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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其实我也需要一场越狱(2)

不知道这算是一种幸运还是不幸:我发现外国男生比较喜欢我。

也许是因为我的性格比较乐观开朗,也许是因为我的长相比较符合外国人心目中的“东方美女”,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哭笑不得的事实:在美国,还蛮多男生追我的。

在夜店里,如果我在喝酒,就会有男生,一波又一波地过来说:“HEY!”有的男生长得真的还蛮让人眼前一亮的,我也会微笑地说:“HI!”结果,那些帅哥就只会继续傻笑着说:“HEY!”然后我就嘴角抽搐地说:“……HI?”然后,然后,然后,他们真的只会说:“HEY!”

爸爸去世的这些日子,生活中很多东西对我失去了意义:比如电影,比如美食,比如说帅哥。但是慢慢地,很多平常的东西让我又开始感觉幸福。我在电影院里吃爆米花,味道和台湾完全不一样;我吃到了二十多种不同选择的早餐;我开始骑单车,摔下来觉得痛;有帅哥搭讪我,这让我有点偷笑,女生嘛,心里总是难免会开心一下。

晚上一个人开车回家的时候,我忍不住有点放心:我已经开始痊愈了。一面又忍不住有些难过:爸爸,这么快我就走出来了,是不是很不孝?

我知道爸爸的答案,他会用力敲我的头说:“你在胡说什么?!”

爸爸,我好起来了,但是我永远都会把你放在我心里。

一碗卤肉饭让我回来了

回来的契机其实很简单,就像一碗卤肉饭一样简单。

课业也快结束了,有一天妈妈打电话过来,我就问她:“你刚才吃了什么?”妈妈就说:“吃了卤肉饭啊!”突然,我嘴巴里出现了一股浓郁的卤肉饭香,然后就出现了卤肉的口感,米饭的口感,卤蛋的口感……好像妈妈就在隔壁,煮好了东西等我来吃一样。对台湾和家人的思念,一下子就不能抵抗了。呵呵,其实是对台湾的美食,已经不能抵抗了……

爸爸,我要回家了。我知道,除了你,我还有妈妈和姐姐,她们在等我回家。以前你总是说,家里有三个女生,你就像是女生宿舍的舍监,现在我要回去,做妈妈和姐姐的舍监。

爸爸,为了你,我变得更加坚强更加好了,你看见了吗?

爸爸,这个人可以吗

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我对不起你们!

每个女生都一样,只有爱情最会让她长大,我是说心智上的。我还记得我的初恋,一点都不美好。小时候外公外婆住在桃园,一放假我们就过去玩,到乡下变成野孩子。那时候我大概四五年级,暗恋那边的一个男生,叫陈俊南。他是原住民,五官还蛮好看的。小时候极幼稚,越是喜欢一个人,越是要装:哼!我才不要理你!也就是一群孩子帮,一起放鞭炮啊,抓鱼什么的。

然后上了中学,我开始变漂亮,他已经上了高中,也开始慢慢注意到我:大概也因为我是台北来的女生。他就约我出去。那时候就是极幼稚极紧张的,听说要出去就一直往头发上抹很多很多发胶--其实非常怂的。他一路上哇哇说了一堆。我说:“啊?”他就说:“我可以牵你的手吗?”然后他就牵我的手。当时我记得很清楚,一点也不浪漫,一点也不兴奋,心里充满了罪恶感,紧张得心跳咚咚咚的。我看着天上的月亮,心里说: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我对不起你们!

我实在忘不掉那种罪恶感,好像做了全世界最大的坏事,然后就对那个男生避而不见,然后就结束了。

极品低级坏男人

我的第一个男朋友,就是坏得很俗气的那种坏男人。世界上所有坏男人的恶习都能在他身上看到,就这一点来说,还真是蛮难得的。自大,非常爱吹嘘,讲了永远都不会做,所有的错误都是别人的、他就是最完美的那一个人。我跟他谈恋爱三年半,只有前面半年是在谈恋爱,后面三年全部是靠回忆在撑。现在我会觉得,也不错啊,遇到这么差的人,让我学会很多,长大很多。很多女生看了太多爱情电影,把男人和爱情幻想得太美好,这个极品男生让我一下子梦全都碎掉。

有一次我们在他家看电影,就是郭富城和关之琳演的一个很芭乐的电影(芭乐就是洒狗血的意思)。里面郭富城在追关之琳,我就很轻松地问:“哎!如果我是那个关之琳的话,你会不会来追我?”他就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说:“你白痴啊!”那一瞬间我的眼泪马上就从眼睛里飙出来。真的喜欢一个人,不是根本舍不得伤害她吗?他为什么要抓紧机会伤害我呢?

还有一次,开车的时候,我问他:“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跟别的女生那个?”我就是随便问问,可是他突然就抖了一下。当时我立刻感觉到--我中了彩票,不过是超倒霉的彩票。他就说:“哦,有啊。”那时候我只有十八九岁,马上就大哭出来,他就很生气的说:“拜托,我已经告诉你了!”他的意思是说,我已经说了实话,你怎么还会哭?我就说:“好,我不哭,你让我下车。”

这段感情其实爸爸很不赞成。他能感觉到我不快乐。但是我又舍不得分开,又不想家人伤心,就说其实已经分手了,又叫姐姐帮我瞒着,很辛苦地交往下去。对我来讲,欺骗爸爸,是最难受的一件事。我从小到大,什么都是光明磊落的,对他一点都不隐瞒。另外一件难受的事,就是让爸爸失望,因为我知道,我是他的骄傲。

那时候我不知道,一个连爸爸都不承认的男人,不会适合我。这段感情结束了,当然很痛,但是痛中间又有一种轻松。那时我就跟自己说,以后我要找的男人,是可以理直气壮带给爸爸看的男人。

极品高级坏男人

第二个男朋友,又不是可以给爸爸看的男生,不是因为我没有学到教训,而是他真的太高段了。这个男人坏得很高级。他大我十五岁。和他在一起八个月,前面四个月完全是在天堂,后面四个月完全是在地狱。不过我还是感谢他,因为他我开始接触佛教,读了很多书。

因为他大我十五岁,他给我的感觉一直都是:我最懂你。其实我是一个蛮需要心灵养分的人,第一个男朋友完全不给我。第二个男朋友一直追我追得非常凶,我就想不要不要不要,因为他真的大我太多岁。后来他有一天把我约出去,跟我说:“虽然你已经拒绝我,但是我还是想跟你说:谢谢你让我看到一个很美的东西,你的内在很美,像一个宝物一样。但是我现在想想,我并不需要去拥有这么一个宝物,我只要知道,世界上有这么美的一个存在就好了。”

我当时就觉得“砰”一下被击中了:哇靠!我终于找到一个真正在看我的人。

这个男朋友告诉我很多好的道理,比如说,不要去寻找自然,因为我们就在自然当中。比如说,要保持平常心,所有精神的东西都要回归生活。当时我觉得,他是站在一个很高的点上看我,我很仰慕他那样。其实后来想想,那种感觉很安全,好像和爸爸在一起一样。但是,不能拿爱爸爸的心去爱一个男人,因为爸爸永远不会伤害你,其他男人会。

然后有一天,他打电话给我,我还在问晚上一起吃什么,他就跟其他事一样很正常地问我:“我们分手怎么样?”我当时完全僵在那里,过了半天才说:“好啊。”原来,他跟我讲的都是假话。

虽然他的心是假的,但是那些道理是真的。我当时就想:那么好的道理你都懂,为什么你做不到?他妈的,你没做到,我就要做到!我一口气读了很多书,开始是有一股气,不平之气,后来慢慢就平了,我慢慢地读懂了那些道理,然后就一直尝试去做。

去依靠另外一个男人

宪哥他就是一个孩子,一个永远有赤子之心的孩子。在辈份上,我是他的妹妹,但是在心里,我像一个妈妈一样担心他。每个礼拜一,你看到很多记者聚集在摄影棚,你就知道,他又出事了。

每一次出事的都是宪哥,只有那一次麦克风挤得满满的,都是问我。其实我在舞台上再怎么放得开,心里面还是一个东方女生那样,挺保守的,大家都问我是不是嗑药又开性派对……我根本解释都懒得解释。你们想象不到当时我的压力有多大,所有人都在问我,怀疑我。老板还把我们拉去开会,问我们到底有没有嗑药,私底下还要我们去验尿,电话都被打爆。

这些我都可以忍,我最不能忍的就是,这样会伤害到爸爸。从头到尾,爸爸没有问过我一句,连试探性的那种都没有。对我的态度,也是一点都没有变化。他当然很伤心也很气,气我被讲成这样。但是他跟我说,女儿啊,不要管别人怎么讲你,只要你人正不怕影子歪。你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就不怕别人怎么看你。而你越不在乎,他们慢慢地也会相信,水落终究会石出啊。

后来我很感激这件事:因为身在工作中,我们往往以为工作就是我们的全部。出了这样的事,我反而感觉到,其实我还是我,我并不完全属于这份工作。

我当时的男朋友是一个不错的人,他很有幽默感,跟我讲:“想不到阿雅你已经这么红了,在好莱坞,超级明星才会被讲嗑药、开性派对咧!”

但是压力真的还在,走到哪里都被讲。我还记得我和男朋友去逛唱片行,有一个女的,和她的外国男朋友在那儿试听唱片,他们戴着耳机,以为自己讲得很小声其实很大声,她用英文说:“那个女的就是被拍到跟她男朋友在床上的……”其实根本没拍到好不好!我跟我男朋友就走过去,我男朋友笑呵呵地跟她讲说:“你讲得非常大声。”

现在我还是很感谢那个男生,在出了那样的事情以后,他表现得让我可以依靠。

爸爸,谢谢你比我还爱我

对爱情,我的底线就是不能背叛。

不仅仅是说,不能偷吃,不能劈腿,不能出轨。不能背叛还包括,曾经两个人都认定的事,两个人都坚持的原则,两个人都保护的东西,是不能破坏的。比如说,我看见你不孝顺你的父母,虽然你并没有对我不好,但是我不会再继续爱这个人,因为你背叛了最基本的人性。

交往的每一个男生,我都想带给爸爸看看,说:“爸,你看这个人怎么样?”虽然已经不可能了。但是不自觉的,“是不是能带给爸爸看”变成我评价一个男生的标准。

我现在喜欢的这个人,很平凡,是平凡中见伟大那种。他很有智慧,是沉默的智慧,看见我遇见难题,他完全知道我在烦恼什么,困扰什么,但是不会跳出来说:“阿雅你应该怎么怎么办,这不是很简单吗?”他只会守在我身边,等我去问他,他才会慢慢地告诉我答案。那个答案总是对的。他是沉稳又平和的一个人,在以前,我会觉得这种男生不好玩,太闷,可是现在我不会这么觉得。所以还是要感谢我遇到的一切,让我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美,真正的好。最让我感动的一点,是他把我看得比他自己更重要。这种感情,我从没有经历过,我一边受宠若惊,一边更加珍惜。

其实,现在我已经不需要问:“爸爸,这个人可以吗?”我心里知道,爸爸会喜欢他。

我是我们家里第一个说“爱”的人。因为知道爸爸的年纪,会走得比较早,很小我就开始说:“爸爸,我爱你。”我是怕将来有一天,我会因为没有跟爸爸说这三个字而遗憾一辈子。而现在,我的遗憾是爸爸没办法看到他,看到我的小孩,看到这世上那些我用尽全力去爱的人。我自己学会了说“爱”,但是,是爸爸教会我,要怎么去“爱”。

我给爸爸写过一首歌,叫做《感谢》。歌词是这样的:

有你在我的身边我是最被保护

有你在我的身边我就觉得幸福

就算是我犯错却不认输

你的爱总是可以包容全部

我心里在想什么只有你最清楚

哪种表情最可爱你全都会记住

真的好奇怪怎么会遇到你

一个比我还爱我的人

点亮一根小小的蜡烛

你就是我最美丽的礼物

这份感动幸好我不爱哭

第三个愿望藏在心里从未说出

但愿能永远留住你给我的温暖和照顾

爸爸谢谢你比我还爱我

热爱不变就是快乐

汤唯

迄今为止,汤唯的人生已经是一部电影。起因是一部电影,得也是这部电影,失也是这部电影。一夜之间,站上金字塔的顶端,被全世界瞩目。却没有乍红乍惊乍喜,早有准备一般,毫不生涩的明星风范,对幸运受之泰然。一夜之间,命运颠沛流离,梦想跌入谷底。前路茫茫,尤不可知。却没有大悲大怒大哭,默默地面对未来,准备自己,豁达的名士风范,对厄运处之泰然。中间则是,整个电影圈对她的扶危济困,众多导演把她当作家人一般,毫不掩饰的爱护。她没有特别感谢谁,对善意纳之泰然。

整个电影圈,汤唯是一个谜。没有博客和微博,在这个自媒体时代,鲜少新闻,鲜少访问,鲜少抛头露面。这种神秘成了一味耐人寻味的开胃菜。到底是大起大落之后的过度保护,还是以“被稀缺”为法则的饥饿营销,其实不重要。女人的魅力,从来不在于多么美丽,而是让人充满好奇。

在一个国家机关内部的私人会所见到汤唯。场所够特别,够神秘。白色小楼,布置得一派中式,榻,几,凳,条案,墙壁上悬挂着唐卡。条案上有毛毡,有笔有纸,砚台里有墨,纸上墨迹新鲜。江志强先生在,非常家常的样子,不问不说,只是走走看看。汤唯来了,坐在我身边,直接接受访问。电影界大佬在一旁,爷爷看孙女的眼神,一派慈祥。

她穿一件黑色硬朗呢大衣,黑白格毛衣,黑色牛仔裤黑色靴,举止极利落,有男孩子气。头发全部梳起来,露出额头,绑个马尾。看着你,嘴角是她的标志笑容,轻轻挑起,似乎在发问,似乎在回答,眼神清清亮亮。现在,这个谜坐在我们面前,对于她,我们有一百个问题。

谈话部分

真实的伦敦生活

柏邦妮:有一篇文章,关于你的伦敦生活,说你在伦敦街头卖艺,那篇文章在网上广为流传。

汤 唯:那篇文章很多虚构,可以说,没有一个字是我说的。但是我一直没有机会,恐怕以后也不会有机会,面对这件事,所以我想借着这个机会,对那篇文章的作者说声“谢谢”。

柏邦妮:为什么要说谢谢?既然是编造的。

汤 唯:因为这篇文字鼓励了很多人。就像《少年派》一样,哪怕方式不一样,鼓励到人,传达了力量,就是好东西。

柏邦妮:那你真实的伦敦生活是怎么样的?

汤 唯:上了两个暑期班,叫LAMDA,一个是一个月的,一个是两个月的。当时是李安给我写了推荐信,给我太多鼓励,我很想去。以后要有机会,还想学一年的研究生班。

柏邦妮:除了上课,还做了什么?

汤 唯:尝试去打工,但是担心上头条,所以放弃了,哈哈哈!就是上课,好好学话剧。借由这个机会,感受英国舞台剧的精髓。尽可能多的感受观众的气氛。很多观众,有经验的也好,不专业的也好,很多人坐在教室里听一听,看一看。

他们让我的能量成倍的增长

柏邦妮:观众有那么重要吗?

汤 唯:我到现在都怀念当时的感觉。他们是发自内心的支持赞美和鼓励。对一个演员来说,那个场域那个气氛,是会让我在心底里哭的,感激地哭。我的英文烂到极点那时,说不出台词,他们全都鼓掌;演出时我一哭,他们照样鼓掌,捧场地笑。你知道那种感觉吗?他们拥着你,推着你,护送着你,往戏剧的圣殿里走,往光明里走。那种经历让我的能量成倍地增长。那一刻,他们身在剧中。不会判断你,不会审视你,他们和你在一起,同在戏剧里。作为一个演员,太幸福了。

柏邦妮:据说你参加了一个英国的剧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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