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大街小巷车水马龙,正正是下班的高峰期。
而此时此刻的宁静杂志社,里面仍旧是一片水深火热的忙碌状况,没有一点要下班的迹象。一年来,这里一下子增多了五个员工,办公的面积于是显得更加地拥挤,一忙碌起来,几乎擦肩跻踵,在转椅上转个身就能与身后的人来个亲密拥吻,或彼此撞个头破血流。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经过好一阵的忙碌,好不容易在接近零点的时候,新一期的《静物语》才算正式完成。宁静从某个角落里雀跃而起,又高兴又激动地宣布完工,所有人随后也都纷纷放下手中的鼠标,站起来一同庆贺这个终于得以解放的时刻。赵菲菲站起来欢呼了一声之后,又重新坐会椅子上,抖了抖脖子,伸了伸懒腰,一天到晚对着电脑忙活,可不是开玩笑的,全身都僵硬了。曾奇白这时突然蹭到她的身后,未经她的同意,便自作主张地帮她按摩了起来。动作非常温柔。
“哟哟哟,奇葩哥,做人不能这样重色轻友啊——快,也来帮哥按一个。”有人故意这样挑逗他。
“哎呀,你们才正式在一起多久啊,就天天在这儿秀起恩爱来了,人家模范夫妻朱莉和皮特都没你们这么肉麻恶心呢。”又有人玩笑道。
其实赵菲菲和曾奇白正式确立关系,是在一个月之前。某天晚上也是这样加班加至凌晨,大伙儿个个累得半身不遂的,却还是提议一起去路边大排档吃宵夜。然后不知道谁点了好几打啤酒,赵菲菲因为心中烦闷,一时想不开就喝大了。当时曾奇白看着这样猛给自己灌酒的赵菲菲,心里面别提有多心疼,但却无能为力。他知道她在为谁而愁。自从周若千离开之后,文逸也随之消失无踪。她好不容易才遇到的白马王子,就这样短暂地在她的生命中出现,如白驹过隙,不做停留,不留痕迹。她就像是童话里的反派人物,白马王子永远都不会是属于她的,所有好的东西她都不配拥有。所以她苦闷,她烦心,她痛恨。追求更好的东西,这有什么错。人不都是这样么。
那晚曾奇白一直坐在赵菲菲的身旁,看她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闷酒。最后还把这样不省人事的她送回了家,幸好她父母都不在家,不然面对这种情况曾奇白还真不知道该如何交代的好。一整个晚上赵菲菲都不怎么安稳,时而发酒疯,时而痛哭流涕,时而又跟个木头似的沉默发呆。曾奇白一直陪着她,寸步不离地照顾着她。直到第二天赵菲菲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曾奇白的怀里,而且是他光着膀子的怀里。
“你……你听我解释……昨晚我被你吐了一身,所以才……”话还没说完,曾奇白从床上滚了下去。
“你给我滚!!”
“你……你听我解释……昨晚我没对你做什么……”话没说完,一个枕头朝他的脸上飞了过去。
“你给我滚!!!”
“你……你听我……”没说完的话,被在床上蓬头垢面但一脸怒容的赵菲菲活生生地瞪回去了。曾奇白只好悻悻地离开。
五分钟后,赵菲菲打开家门,换了一身衣服,面容也收拾干净,整个人瞬间精神清爽了许多。她看着仍旧光着膀子冷得哆哆嗦嗦的站在门口的曾奇白,扔给他一件男士衬衫和一件外套,只说了一句话。
“我们在一起吧。”
那天早晨他们俩是手牵着手出现在宁静杂志社里的。大家一看便都明了,大伙儿都替曾奇白感到高兴:“嘿,终于修成正果了啊!”
其实幸不幸福的事,也只有自己才知道。你笑得再难看,在别人眼里,那都是矫情的幸福。
后来宁静有问过赵菲菲,怎么这么突然。赵菲菲直言不讳,反正是姐妹,就该实话实说:“因为我累了。就像一个价格不菲的名牌包包,我努力了很久却仍旧买不起,那就先在淘宝上淘一个A货凑合凑合又何妨。”
宁静叹气,“你这样说,曾奇白该有多伤心。感情的事,如果不喜欢,就不要给予希望,不然多伤人。”
“那你呢,你难道是因为真的喜欢严迟照所以才和他订婚的么?他虽然是在你父亲的公司里工作,但就我所知,在若千还没来之前,你根本就没见过他几面吧?你和他根本连朋友都算不上吧?况且人家一直喜欢的是若千。那最后和他走在一起的人为什么不是若千,反而是你?你这样就不伤人么。”
“原因我早已跟你说过的,我和他都各有各的苦衷。”
“难道我就没有苦衷么。”
她们之间的对话最后以不欢而散。那之后宁静对此便也再没说过什么。赵菲菲说的对,其实她根本没有资格说她。
收拾好之后,已经接近凌晨一点。其他人包括赵菲菲,都已经先行回家了,而宁静则独自留下处理一些收尾工作。
离开的时候,在门口看到一辆熟悉的车子。空荡荡的街道上,两排路灯把夜的黑涂抹成了四五十年代的黑白电影。那辆黑色的车子里,突然下来一个人。他站在车旁,目光正朝着宁静所在的方向,远远地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