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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大地之脐

如前所述,穴荒别称“地脐”,位于东荒边沿靠海之处。那是一片极端低洼之地,时刻面临着被海水淹没的危险。地虎人生活在其中,日夜战战兢兢。

从昊京往穴荒,路程并不算太遥远。周逢托着巴女,飞行速度很快,仅用半天多,穴荒就遥然在望。

从空中往下看,大地延伸到东方,地面突然塌陷,出现一个巨大的穴坑。穴坑又长又宽,从南到北,贯纵东荒最东侧边沿。在它外头,则是一道低矮的丘山山脉,横挡住广阔无际的沧海。

这就是穴荒,横亘在东荒与大海之间的大陆洼地,准确地说,更像是大海和大陆之间的撕裂带。

“到了到了!”巴女在空中兴奋叫起来。她当初被从这里抓走的时候,是抱着必死之心,不可能再回来之念。没想到机缘凑巧,竟然遇到周逢,经历了这么多事,出乎意料的还能回来。想到又可以见到那些熟悉的族人面孔,巴女的喜悦之情寓于言表。

等飞近了,周逢才看清,大海边沿那道丘山,根本不是真的丘山,而是一道人工筑起的矮堤。巴女告诉周逢说,沧海潮汐不定,以前经常灌入穴荒里,给地虎族造成无数死伤。后来地虎族就聚集全族之力,建造了这道防潮水的矮堤,从此才免去海水倒灌之苦。这座海堤,因为其长无比,像座山一般般屏护着穴荒,因此被称为“长屏山”。

说话间,两人飞到穴荒上空,只见宽阔的穴地里,一片金灿灿,那是大片稻田,此刻稻子都快熟了,犹如穴地中成片的黄金的。周逢记得巴女说过,穴荒虽然地势低洼,但接纳阳光雨露无碍,而且里头温润潮湿,形成独特气候,庄稼比外面的平原沃野长得好,有“粮仓”、“谷池”美誉。

看来传言果然不虚。地虎族的人,要不是没有人祸,日子应该是过得挺滋润的。周逢心里暗想。

这时候,随着高度下降,穴荒里的情况渐渐。只见中间那成片的田地,有些地方出现了明显的折伏倒压,看得出经历过明显的践踏痕迹,后来又给整好的。而在两边穴壁上,则是密密麻麻,布满了****,黑黝黝的直通地下不知多少里。

这个地方,叫做“穴荒”,那还真是实至名归。而地虎族就是以这些洞穴为出入口,生活在它们之下的地底世界里。那是一种地面人难以想象的穴居生活。地虎族人却是乐此不彼。

“看你们这里的样子,也不像是受到战火烧得太厉害嘛。”周逢随口说道。在天牢重狱里,巴女曾经讲起地虎族的过去与现在。她说,神州胜朝创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地虎族人生活都是比较平和顺利的。因为地虎族人习惯在穴荒居住,很少出去招惹是非,加上他们对昊周两族称臣,完全出自本心。因此,朝廷只要他们按时进贡,也不赖多干预他们的日常生活。

昊族人发动政变,独自掌控天下后,地虎族的好日子便渐渐少了。从百年前开始,横徵暴敛,喜欢大兴土木的朝廷就不断把目光投向穴荒来。他们征调地虎族人挖沟修池,掘矿淘金。地虎族人在日益加重的徭役里,终于爆发了怒火,但是很快就被官兵给扑灭。

不过,只要地虎族人还有一个人活着,这种抗争就永远不会停止。

一代代的巴头,在战争中被抓、被杀。周逢原以为,长久的战争,会使穴荒战火弥漫,犹如人间鬼蜮。但现在看这样子,分明不是想象的那样。

巴女摇摇头,说道:“事情可不像你看到的那个样子。你看那些稻子——”她指着那些金灿灿的稻田,“别看它们现在长得好像没什么问题。其实从这个情景来看,几天前,它们刚被官兵踩踏过,要不是抢救,估计早都给毁了。”

“抢救,怎么抢救?”周逢一愣,随即想起来了:“是不是地气呢?”

巴女点点头,说道:“聪明!就是地气!”原来,官兵为了困死地虎族,一直以来,都在想尽办法围剿地虎族,最常见的做法就是破坏地虎族的农田。轻则践踏,重则焚烧。穴荒里空气湿度大,最常用的办法是前者。

也因为如此,地虎族早就习惯了庄稼作物被官兵破坏的事情发生。只要没到不可挽救的地步,只要官兵走了,地虎族人就会用地气,尽可能让庄稼重新活起来。

与人相比,庄稼与大地之间的地气连接更加紧密,因此通过地气来恢复它们的生气,并不是件太大的难事。

“那些狗官兵,最近看来攻得还是蛮厉害的。”巴女看着四周,确定没有官兵在附近,这才指着穴壁上密集的洞穴问道:“看到那些洞口了没有?”

周逢点点头,说道:“你们挖的洞可真多啊,不怕把地下都挖空了?”

巴女笑了笑,说道:“挖空倒不会,因为这么多的洞穴,真正能通到地下的不多。”周逢奇了:“那通向哪里呢?”巴女神秘一笑,好会儿才说道:“通向——死亡陷阱!”

“死亡陷阱?怎么说?”周逢好奇问道。

巴女笑了笑,解释起来。原来,穴荒早期的时候,只有几个天然的地洞入口,通向洞穴绵密的地下。后来地虎族与朝廷交恶之后,朝廷不断从这些地洞入侵。于是地虎族人便挖出许多洞口,有的作为逃生出口,有的则作为诱敌洞口,在里面设下重重陷阱。除了地虎族外,没人知道哪个是真正的入口,哪个是死亡入口。

“要不是这些密密麻麻的地洞,我们地虎族早让朝廷给灭了。他们现在拿我们没办法,也是因为很难分清哪个洞穴是活路,哪个洞穴是死路。嘿嘿,要是进入死路,别说陷阱让他们受不了,就是里头的野兽,也让他们有去无回。”

原来,这穴荒直贯而下,通向的是个巨大的地下洞穴网络。那是一个与地面世界有别的天地。在那之中,藏匿着许多自古以来就有的穴居动物,其中不乏地面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凶猛野兽。这些野兽,对于熟悉他们的地虎族而言,称得上是猎物,在地里青黄不接的时候,是最好的口粮。但对于不熟悉它们的人而言,则是潜伏着的危机,随时随地都有,而且极难防御和抵抗。

曾经,朝廷就出动过地卫军,在藏锋堂逆地术好手带领下,潜入地穴之中,想一举剿灭地虎族。没想到,这支精锐还没找到地虎族的人,先碰到洞穴里的毒蛇猛兽,给吃得一个不剩。

自此,朝廷的地底力量元气打伤,对于地虎族的打击,只能依靠地面部队的潜入。地虎族得以与朝廷分庭抗礼,多年来始终屹立不倒。

说话间,巴女右手一直都牢牢抱着周逢的腰间,整个身心都靠在他怀里。周逢被她这么用力抱着,还真有点心慌意乱,忙直直往下落,嘴上说道:“好了,总算把你安全送到了!”

两人足尖落地,巴女仍旧靠在周逢身上,小鸟依人一般。周逢拍了拍她的肩头,笑着说道:“你这样子,会不会有损你巴头的形象?”

“什么形象?”巴女不解问道。周逢说道:“看看你,好歹是一族之长呢,在族人面前,那是高大英武的,现在这个样子,好像很颠覆原来的形象。”

“切,谁敢嚼舌根,难道没看到我,现在伤得厉害吗?”巴女眉头一皱,随即笑了起来:“放心吧,我们地虎族人,可不像昊族的人,明明男盗女娼,还非要装个道貌岸然的样子。我们这里,嘿嘿,只要你不做坏事,其他的事不管你是巴头还是普通族人,谁也不会在意的。”

周逢暗暗苦笑,对他而言,这并非是重点。重点是她可不想让巴女贴得太近了。他知道巴女对自己有意思,说实话,她也长得确实挺可人的,黑得别有一番滋味。只是周逢现在的目标是逆空。

如果再跟巴女纠缠不清的话,他真不知何时才能到神秘莫测的逆空去。因此周逢想了想,快刀斩乱麻地说道:“行了,我已经把你安全送到了,也算是不辱使命了。现在,我们该分手了吧。”

巴女一把拉住周逢的手,说道:“急什么呢,既然来了,当然要让我尽尽地主之谊了。”

“不用不用!等我从逆空回来,再来造访吧。”周逢忙笑着说,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从身上掏出那把“破风刃”,递给巴女:“对了,这东西一直在我身上,忘记了还你,拿去吧。”

在天牢重狱里,周逢拿到这把“破风刃”,刚给巴女割开身上的“黑晶索”,便被宁皇后派来的逆思术好手给提走了。此后与巴女分而又合,屡经变故,无暇顾及此事。破风刃一直藏在他身上。

如今,到了要分手的时候,周逢终于想起这事来,忙把“破风刃”交还她。意思也甚为直白,那就是事情两清,避免有过多的纠葛。

但是,巴女看着破风刃,却不肯收:“我现在拿着它也没用,你先收着,以后说不定有用呢。”

“怎么行,这可是上古神兵,应该物归原主才对。”周逢急忙说道。巴女依旧不肯收;“算我借你的吧,你经常在外头跑,没有个防身利器也不好。”

巴女心意坚决,周逢没办法,只能又把“破风刃”收了:“那好吧,下回见到你再还你,我先走了。”转身便要离开。

“不行,你这样没进门就走,族人会瞧不起我这个巴头的。”巴女一把揪住周逢衣摆,坚决说道:“你等等,我叫人出来。”说完,走到面前一个宽阔的洞口,冲着里头撮嘴长啸一声。

啸声尖锐,远远传进黑黝黝的洞口里去,直通地下去。

“等等吧,我的族人马上就要出来了。你休息一下再走也不急,对吧?”巴女笑着对周逢说道:“从这里出去,就是无尽的沧海了。我让族里的老人,跟你讲讲,到底要怎么过海去,免得你抓瞎乱走。”

周逢想想也有道理,便不再坚持了,说道:“好吧,那最多只住一天,怎么样?”

“太少了吧,你好歹得多住……行行,一天就一天。”巴女见周逢摆出要走的样子,急忙妥协了。她焦急地往洞口里望了一眼,哼了声说道:“怎么没人出来?这些家伙,不会又偷懒了。”说完,又撮嘴长啸一声。

洞口里依旧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回应。巴女大感尴尬,回头冲着周逢干笑一声,说道:“可能族人没听到,我再进去看看。”

周逢点点头,飞身跃上那座海堤,极目往外望去。只见海堤之下,沧海万顷,无边无际。空中白云悠悠,海水碧蓝清澈。在烟波之上,成群白色的候鸟,正轻盈飞舞着。

而逆空,就在这片大海深处——深处的意思是在海洋之底,还是在汪洋中间呢?

刚开始,周逢把事情想得很简单。认为只要到了穴荒,运用逆风术,飞跃沧海,就可以找到逆空。但是亲临大海,看着那辽阔得不见边际的汪洋,他才知道,事情远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

看来,还是得先在穴荒住下来,多了解一些信息,有备而为,才能避免走弯路。

想到这里,周逢点点头,飞落在巴女进去的那个洞口外。巴女进去后,一直没有出来。周逢刚要喊她——巴女的惊喊声却先发出来。

“啊——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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