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远打开家门，请一个40多岁长相健康憨实的妇女提个大包进来，旁边一个小伙子是凌远的司机，开口介绍：“凌院长，这就是我小姨。”
凌远笑笑，引她往里走，女子四处张望，问：“孩子呢？”
凌远：“哦……我太太带她去做体检，你先安顿下来再说。”
李睿站在林念初办公室门口。
林念初刚把一叠资料收进柜子，拿出外衣准备换衣服回家，回头，看见他，意外地问：“会诊？”
李睿摇头：“林大夫，我找你想问问，妞妞找领养的事儿，有眉目了么？”
林念初苦笑：“啊，不是没有，但是……可能我要求高了些，总觉得哪个都不合适。”
她说着换了衣服走出来，李睿跟她一起往外走，似乎在犹豫着，一直到楼道口，林念初有些奇怪地问：“怎么？你认识合适的收养人？”
李睿：“林大夫，您看我和许楠，如何？”
林念初惊讶不能置信地，不自觉提高了声音：“你要收养妞妞？！”
正在这时，凌远迎面走了过来，听见了她这句话，眉头迅速地皱了起来。
而看到凌远，李睿和林念初几乎是同时问他。
“你怎么样？”
“你不是请假在家休息，又怎么过来了？”
凌远却不答，只是看看林念初，之后目光还是落在李睿身上：“你别异想天开，养一个孩子，不是那么简单。你们俩有问题，不是说靠一个孩子就能解决，反而会更糟糕。”
李睿先是尴尬随即有些恼火不甘：“谁说我们俩有问题了？！”
凌远摆出一副你太可笑了的神气道：“总之，我不认为你们俩之间的关系现在成熟到可以为人父母。如果说审核妞妞的领养人资格，我不认为你们合格。”
李睿越发恼火，然而毕竟还是压抑了一下，尽量平静地道：“什么叫足够成熟？”
凌远皱眉，瞧着李睿道：“你在这件事上就是一直不成熟，为了怕父母不同意，就要先领证先斩后奏，怕关系不稳定，就要领个小孩来加固维系。”
李睿：“国法都没规定成年人结婚必须父母同意！我为什么必须争得他们同意再结婚？！至于孩子，我们感情很好，就是因为很好，所以才想要个孩子。”
凌远：“你如果真的不在乎父母看法，真心觉得他们的意见不影响你的心情，就不会非得偷偷摸摸先领证再说，你感情如果很好，第一想到的，应该是要一个你们俩自己共同的孩子。”
李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终于咬牙道：“好，这本来也没什么——我们不能生育，但是很喜欢孩子。妞妞现在正需要有爱心的父母。这有什么问题？”
凌远不以为然地摇头：“不孕不育，永远不该是领养孩子的真正理由，爱这个孩子才是。而爱心也不是充分条件，总之，你们俩人本身还很需要沟通磨合，还在跟家里老人吵架隐瞒领证事实的状态，你怎么能让一个孩子搅进来？”
李睿脸僵了，沉默了一阵，望着凌远不能置信地：“医院的事情，病人的事情，你强行做主，你说的话就是决定，没的商量；好，你是上级你是院长；我自己个人的事情，难道你也要从上指点？你就真聪明到了洞悉万物的地步？”
凌远皱眉，动嘴唇，却又把想说的话咽下去，平静看着他道：“李睿，总之，你本来是个明白人，不要在这件事上自欺欺人。有问题得解决，有病要治病因，安慰剂止疼药，是不管用的。”
李睿看着他，无比愤怒却又语塞，终于，勉强平静地跟林念初低声道：“林大夫，您考虑一下我说的。”随即，大步出去。
李睿离开之后，林念初瞧瞧凌远，半晌才盯着地面道：“你自己也说了，有病治病，不能总吃止疼药——好了，我得去接妞妞了，小睿的话，我会考虑。”
凌远：“他那就是胡闹，不孕的肯定是许楠，恐怕就是她一度跟他分手的原因，现在就想拿立刻领养孩子表示他不介意不在乎，这，太幼稚。”
林念初皱眉看着他，半晌，苦笑，感慨地道：“小远，你确实聪明能干，可是，非要这样，或者把别人当废物鄙视，或者……是你在意的，就要当3岁孩子管教？”
凌远一呆，忍不住地分辨，林念初已经往外走，边走边道：“昨天我遇到他俩，我看得出，许楠是真心喜欢孩子，而且对小孩子有天生的吸引力，而小睿，也一定是个好父亲。我可能还是不会同意把妞妞给他们抚养，但这只有一个理由，就是我已经舍不得妞妞，并非觉得，妞妞跟着我一个人，会比跟着他们夫妻要强。”
她说着已经走到门口，凌远本来发呆，此时一个健步冲过去道：“什么叫你一个人？你……你还没闹够么？好了，我已经把云姨请来，她带小宝宝的经验已经10年，又是小顾的姨妈，知根知底。我们今天就去接了孩子回家……”
林念初扶着门把，看着凌远道：“工作上，我听从你的指示，做不到的努力做到；但是工作之外，凌远，即便我的意见看法决定再蠢，我也有权利，坚持我自己的选择。”
普通外科门诊，杨立新把B超片放在墙灯上看，指着B超片给患者和家属讲：“胆囊底有一个大概2.2乘2.5的结石，还有两个不到1厘米的息肉。”
患者：“我也咨询了好几个大夫了，都说切了好，尤其是有息肉。”
杨立新：“对，现在普遍认同的是手术切除胆囊，尤其是如今微创腹腔镜手术做胆囊切除替代开腹手术，创伤小了很多，我们的大部分患者都是第二天就可以下地行走自如，3-4天就可以出院。”
患者不可置信：“3-4天？！我妈上回做个甲状腺瘤，光手术前检查等手术就5天。”
杨立新微笑：“那您说，在医院住那么久，又不是非住不可，天天看的都是病人，何苦呢？”
患者点头：“说的是啊，我们老太太天天闹着要回家，惦记着《大宅门》呢！”
杨立新：“所以啊，现在我们医院，像您和您家老太太这样，没有明显症状但是需要做手术的病人，是住院当天就手术，一切必须的身体检查啊麻醉测试啊，都事先安排好，在门诊做。”
患者为难地说：“我们单位的报销，门诊的检查才50%。”
杨立新拿出一份文件：“我们医院的这个改革，是卫生部对医疗效率改革的重点项目。这是院长上周才申请下来的特别批文，您看这里，”指画线部分，“凡是符合轻症组症状和病种要求，由门诊医师签字的患者，所有手术前检查走门诊途径，不需住院，但为患者公费医疗方便，医院财务可暂时列为住院部分开销。”
苏纯把几页包括文字，表格和彩图的分析拿给刘谦：“主任，这是您让我做的近20年双侧输卵管不通的患者的统计分析，数据来源是咱们科20年来就诊的患者……”
苏纯指图，刘谦边看边点头，他们一页一页地看过去，欣赏的神色溢于言表，冲着苏纯道：“小苏，有没有兴趣，跟我参观一下我们的胚胎实验室，试管婴儿中心。你的才华，绝对不仅限于手术台上！”
陈瀚语给一个患者做完检查，洗手，走回来。
患者问：“那您说，排这个做试管要排刘教授的，得2年之后？”
陈涵语：“是2年之内肯定不行。”
患者：“那其他教授？”
陈瀚语：“我们这里的试管，已经都安排在1年半之后了。”
患者：“您看我今年已经41了，之前又失败过，要是1年半之后才开始，可能真的就太晚了啊！”
陈瀚语无奈地耸肩，转而皱眉，想了想道：“您如果实在太着急想先做，可以考虑私立医院。比如仁和，罗主任就是刘主任在美国时的同学，刘主任跟他也有合作，您看，”她笑笑，“因为项目的事，我还每周过去呢。”
患者问：“您说这个罗主任跟刘主任是一事儿的其实？你给他俩打下手？”
陈涵语笑笑：“这是个不太科学的说法，但也有这么个意思。”
陈瀚语正说着，一抬头，看见岑今站在门口，不能相信地看着她。
下班时间。
岑今跟陈翰语一起往外走。
岑今欲言又止，陈翰语一语不发。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走到一间饭馆，找了个靠着角落的位置面对面坐着。
陈翰语猛地抬头道：“别跟我说什么应该不应该！廖老师整天教育我要全心全意做好医生，结果我还没毕业，她先被免职然后干脆让患者给气死了！秦大夫处处看我不顺眼！刘主任……我本来以为终于转运了，结果苏纯一下就抢了他的眼！”
岑今：“小语，你别急。其实，秦大夫脾气大心眼好，她对谁都嚷嚷，但不见得真的不喜欢；至于苏纯，从上学时就比谁都强，比我们都强，咱们也不能跟最好的比……”
陈翰语：“不能做最好的，我又没有郁宁馨的爹！谁帮我，你么？我不给自己多铺条路，到时候留不了院，再进不去系统其他的医院，难道我真去二级医院或者回老家？人往高处走，不说别的，这么回去我都丢不起人！”
岑今一呆。
陈翰语：“我只能靠自己！你别那么天真了，这世上不那么循规蹈矩的人多了，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反正我就知道，妇产科可不只我一个往外介绍病人！”
李睿家里，许楠靠在李睿怀里，发呆。
李睿用手指卷着许楠额前短发问：“想什么？”
许楠沉默良久道：“我……我可能真的一辈子生不了小孩。”
李睿笑：“不是早说过了。”
许楠扭开头，极低声地道：“不是先天的。”
李睿把她搂得更紧：“最后一遍，好不好？我爱的，要一辈子在一起好好过日子的，是今天的许楠。”
她回头，主动地吻上了他的嘴唇。
凌远呆坐屋中。
保姆云姨走过来问：“媳妇跟孩子呢？”
凌远脸上阴沉，却还是稳了稳情绪，平静地道：“孩子有点发烧，念初干脆把她留身边看着了。”
云姨：“是医生敢情真好！”
凌远抓起钥匙，放心不下出了门，又回去医院，走到护士台跟前，道：“把冯渺的最新病历给我找出来。”
凌远一张张地翻看冯渺的检查，时而闭眼思考，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护士台的台面，护士站在一旁，也不敢打扰他。
凌远最终把几张单子列在一起，双手十指交叉，顶着额头，护士也不知道他是累了困了还是在琢磨，正无聊地东张西望，凌远已经把几张单子拿起来，剩下的推给她，边转身往自己办公室走，边道：“明天一早的检查结果回来，给我电话。”
那边林念初家里，林念初把妞妞抱到上次凌远送来的音乐摇椅里，打开音乐和头顶旋转的小动物玩具。
音乐转椅的儿歌声稚嫩清澈，妞妞瞧着头顶的各种小动物，手乱挥着，咯咯地笑出声来。
林念初怔怔出着神。
黑暗中，妞妞哼唧着哭了起来，林念初立刻翻身起床，摸着黑把妞妞抱起来，一边开灯一边已经朝厨房走过去。她单手抱着孩子，让她的下巴枕在自己肩头，轻轻拍背，到了厨房，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已经把老早准备好的放好奶粉的瓶子拿出来，冲了冷开水，晃瓶子，喂奶。
妞妞喝了奶挺精神地转着大眼睛四处乱看，林念初无奈地坐在床上，结果才一坐下，妞妞就大哭起来，林念初只好站起来继续走，边哈欠边喃喃地道：“小祖宗啊，睡吧，阿姨明天还要上班……哎我值夜班时怎么没觉得这么难熬呢宝贝儿？”
好不容易妞妞终于睡着，林念初极小心地把她放回小床，孩子后背着床的一瞬，小眉头动了动，林念初紧张得不由双手合什做拜菩萨状，孩子终于吧唧了几下小嘴，头一偏，睡得沉了。
林念初长长地出了口气，轻手轻脚走回自己床边，躺回去，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