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纯白色的窗帘紧闭,冬日晨光越来越亮,斜斜地攀上窗台,滤过窗帘,余下如梦境般白晃晃的光芒。
那光芒,洒照在一样纯白的病床上,和周若千的脸庞。
本来就苍白的脸,被笼罩上一层柔软茸光,虚幻得不具真实。
严迟照站起身,弯下腰,缓缓在周若千的额头烙下一吻。吻得很轻,如风一般略过湖面,不做停留。
随后那阵风划过鼻尖,划过脸颊,最后,才停留在唇瓣上。
时间仿佛都就此停滞,世界仿佛都就此沉寂。只余他与她,两个人,在现实的梦境中彼此相依缠绵。
她的双唇如此冰冷,他欲燃起一堆篝火,温暖她的世界。
——若千。他在心里呐喊。
——若千,睁开眼,看看我好吗。
——或者,让我看看你。最后再看看你那双如水般清澈,如星般闪耀的美丽眼睛……
然而现实并非童话。不是一个吻,就能够把自己心爱的人从沉睡中唤醒过来的。
严迟照心里明白,却仍旧痴痴地期盼奇迹会忽然发生。
他终是离开了她的双唇。重新蹲在床沿边,握着她的手,望向她的目光里,搅扰着绝望与希冀,爱与痛。
“我好像没有什么可以对你说的了。”良久,严迟照方才开口,声音如撕裂般沙哑低沉。
“我对你的爱,以及十年来的思念,这些通通我都已对你说尽了。而说不尽的,是在心里,我想你一定能够听到的。也只有你才能够听到。那些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我爱你。”
“到底怎样,你才会醒过来呢。你知道此刻我就在你身边,这不是你一直苦苦撑到现在所等待的么。”
“你还记得,你写给我的第一封情书么。”
其实也不算是情书。在当时的严迟照看来,那也只算是周若千单方面的所谓“爱情宣言”。那是在严迟照送周若千回女生宿舍这件事被传的沸沸扬扬之后,面对严迟照的刻意疏远,周若千一气之下写给他的信。
那封信里也就只有一段话,但词短意长,其坚韧不拔不屈不挠勇往直前的气势,可见一斑:
“我喜欢你。就算被所有人笑话,我也是绝对不会放弃的。我现在喜欢你,但是将来这种喜欢会变成爱,这种爱只会越来越强烈而永远不会消失。我要和你恋爱,结婚,生子,我们会拥有一个美好幸福的家庭,然后孩子长大,我们相伴着彼此垂垂老去,最终有一天相继离开,我们要合葬在一起,墓碑上要用一张我们年少时的合照,照片上我们俩特别幸福地牵着手微笑。也许我们还会有下一世,但是下一世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只要眼前的这一世。
而这一世,我只要和你在一起!”
那封信至今仍旧被严迟照视如珍宝地收藏着。很少会拿出来看,因为里面的内容,他只看了一遍便从此铭记于心,再也无法忘掉。
而如今他把那段她写给他的话,原原本本地说回给她听。
“我比你更贪心,”最后,他还说,“我想要的不仅仅是这一世。我想要的,是生生世世。”
纯白色的窗帘微微浮动。
忽而漏进一束金灿灿的冬日阳光,斜斜地笔直落在周若千裸露在被子外面的那只手背上。
白皙如银的手,指头忽而有一下微微的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