为实在舍不得放下,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如果要得到惩罚,那就惩罚我一个人吧。西部矿业的人来追债,我联系了邱老师,请他老人家帮我鉴定,邱老师联系了恒老,并在约定的时间内分别从台湾和中州赶到了这里,当然也少不了老四和彭总的功劳,他们领路开车,没少辛苦。”

会议室兼厨房里“哇”声一片,居然还夹杂着掌声,苏荃和老彭紧靠在一起,一点都不怕别人说闲话。邱老师说:“你每一次化险为夷都充满了惊险和刺激,我看可以写一个电影剧本,名字就叫做《藏地历险记》!”

牛大伟摸着胸口长吁短叹:“流哥你尽玩玄乎的,我都要被你搞出心脏病了。”

经他一提醒,刘流又卖掉了一颗小天珠给邱老师,价值八百万,李总还没走,不给钱只怕他也会狗急跳墙,这种不好惹的爷还是早点打发掉为妙。尹重念念不忘一件事,问刘流道:“你说牦牛皮里那些东西不是茹凯家埋的?有何证据?”

刘流说:“茹凯家的标志是‘卍’字,这个标记铁船上有,呷央家里有,驾驶室里发现的羊皮上也烫了一个,洞里面的所有物品上都没有,包括天珠的羊皮上也没有这种标记,这就是证据。”

尹重兴奋了,大叫道:“那些宝贝就是传说中的‘伏藏’!我们去搬下来吧?”

刘流忙打断他说:“是要搬下来,我和多吉商量好了,那些佛像和法器以后是雀儿寺的镇寺之宝,等新来的活佛到了以后举行仪式,请那些宝贝下山。”

尹重撅起了嘴,刘流说:“兄弟,天珠也不属于我一个人,大家都有份。你可以笑一笑了。”

尹重心里那点事被刘流的一席话击得粉碎,他感慨地说:“幸好我们不贪心,否则山神爷发怒,我俩就葬送于悬崖峭壁之上了。”

他的话是一种感慨,一种庆幸,人人感到莫名其妙,只有刘流在笑。

邱老师得到了极品天珠高兴得像个孩子,马上把天珠挂在胸口。刘流有意选了一颗嵌有鲜红色朱砂的给他,价钱也降了两百万,邱老师当然明白他是以这样一种方式来报答。他问刘流:“除了罗丹人全齐了,我想去看看胡总工,你们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所有人都望着他,刘流冲着邱老师眨了眨眼,兴高采烈地说:“今晚,洄水湾要举行一个仪式,我邀请各位都参加,各位有意见吗?”

苏荃第一个举手,还毛遂自荐说要当主持人。刘流“哈哈”大笑,说:“你是主角之一,主持人让给你嫂子来当,牛总也可胜任。邱老师和恒老来得正好,担任观礼嘉宾,仪式很隆重啊。”

刘艳贵慌忙摆手,说她负责做饭。

众人纷纷猜测庆祝的主题:牛大伟说还清了一笔欠账,值得庆贺;尹重说淘出了一粒砂金,应该喝酒;谭春说金滩的开采证快办好了,可以大摆筵席;多吉说活佛坐床雀儿寺,是天大的喜事。刘流均摇头,对苏荃说:“老四,喜气挂在你的眉梢,你的双眼总停留在某人身上,洄水湾的神灵告诉我,今晚一定要为你们举行一个定情仪式!你举手同意吧。”

此言一出,众人发出一片笑声,这笑声发自内心,没有一丝瑕疵。恒老站起来讲了一句:“情义无价!让白龙江见证你们的感情吧!”

苏荃脸色绯红,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彭总,老彭慌了神,苏荃很大方地大声说:“定情太俗气了!要不我和老彭订婚吧?谁怕谁啊!”

洄水湾笼罩在一片喜庆的气氛里,虽然是暂时的,经历了太多磨难的人们还是把所有情绪都埋在心底。当晚,苏荃和老彭被“强行”关在一间屋子里,不知道他俩晚上是怎么睡的,反正屋里只有一张床。

刘流整晚在研究附近的地形,如果淘金船还找不到金矿体,只有挪动一下淘金船的位置。半夜,他接到胡总工的电话:“小刘啊,你的钱打过来以后他们连夜开会商量对策,可能会加快出让股权的步伐。我们有责任帮吕总洗清冤屈,你想到了办法吗?”

刘流说:“我一直在想,如果能提供张家村金矿的详细资料,所有的谣言将不攻自破。”

胡总工想了一会儿,说:“请老姚把钻机搬到梅山坳,地下的情况就搞清楚了,这个不难,但是需要时间。”

刘流说:“我想拿梅山坳的使用权交换罗东那5%的股权,如果他们同意,我们各持50%,这样谁也不会吃亏,您看可行吗?”

胡总工沉思了一会儿,说:“失去梅山坳等于彻底失去了控制权,要慎重。”

没把握的事情刘流从来不去做,爷俩商量了一阵儿,决定先安排老姚先行去做调查。

4

大洋投资到底还是如愿地签约了。他们承包了乔拉山附近数十平方公里的土地,探矿权加上土地的开发权在手,朱总便认为大功告成,躲在房里谋划一个庆功会,主角当然少不了云麓之鹰这个幕后老板。罗东叹了口气,心想刘流这回是彻底败了,而且毫无反击的机会,他反复考虑了各种可能性,得出这样的结论。

就在朱总准备邀请老外的时候,他收到了郑总等人被一锅端的消息,手机被摔得粉碎,电脑屏幕也被他一拳击碎。罗东默默地清扫地上的碎片,砸坏的电脑让他动了心思,他心想:你就装吧,没人同情你!

签约仪式结束后刘流等人也收到了消息,多吉很平静,倒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刘流本来想去安慰几句,看到他没事似地看着呷央洗菜,心想还是免了吧。

多吉可以置身事外是因为他是个僧人,虽然没有属于他的剃度仪式,但从内心和言行来看显然得到了夏拉活佛的真传。邱老师和恒老去了白水湾,多吉说的那些“伏藏”从山洞里取出来了,没有天摇地动,没有气候的变化,一切出乎意料地顺利。如刘流所想,这些法器和佛像门类齐全,正是雀儿寺所需要的。

宝贝运回来时热闹非凡,德吉医生专门请来喇嘛,恭恭敬敬地办了迎请仪式。

嘎玛县长来了,告诉刘流西部矿业那几个人放回去了,郑总交代了来龙去脉。

嘎玛县长说:“郑总说来神曲县城之前,调查组指示他们一定要说服你放弃对抗,到了县城以后会有检察院的人配合,这事与西部矿业高层有关,他不清楚真相。假冒国家工作人员的人他们并不认识,据那三个人交代,他们来自中州,其他什么都不透露,现在人已经押送到州里了。”

消息是爆炸性的,刘流一时很难猜测谁是幕后之人?最大的嫌疑还是朱总,话不能当着嘎玛县长说,朱总现在是红人。嘎玛县长说起了雀儿村整体移民计划正在选址,大洋投资将先期支付移民资金。刘流不能不想到自己的承诺,目前来讲,他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是到网上去发帖子。

说话之间,苏荃和彭总携手从江边走来,彭总脸色流光溢彩,苏荃也是这样,看来他们完成了一件足以影响一生的大事。刘流了解苏荃敢爱敢恨,很想取笑她几句。彭总打了招呼,对刘流说:“总部传来消息,调查组撤销了!现在出现了权力真空,也许吕总的冤屈可以洗清了。”

刘流心想太好了,嘎玛县长对钩心斗角没兴趣,转身看宝贝去了。

苏荃得知刘流的想法,说:“朱总刚刚签订协议,大洋投资还没有对乔拉山动手,发帖子何用?我们没有直接证据啊!”

她说得很有道理,正所谓把戏不可久玩,彭总也这样认为。这时,刘流突然接到胡总工的电话:“小刘啊,产权交易所的朋友告诉我,有一家公司摘了牌,买走了西部矿业持有的股权!你赶紧来一趟吧!”

刘流脑子里一片空白,当该来的结果终于变成现实时,他感觉这一次自己真的无能为力了。佛家讲究三世两重因果,即过去的因造成现在的果,现在因产生未来的果,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造成现在这种结果?又或者说,他还要经历怎样的磨难,才能跳出三世的轮回,实现佛说的涅槃?很快,所有人都得到了消息,议论之余大都摇头叹气颇感无奈。谁也不知道买家是谁,又会如何想方设法对付他们?

一路无话,怀着这种心情,刘流忧心忡忡地赶到了胡总工身边。胡总工依旧在书房接待了他,说买主来自上海,名字叫做上海再创辉煌投资有限公司。这家公司很神秘,签下转让协议就消失了,甚至没有与西部矿业的任何地质人员交流,从这一点判断说明他们对张家村金矿非常了解。

刘流也是这样认为,胡总工又说调查组无法控制股权成交,它的撤销与股权的成交有着直接联系,好像背负着某种使命。这之前,调查组涉及采取非法手段打击报复股东,因而受到严厉地批评。

刘流再一次想到了大洋投资,朱总有野心和能力,说不定狗急跳墙呢?胡总工递上那家公司营业执照的复印件,复印件上显示再创辉煌投资有限公司注册资金高达三个亿,注册地址位于淮海路。从工商局公布的资料来看,这家公司的法人叫做华强,除此之外看不出任何端倪。刘流打电话回中州,没有人知道这家公司的来由。

这次彻底失去了张家村金矿的控制权,老人家依然很平静,刘流不禁心里有愧,闹来闹去还不是为了几个钱?他安慰胡总工道:“干爹,您不是说随缘吗?我看也不必刻意强求,也许宝藏根本就不属于我们。”

胡总工淡淡地说:“也许吧,世事难料。”

正当爷儿俩一筹莫展时,房门被敲响了。

门外,站着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先生,彬彬有礼地问:“请问,胡老先生是住这儿吗?”

老人家头发虽白,但眉宇清秀,毫无老态,刘流不认识他,疑惑地问:“您是哪位?”

老人家轻笑了两声,反问道:“你就是刘总吧,本人张华失敬了,本人从上海而来,希望面见胡老先生,有要事相商。请你帮我通告一声,张某万分感激。”

刘流没听过这么文绉绉的言语,心里的疑问更重了。他推开门请张老先生进来落座,转身请胡总工来到大厅,赵四阿婆端来了茶,胡总工客气地请客人用茶完毕,问道:“张老先生光临寒舍,有何指教呢?”

客厅里的家具都是老古董,张先生环视一圈后说:“想必先生和小刘总在纳闷,是谁买下了西部矿业的股份吧?本人上门就是要告诉二位答案的。不错,那些股份是我买下来的!”

刘流和胡总工对望一眼,不知是真是假。

张先生又说:“我再告诉你们,我是茶王后裔,这下二位应该明白了吧?”

事情变得扑朔迷离起来,胡总工和刘流都很震惊:茶王后裔终究没有消失,在这个时候出现,是友是敌呢?胡总工问:“张先生坦诚相待,胡某十分佩服,有一点胡某不明白,先生既是张家村金矿的控股股东,找上门来所为何事?”

张先生摸了摸花白的胡子,很严肃地答道:“寻找金脉,造福乡里,是张家先人的夙愿。如今张家村金矿的秘密即将大白于天下,想据为己有者众多,如张某再不出手张家村金矿恐旁落他人之手,此次股权交易未能事先沟通,实属无奈,还请二位先生理解。张某此次前来,是请胡老先生出山,共谋大业。”

自西部矿业挂牌以后,张家村金矿暂时得以保全,功劳归结于梅山坳这弹丸之地的归属上,令众多买家望而止步,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张家村金矿太诱人了。刘流心里敞亮如明镜,并不急于表态。

胡总工问:“既是如此,张先生打算如何合作呢?”

张先生站了起来握住胡总工的手,动情地说:“老哥,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想将5%的股权退还给你们,这样我们双方持股平等!请您出山当然是当技术顾问,小刘来当总管,他够这个资格。”

张先生的话语诚恳,出让股份之举光明磊落,行动说明了一切,还有什么不相信的?胡总工大手一挥说:“老哥胸襟坦荡,我胡某嘴笨不知如何表达,没说的了,赵四姐,上酒来!”

阴霾之气一扫而光,这个世界真是太神奇了,刘流为张老先生的气概而动容。

张老先生动情地说:“茶王张的成名得益于发现了金脉,老祖宗至死耿耿于怀不能报答给他再生的土地,所以给后辈子孙留下遗训,有违祖训者谓之不孝,中饱私囊者不得入祠堂族谱!呵呵,现在是时候完成先辈的夙愿了。今后,再现辉煌投资将把所有的收益用于当地的公益事业,如有食言,请二位监督!”

刘流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张老先生的手,千言万语无从说起。张老先生了却了一件心事,自然是扬眉吐气,他说:“小刘,自从你买下鹰嘴崖金矿我就开始注意你了,当时还以为你就是一个只顾发财的浑小子;后来你面对薛勇毫无惧色,斗得昏天黑地,朋友们都认为你有正义感,这件事情改变了我对你的看法,呵呵,我就是要寻找你这样的合作伙伴;直到你喊出一个亿的天价买下张家村金矿,这让我明白了宝藏的藏身之地,我没有看错吧?你和西部矿业合作令我措手不及,正当我后悔不迭时西部矿业发生变故,再不出手悔之晚矣啊。今日得以齐聚于此,都是命运的安排啊!胡老先生,您说是不是?”

胡总工点头称赞,说:“张老先生不为一己之私利,胡某人佩服不已。”

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不复杂,为了进一步显示出他的诚意,张老先生叫来公司董事长华强先生与刘流签署了协议,并且请来公证员进行了现场公证。晚上,胡总工宴请老先生一行,张老先生不把他们当外人,神情变得忧郁起来,说:“茶王受益于金脉,也陨落于金脉之争,排帮先人的作为实在不敢恭维啊……”

胡总工道:“是的,他们阴魂不散,如今又勾结起外人踏上了西部的土地。”

5

神曲县城,县委招待所。

朱总暴跳如雷:“西部矿业的股权被买走了!谁吃了豹子胆啊?”

罗东的脸从电脑前伸出来,冷笑道:“是上海的一家投资公司,名字叫再现辉煌投资。我说朱总,中华大地上亿万富翁无数,你别动不动就以富豪榜第一自居好不好,矿业大亨无数,你还没有那分量吧?”

充其量不过是众多风险投资的代言人,哪能与财大气粗的矿老板们比财富?罗东说得一点儿都没错。朱总冷静了,转而说道:“看来张家村金矿是飞了,让它飞吧!好在我们还有乔拉金矿,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是我制定的策略。罗总,你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了吗?”

赔了夫人又折兵,还高明,哼!罗东暗自嘲笑,他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也不怕得罪他:“朱总,识时务者为俊杰,刘流就是你我命里的克星,我看还是低调点好,待我们拿下乔拉山的采矿权你再举行庆功会吧。”

朱总忍住满腔的怒火不出声,罗东可不管他握紧了拳头,自顾自地问:“冒充检察院办案私自绑架刘流,也是你的主意吧?可惜被嘎玛县长识破了。”朱总脸色大变,再也撑不住了,颓然跌倒在沙发上。

罗东玩着电脑游戏,讽刺道:“这种下三滥在刘流面前是没有用的,他几次差点丢了性命,已经修炼得百毒不侵,还会害怕你的狐假虎威?这下好了,你在西部矿业的内应被一锅端了,你在国资委的朋友也会受到处罚!我劝你还是跑回深圳避避风头,被抓住的那三个人很快就会招供,你还是以免惹祸上身吧。”

朱总头上冒出了虚汗,心里像有只鼓在敲,他有一个疑问:所有的行动都是他和李总密谋的,只有他们俩在场,罗东怎么会了如指掌?

想到这里,他使劲咽了口唾沫,做讨好状请教道:“罗总,你看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转眼之间他就换了嘴脸,罗东心里非常厌恶,但是一想到他证据在手,罗东只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道:“朱总,你想一石二鸟,既想夺回张家村金矿,又想顺利拿下乔拉山的开发权,再想顺便看着刘流忧郁而死,客观地说,我看都有难度!如今唯一的办法是求得和解。我了解刘流,他这个人吃软不吃硬。”

朱总的脸色又变了,变化之快吓了罗东一跳,他恨恨地说:“不行,我朱雪山混了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识过,怎么向一个愣头小子低头!罗总,你的看法大错特错了,现在胜负未定,不能自乱阵脚!”

罗东双手一摊,说:“那我就没办法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朱总想了一会儿,猛拍一下大腿说:“你说得对,咱们就来一个兵不厌诈,先想办法稳住他,等到实现既定目标在一起算总账!”

他的手法越来越像黑社会,罗东的手猛地哆嗦了一下,欲言又止。朱总掏出另一部手机拨通了刘流的号码:“喂,刘总你好,我是朱雪山啊,你现在哪里?我想和你见面,对,有事和你商量。”

远在兰州的刘流正在西部矿业办理取消抵押等各项手续,接到朱总的电话初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人挑起了无数事端,甚至还想要他的命,现在却摇动着橄榄枝,他要干什么呢?刘流不说话,也没有兴趣和他多说半个字。朱总也是这种心情,但他的经验帮他适时地调整了情绪,他又说:“刘总,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们斗来斗去谁也得不到好处,我为过去的事情向你道歉,请求得到你的原谅。为了弥补我的过错,我和周老爷子商量了一整晚,如果你不反对,我们来合作开发乔拉山金矿,你有兴趣吗?”

刘流仿佛被马蜂刺了一下,揶揄道:“谢谢周老爷子厚爱,我很纳闷,你竭尽心思想要我好看,现在怎么变得如此大度了?好像你从来不去庙里,也从不念经啊,我觉得今天的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

“哈哈,”朱总依旧不生气,刘流肯答话了就是好兆头,证明已经上钩了,他继续说道:“你和周家的渊源就不说了,我看重的是你的能力,你是一个很好的对手,我佩服,谁不希望和强者合作呢?”

罗东的眉头皱了起来,想吐。

刘流一时摸不清他的真正用意,但绝不相信他会突然之间变得如此可爱,便问:“你想怎样合作?”

终于说到重点了,朱总清了清嗓子,仿佛坐在香港中环的办公室里对属下训话:“是这样,我想给你10%的股份。既然合作,大家就要明确各自的责、权、利,规范运作才是正道,你说对吗?”刘流不答话,他继续说道,“我的责任是负责提供矿山的资金来源,按照约定的比例分给你红利。你的职责是负责矿山的正常运作,协调和各方面的关系,保证矿山不出岔子。对于乔拉山,我可以承诺,不经过你同意,我朱某人寸草不动,你以为如何?”

刘流终于搞明白了他的缓兵之计,“哈哈”大笑:“多谢朱总的美意。我告诉你,自从我跳进白龙江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没什么好谈的了!你还有什么招数尽量使出来,我刘流接招就是,你也不用客气!”

朱总终于失去了韧性,再也忍不住了,怒吼道:“姓刘的,你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了是不是?你等着吧,更加猛烈的暴风雨还在后面,你想象不到的打击正瞄准了你的头!你做好准备迎战吧!”

刘流不回击就不是他的性格了,他傲然说:“你的结果只有一个,我都给你算好了。”

6

张家村金矿之争尘埃落定,张猛忍不住高兴,将好消息透露了出去。张老先生在资城的茶园干得有声有色,有目共睹,张局长觉得有义务帮着宣传。中州的矿老板们炸了锅,大多数人不由得感慨道:“中州人远赴最边缘的地方淘金开矿,却没有想到宝贝就在自己的家乡。”

其中感触最深的要数谭老板和高总,谭老板完全傻眼了。刘流后来居上,他俩相约喝了一次酒,喝得云里雾里之际不约而同提出了相同的问题:都说富豪们的钱浸染了无数人的血汗,刘流却傻乎乎地以义气为重,经常吃亏的人还能够做大做强?

两富豪没有刘流那样的经历,当然不知道徘徊在生与死边缘的滋味,郁闷之余,两人打电话来祝贺,无非是说今后当上了资城首富,有何感想之类的马屁话。前路遥遥,刘流可没有他俩那么乐观。

一转眼一个月过去了,县城恢复建设很快,道路完全清理出来了,一座座房屋的基础在废墟上重建,到处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迈入秋天的神曲县一如当年的女儿国,如凤凰涅槃之后又获得新生。

这一段时间发生了几件值得书写的大事:首先是吕总重新回到西部矿业总经理的位置,对于失去张家村金矿他很遗憾,只能以胡总工说的没有缘分而自嘲了。胡总工和刘流一商量,聘请吕总为技术总顾问,吕总坚决不接受,刘流知道他的心思,建议胡总工帮他找一个世界级的金矿出来。胡总工叹道:“谈何容易啊。”

第二件大事是金滩的采矿证已经办下来了,金滩上的机械重新响了起来,金屑源源不断地从砂砾石中间蹦出来落入铁皮箱子里,黄色之物总是引来众人去摸摸,掂量一下分量。

第三件事最为窝火,淘金船一直找不到富矿体,淘取上来的沙石成了修路的好材料,刘流等人成了远近闻名的采沙大王。不过,谁也没有在意能否从白龙江里淘到砂金,金滩的收益已经足够支撑起他们目前的费用还有盈余。张家村金矿开发在即,彭总再赴资城主持进一步详查工作,高兴坏了晓哥等人。

所有人兴高采烈地像过年,不知不觉中神曲的秋天到了,气温骤降。桑巴次仁局长说乔拉金矿正在申请采矿程序,采矿矿区的位置就坐落于乔拉山的中心位置。虽然局势有了明显好转,但刘流心里从来没有真正高兴过,他担心的事情终于来了,也意味着双方的决战即将开始。

刘艳贵见刘流整天不说话,靠过来问:“非得你死我活才能保住乔拉山吗?”

她的手不像以前那么光滑了,皮肤也被高原的阳光晒出了黑斑,整日有呷央等藏族朋友陪她忙碌,她从来没有说起过要回中州,这相距千里的地方已经是她的家,看得出来她爱这个给她第二次生命的地方。刘流不无伤感地说:“不止是这样,现在的情况是即使我愿意去死,也换不来乔拉山的安宁……”

煤炉上,笨重的水壶烧开了,嘟嘟地冒着水汽,她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亲了他一口道:“老公,凭什么让你去死啊?上天赐予脚下这片土地,活佛赐予你智慧和力量,一定有办法守得住它,一直到我们老去!”

刘流有些理解她的意思了,门外漫天繁星,他望着星空说:“傻丫头,光靠咱俩是守不住的。”

她说:“你想想谭老板的稀土矿是怎么来的?刘厅长熟悉政策法规,你打电话请教领导啊。”

刘厅长得到过夏拉活佛的赐福,也听胡总工说起过他的愿望,也许他有办法。刘厅长很严肃地说:“这件事要解决,唯一的办法是请当地国土资源厅调整探矿权的区域范围,将乔拉山的面积剔除出去。这样,即使他们得到了乔拉山也不能开采,在三十六计里,这一招叫做釜底抽薪!关键是你要提出正当理由,在政策允许的范围内,主管部门应该会充分考虑你们的意见,听明白了吗?”

刘流一点就通,马上转入了下一个进程:以谁的名义写报告?又该怎么写?胡总工的面容冒了出来,他猛拍大腿:胡总工是地质专家,是省国土资源厅的首席专家,他的意见具有权威性,还怕不被引起重视?

有些事情很怪,冥思苦想,脑袋烂了也得不到答案,退后一步却海阔天空,他有些得意了。

江面上,铁船轰隆隆地驶来,他脑子里面又出现了另外一幅画面,张家村金矿是在胡总工的建议下西部矿业才介入,可是张家村金矿的资源情况却受到了质疑,直接导致西部矿业转让股权,胡总工的声音太弱小了,他又否定了自己刚才的想法。想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和胡总工碰一面,当面才好商量。

牛大伟要回中州,尹重开车。在路上,刘流仔细研究了申请采矿证的程序,在那些不断晃动的字里行间,他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再次和胡总工碰面,刘流要求胡总工一定要想办法当上乔拉金矿的评审组组长。

胡总工惊异地说:“你知道我对这些毫无兴趣,你有什么想法呢?”

刘流举起那份申请程序的册子,说:“乔拉金矿的采矿方案必须通过专家的评审,如果通不过,他们拿不到采矿证,我看清楚了。”

胡总工摇头:“这样做,终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我已经提交了一份资料,建议将乔拉山设立为禁采区,目前省厅正在研究,什么时候有结果不得而知。不过,省里正在制定一份本身矿业发展的规划,这个倒是一个机会。这又不得不提到刘厅长了,他制定的发展规划具有示范效应,各个省都在取经学习。”

刘流说:“我们还是通过王秘去找副省长当面汇报吧,我让肖斌也过来。”

胡总工点点头说也只能如此了,如果大洋投资的触角伸向了上层,这可能毫无作用。接下来几天,刘流只能坐等王秘的消息,虽然张家村金矿不存在任何麻烦,但他总觉得日子更加难熬,尹重称之为黎明前的黑暗。他到省国土资源厅转了一圈,回来告诉尹重见到罗东了,这个昔日的同窗当时正向窗口递资料。刘流说:“看来乔拉金矿的所有申报资料已经通过了市县两级审核,只等省厅的批准通过了。”

尹重认为这一次罗东的赢面大,兄弟们以后不愁吃穿,光等着数钱就可以了!他劝刘流不要把输赢放在心上。刘流仍不为所动,紧盯着电视屏幕不放,他相信事情远没有结束,还存在再次反转的时机。

电视里,温州爆发了一起非法集资案,他想到了高所长,心想他深造归来,不知现在忙什么?按他的资历,应该高升了。能想到的办法他都想到了,只能把死马当成活马来医了。

高所长现在担任资城市南区公安局局长,李总搞非法借贷呈愈演愈烈之势,他已立案正全力侦破,刘流的电话来得很是时候。刘流说:“上个月有三个中州人冒充检察院的办案人员到我这里闹事,人已经被押回中州了,你可以从这里找找线索啊!李总采取非法手段逼债,我这里也有证据,材料都可以提供给你。”

高所长还没有收到这方面的信息,听罢如获至宝,招呼都没打就挂了电话,还是那个急性子。刘流的手机刚放下,电话又响了,是谭老板打来的:“兄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李总惹发了一百多个官司,向我求助了。我们是兄弟,资城街上无人不知,这家伙连你的面子都不给,你想不想黑他一把?”

刘流问:“当然想,怎么玩啊?”

谭老板“嘿嘿”地笑了两声,问:“你一直都告诉我,乔拉山金矿的后台老板是大洋投资和西海投资两家大机构,这些都是你的猜测,我相信是真的,否则朱总也不会亲自出手了,可是你有真凭实据吗?”

乔拉山金矿挂在江湖实业公司名下,看起来和大洋投资和中州的西海投资没有任何联系,刘流没有证据,他回答说没有,谭老板得意地说:“我逼着李总说出了实情,这家伙搞不定上层关系,请我帮忙来了。”

相信牛大伟听到这消息会高兴的,刘流心花怒放,谭老板又说:“据李总所知,西海投资收购兆丰投资是假,实际上他们相互持股。同时,西海投资又是大洋投资的实际控制人。江湖实业的控股权通过两次身份转变后,实际持有人是西海投资,排帮的张老板也有股份,他完全是配角,是他们拉来垫背的。李总还告诉我,周老爷子名义上将鹰嘴崖金矿物归原主,是为了博得刘厅长和胡总工的好感,老家伙真正的目的是想在拍卖会之前耗尽你的资金,间接助老外一臂之力!当时我就纳闷,出手稳准狠的周家掌舵人怎么手软了?我怀疑是圈套,所以没与你合作,这事是我对你不住。你想到过看似文雅的老家伙是那么阴险的人吗?”

刘流再坚强的神经也承受不了来自周家的这致命一击,他的手无力地放下,谭老板在电话里喊“喂”,他按下免提键答应了一声。谭老板说:“银行的朋友告诉我,李总放高利贷的钱有一千万是朱总的大洋投资提供的,我这有银行单据的复印件,随后发给你。”

李总放高利贷,大洋投资提供资金,这就是变相放贷,往严重些说是扰乱国家的金融秩序,罪责不小。刘流决定这回不做好人了,怎么也要再给周家一个教训。没多久,邮箱里果然收到了几张单据的扫描件,刘流想都没想就转发给了高所长。当他准备关电脑时,屏幕提示又接收到一封邮件,来自一个陌生的发件人。他打开邮件,发现邮件是兆丰投资和西海投资的合作协议,谭老板说的那些事情竟然句句属实!

天已经黑了,厨房里传来炒菜的声音,赵四阿婆在忙碌。刘流的脑子冷静得可怕:这封邮件足可致兆丰投资于死地,是谁发的?这个人怎么能得到这么重要的文件呢?来兰州之前他做过一件事,邮件极有可能与那件事情有关,他点起一根烟,为那个陌生人担心,朱总可不是吃素的。

他手握鹰嘴崖金矿和张家村金矿,不仅谭老板不敢对他起高腔,这份足以让人丢掉性命的资料竟然有人送上门来,这种感觉与之前被人追杀,被人追账有着天壤之别,这是个强者的世界,他不禁这样想。

饭菜摆上桌时胡总工回来了,尹重拧开了一瓶伊利老窖,胡总工说他接到了通知,后天将举行五个采矿权的专家评审,其中包括乔拉金矿的资料,他老人家当仁不让的担任专家组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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