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黍离离,彼稷之苗。
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
战后的薄北荒原上,夜色逐渐弥漫,有一个轻灵悲伤地声音响起,唱的是一首《黍离》,自中州传来的歌谣句句弥漫着悲伤地气息,身着蓝衣的少女赤着脚走过断戟残骸,乌黑卷曲的长发垂至脚踝,她的眼里闪烁着满天的星子,恬淡温柔的浅笑漾满眸子,她微微仰着头,伸展开双臂仿佛拥抱般满足的立在月光下,皓洁的白光溢出她的身体,夜里的凤鸟包围着她贴地飞舞,远远望着有如一尊神铸的玉雕。
央言之立在崖头,肩上缠着一层白色纱布,玄色的血略有些渗出,她听见了那细微几不可查的歌声,也看见了那月光下的仕女图,她一时兴起,身似飞鸿落入画中,静静停落在那少女的身边,因为汉苍对神明的尊重,所以一旦夜幕降临,所有的战事都会被迫中止,故此央言之并不担心自己会忽然受到攻击。
那少女与央言之差不多年纪,生着一对海蓝色的眼睛,有些俏皮有些温柔,鬓发间只一条青色发带懒散的束着,正怯生生的对着央言之微笑,央言之伸手将她额上散发别到耳后时,那少女便颇为开心的蹭着央言之的手心,她的气息带着点与生俱来的冰冷,只一点触碰便在央言之的皮肤上结起细细碧蓝色的薄冰,那少女见状敛下了眸子,不自主的退了一步,“对不起……疼不疼?”
央言之拉住了慌乱的少女,她摇了摇头,将雪原中分外寒冷的少女拥进了怀抱,她说:“……黍离,回来吧?”一时间,她怀中的少女泪凝成冰,一滴一滴的滚落。
“太晚了……”黍离低着头,伸手推开那令人留恋的温暖怀抱,“我一定要完成母亲的遗愿才能离开!”
“可是汉苍之内已经没有你容身之处了,况且……当年是我来托你作为天靖暗棋的,你若有事,我便要愧对师尊,愧对你的母亲……”央言之皱着眉,她牵着少女的衣袖,那天色般蔚蓝的衣服上近看时却有一块块凝成黑色的血迹,黍离不动声色的自央言之的手中将衣袖拉出,“这么多年,我早就学会保护自己了,再有一天,再给我一天,然后我便随你回天靖,回天靖看我离开那天站在城门雨下的小哥哥,好不好?”
央言之看着那个娇俏可人弱质纤纤的女孩子,竟一时说不出话来,她最终叹了口气,点着头,眼见着那道蓝色的背影逐渐远去,而后被黑夜吞没。
“现在你满意了?”央言之侧过头,对着身后出现的影子淡淡的说。
那道影子逐渐增强,在月光的勾描里现出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他的眉间一点朱砂,殷红若血。夏则杳低垂着眼睛,沉默着,什么都不说,却有一种沉沉的压抑感缓缓涌现,他将手搭在央言之的肩头,却被央言之毫不留情地甩落,在宁静的夜色里看起来颇为落寞与悲伤。
“黍离她……念念不忘当年城门雨下的你,那你呢?”央言之与他擦身而过,如雪如风,扬起大巫白色的衣袂飞向崖头,“在你心里除了这个埋骨无数的江山,还曾珍惜过什么?”
夏则杳站在微凉的夜风中,鼻尖萦绕不去的是枯朽腐臭的血腥味,一双冷傲清亮的眼睛略略扫过徒留满目疮痍的薄北,眉心眼下俱是看不懂的心思,阴影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