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睿脸色沉郁，走上医院楼门口的台阶，跟迎面而过的同事点头打招呼，转眼看到苏纯，跟她打了个招呼道：“昨天晚上我过去看了你叫会诊的病人，做了指诊，很可能是卵巢肿瘤直肠转移，需要做个活检……”
两人说着，一起进去，在一边拿着饭盒聊天的三个年轻学生中的一个冲另外两个道：“喂喂，刚才看见没有，那个穿黑色短外套的，就是普外李睿。听轮转普外的师姐说，大才子，手术特牛，当年9个医院外科大比武的金杯！就是他老婆被变态色魔性侵犯的。”
另个学生激动地说：“啊啊啊你不早说不早说！没看清楚！”
“目测180，身材很正点……啊那他之前知道他老婆的事儿吗？他老婆就是那个青年作曲家？网上很多那变态拍的照片诶，都是****。听说刘主任看见刑警进医院，第一件事就是拿手机，把那些照片发上了各大论坛……”已是兴奋地议论开了。
李睿从普外科的楼道口进来，王东和杨建新迎面过来。
杨建新道：“李主任，有个阑尾炎收进来的病人，做检查时候发现乳腺肿块，活检恶性。”
李睿：“那个病人我昨天看了，小细胞癌，腋窝淋巴已经肿大，恐怕有转移，要尽快手术。你给手术室麻醉科打个电话安排一下，如果有空，我2点之后有空。”
杨建新答应着去了，王东拿了一摞手术记录递给他：“领导，明天医管科要抽检病历了，这里这里，你赶紧签字……”
李睿统统拿走：“我一会儿看一下签完，你下班前过来拿。”
他说着往自己办公室走，拿钥匙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进去，门关上，推营养车经过的护工忍不住看过去，同迎面而来的另一护士说：“今天李主任他老婆出庭指正强奸，听说他去了？”
护士忙道：“别在这儿说这事！”
护工：“好好，”却又忍不住走过了还回头，朝护士说，“但是你说，别说他这么处处出类拔萃一个人儿，随便一个男的也真受不了这个呀？我看怎么也得离。”
院长办公室，陈局长坐在会客沙发上，低头吹着杯子里的浮茶，凌远身板笔直地在另张沙发上坐着，微微皱眉，目光落在面前的茶几上。
陈局长：“刘茂然这事儿今天算是告一段落，在公众中影响恶劣，对医患关系造成更坏的影响。这一点，没有早发现早处理，医疗卫生管理人员，是有责任的。”
凌远沉默不语。
陈局长看看他，继续道：“当然，从诊疗规范化上思考也十分重要。比如这里，男医生给女病人体检，必须存在另一位女性医护人员这一项，调查小组发现第一医院其实是做得很好的，而且各科都在醒目位置有关于此项规定对病人的宣传和提醒。”
凌远抬眼看他，还是没有接话。
陈局长把茶杯放下，叹了口气：“经过调查，第一医院妇产科完全不存在任何违规操作的问题，做得很好，这一点，咱们调查小组和参与调查的所有专家、领导一致同意，在大会上也说了。所以，你也不要有太大思想负担。”
凌远：“处分给我个人，针对刘茂然在博爱非法行医的行为没有通报，我很心服。下周，我会向全院宣布局里的处理决定，做检讨。”
陈局长皱眉：“这件事有它的特殊性，毕竟违法和违规都不是在第一医院发生，给你一个记过呢，也不轻了，倒是不必要……”
凌远笑笑：“这次我想开了点儿事，我是真心觉得局里这次规矩做得好，要让员工知道。”
陈局长摆摆手：“好了好了，正事说完——念初怎么样？娃儿挺好吧？”
凌远：“她刚好到了35岁，要做羊穿。就是现在。”
陈局长：“你不早说！走走，去看念初。”
林念初和秦少白一起往外走，迎面凌远和陈局长走过来，秦少白跟林念初一起站住，叫“陈老师”，陈局长答应着，笑，打量林念初：“羊穿结果，男孩儿女孩儿？”
凌远同时有点紧张地看秦少白：“一切都健康正常吧？”
秦少白噗地笑了：“咱国家规定不许看男女的，您可是领导，带头违反规定？”冲凌远，“一切正常。”
陈局长大笑：“好好！正常就好。”
凌远刚要说话，妇产科一个年轻护士推门跑进来，冲着秦少白道：“秦大夫，秦大夫！刚才一病人——”
说着看见凌远，赶紧站住，却并不认识陈局长，正犹豫着，秦少白已经皱眉：“毛毛躁躁干嘛？”
护士看看凌远小声道：“刚才送一病人去做核磁，之前说过不能穿有金属装饰金属扣的衣服内衣了，结果她还是穿了带金属珠的内裤内衣，她又说明天还考试，非得今儿做，影像科主任就说那得脱了，穿检查袍吧，结果她才出去换衣服，就跟她男朋友吵吵起来，那男的突然冲进来抓着影像科主任扇了好几个耳光！老头50多了让他一大小伙子都打蒙了！”
凌远听到这里，已经转身往外走，陈局长呆了一呆，也跟了过去。
楼道里乱哄哄的。
一个人高马大20出头的小伙子被3个年轻医生压着，尚自梗着脖子骂：“老流氓，让我媳妇脱光检查！别他妈找借口，我上次陪我哥做核磁，也跟这儿，就没脱！”
一按着他的年轻大夫愤怒地：“你臭文盲狗屁不懂你还敢骂人！你恶意伤人等着蹲局子吧你！”
李睿跟祁宇宙低声交流着快步进来，正听到那小伙子正提高了8度的声音骂：“呸！谁进局子！你们妇产科主任就是法院判定的老流氓，还强奸过你们外科主任的媳妇，你们就是一流氓窝！你们——”
瞬间，所有认识李睿的人，迅速地朝他看过去，又纷纷飞快地避开他的目光，李睿在那一秒几乎彻底僵住，下意识地握拳。
祁宇宙两步跨过去，刷地扯下那小伙子胸前衣服的一条在手里纂成团啪地堵上了他嘴，门口，凌远和陈局长先后走过来，凌远想对李睿说话，李睿已经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着手臂的颤抖，缓缓抬头，对着迎出来的护士：“我手上有个病人必须立刻做CT，可能存在严重腹腔内出血，需要急诊手术，邢主任不方便的话能不能叫一下丘主任？”
头发花白，脸上红肿淤青的影像科主任一手按着个冰袋在脸上，迎出来。
李睿有些惊讶地：“刑主任？您？”
影像科主任：“来吧，我没事。”
影像主任操作着仪器。
一排电脑上，肝脏部分的影像清晰出现。
李睿皱眉盯着屏幕，旁边祁宇宙“啊”的一声。
祁宇宙：“是门静脉高压的胃底出血？这么大一个瘤在肝门处，如果先姑息止血，肿瘤很可能……”
凌远从门口走到了屏幕前：“不能下三腔管。手术止血的话，不如同时切除癌肿。”
李睿略一犹豫，凌远继续看其它角度影像道：“我今天下午正好轮空。”
李睿：“我去跟病人谈，让手术室麻醉科准备。”
郁宁馨早上一手提着刚买的外卖和饮料，一手拿着电话讲：“反正我跟你们说啊，这份新儿童歌曲精选，名字叫《小天使的世界》的，作曲团队中第一个就是许楠名字的，咱们这帮朋友一人买十张，得从不同地方啊！……少来，忙个屁，你们横竖也是整天泡吧，多跑几家音像店当减肥！这歌写得特棒，你们也陶冶陶冶情操……周末我验货，光是碟不行，得把不同店的发票给我也带来！然后，上网写Review……得得，你要自己写我还怕你太没文化写得牛头不对马嘴呢！我已经找人写了40多条，分别短信你们了……”
到了下午，她手里搭着洗手衣往换衣间走，手机响起来，她接电话：“……没货？少来，不可能，明明说的今天到货……4个店都没有？靠，蒙谁啊！你给我说你都去了哪家店，电话给我！”她挂了电话，又拨另一个号，“银河音像吗？您好我想订2张新发行的《小天使的世界》，作曲许楠……延迟发行？”她听着脸上现出惊怒神色，冲口而出，“家长联名抗议，说作曲家形象不适合做儿童歌曲？！靠，管发行的人脑袋让门板夹了吧？！肯定是商业恶意竞争，这帮****家长都是竞争对手拿钱买的！再说谁证明他们是家长啊？抗议时出示孩子出生证了吗？那我4个孙子8个孙女都特喜欢听许楠的歌呢……好好我不跟你说，你告诉我，谁管这个发行？我去投诉！”她愤愤然地放下电话，发现周围经过的人都回头看她，她翻了个大白眼，然而半秒之后，李睿、凌远先后从隔壁男换衣间出来，她嘴巴张成一个O，凌远看看她问：“你要上什么手术？”
郁宁馨：“跟杨大夫做阑尾炎。”
凌远：“你在轻症组多久了？”
郁宁馨：“1年又2个月。”
凌远“也差不多到时候了，你今天跟我和李大夫上，我看看你这一年基本工练得如何，是回李大夫专业组，还是该改行去给你爸管理市场部了。”
凌远说罢，转身往里走，李睿停了一下，看着目瞪口呆的郁宁馨，低声地：“照常，没问题。”
他拍拍她肩膀，往刷手间去了。
手术室中，器械护士和王东、郁宁馨等助手就位，麻醉完成，备皮铺巾完成，凌远、李睿先后进来穿手术袍，无影灯亮，凌远看了郁宁馨一眼。
李睿对郁宁馨道：“你来开腹。”
郁宁馨吸了口气，伸手，接刀，停了半秒，看了李睿一眼，李睿轻轻点头。
郁宁馨娴熟下刀，手稳健，迅速划开腹皮，王东刚要拿电刀，李睿伸手，王东会意递给李睿，李睿配合着郁宁馨，电刀止血，很快，层层打开了手术野。
少年宫的的弦乐教室，许楠把5个谱架摆好，自己抱着琴等学生，时间已经是4点过10分，学生一个还没来。当表指到4点15分时，门被推开，一个8、9岁的小女孩站在门口，只拿了书包却没有拿琴。
许楠问：“亮亮，琴呢？你们临时有活动不能来上课？”
亮亮：“许老师，我们都……都换老师了。”
许楠愣住。
亮亮：“我们不想换，我还跟我妈妈吵架绝食来的，我爸爸妈妈非得给换，他们也是。我跟我妈说，换老师我就不学琴了！”
许楠呆了好一会儿，走过去，双手搭在她肩膀上道：“别的老师也很好的，不要不学琴。”
亮亮：“可是我喜欢你！我想以后也能像你拉琴那么好听，那么好看。”
许楠：“你好好学，音乐不是我给你的，弓弦在你的手里，旋律在你的心里，我先陪你一起，以后是别的老师陪你，也许再之后，你练好了，我们还能一起表演呢！”
亮亮欢喜起来：“真的吗？那我要跟你一起拉《四季》、《春》。”
许楠微笑：“如果你不急，我再给你拉一次《春》。”
她架起琴，扬起弓，轻快而优美的旋律荡漾在了这间房间里。
墙上的表已经指到了5点半，手术还在进行。
李睿将癌肿全部清除，放入弯盘，开始扩大手术范围，清除淋巴结，而凌远同时切除了破裂血管，止血，并将一段截下的髂静脉完成了移植吻合。
麻醉师：“你们这台手术肯定又能发篇论文了吧？”
凌远和李睿对望一眼，都没说话。
王东：“我回去查文献，写总结。”
凌远看了眼郁宁馨：“你下周就回李睿的专业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