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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章 海荒源流

从安亚丹的叙述,周逢渐渐明白了海神的来历。

在很久之前,鲸鱼岛是大海之上,一个穷荒小岛。而踏浪族则是在这个岛上,艰难求生的一小撮人。这小撮人前有茫茫大海,背有随时会喷发的火山,时常还要承受狂风大浪,电闪雷鸣的侵袭,生境险恶。而荒岛之上,又缺乏粮食蔬菜,衣食只能向大海求取。喜怒不定的大海,动不动就夺去许多人的性命。

如此艰辛环境下,生活又充满着不确定性。踏浪族先人们的寿命普遍很短促,能活到五十岁的便是长寿了,多数人在鼎盛之年,也就是三十岁左右,便死于非命。

当踏浪族先人数量越来越稀少的时候,海神出现了。它一出现,就夺去多条踏浪族人的性命,让踏浪族人陷入恐慌,以为灭族之灾就近在眼前。

但是,海神却没有再进一步追杀族人,而是产下一大窝幼崽后就消失了。

惊恐不安的踏浪族人,躲在山里十来天后才敢再出海。他们意外发现,海神留下的幼崽,在夜里竟会发出光芒来。

有胆大而又年纪大的族人,就抓了一条海神幼崽,带回来仔细研究,除了发现幼崽体内有夜明珠外,别无其他发现。这人也甚为胆大,想想自己时日不多,就像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那样,第一个把海神幼崽给煮了吃。

当时所有族人都以为他必死无疑。但那人第二天还是醒过来,而且像平时那样去劳作。

很多族人还是坚定地认为,他活不了多久。但那人不但越活越长,而且还越活越精神。他也豁出去,继续抓海神幼崽吃。

在他的带动下,踏浪族人渐渐也动了心,不少人开始跟着吃起海神幼崽来了。那一整年,踏浪族竟再也没人因为年龄的问题逝世。

当踏浪族人逐渐意识到什么的时候,海神再次出现,它又吞噬了一些踏浪族人,留下一窝幼崽后再次离开。

它走之后,回过神来的踏浪族人,继续吃海神幼崽。如此反复许多年,踏浪族人的寿命显着提升,而且每个人的一生,绝大部分时间都保持着年轻状态,只在最后几年才会突然苍老。

一系列的经验总结,让踏浪族人终于确信,是海神给他们寿命以及青春。

从那以后,踏浪族与海神很有默契地同生共存着。每当海神到来,踏浪族就把族中年老者,犯罪者拉去向它献祭。等海神走后,踏浪族便去吃食海神幼崽。

这种奇特的互吃互利模式,让踏浪族的日子渐渐好起来。族人越来越多,物资也越来越丰富。

当逆流术被创造出来之后,踏浪族的历史进入了春天。人人都可以活到两百来岁,可以在海上任意往来,甚至还驯服了鲸鱼,作为族民的坐骑。

变得强大起来的踏浪族,自此把那巨大的海怪当做海神。

此外,踏浪族也开始转变思维。他们不再拿族人献祭给海神,而是把目光瞄准进入视野范围内的外族人。以犯界为名,将外族人抓起来,献祭给海神。

“这招真绝,慷了他人之慨。”周逢笑了笑,“还巧设名目,我献祭你是有道理的。”

安亚丹淡淡道:“这都是生存需要,不是吗?”

周逢笑了笑,无意于纠结这个问题。

安亚丹顿了下,又说道:“其实,在要不要继续向海神献祭这事上,最近几十年里,族里曾经发生过好几次争论。”

周逢道:“要是我的话,这个问题没什么好争辩的。种族要繁衍,该牺牲就得牺牲,何况牺牲的是外族人呢。”丛林法则,弱肉强食,这个道理周逢再明白不过了。没有一个部族,能够伟大到,置部族利益不顾,而不忍伤害他族利益的。

“这话没错。不过,事情却跟以前不一样了。”安亚丹说道:“一百多年来,我们部族一直都有人不吃海神幼崽,但也活得好好的,跟其他人一样长寿,一样年轻……所以,有些人认为,吃了那么多代海神的幼崽,可能我们踏浪族人的体质已经发生了彻底改变,不需要吃海神幼崽,也能继续保持长寿青春下去了。”

持这种观点的人,认为海祭这种野蛮的仪式是该停止了,不能再做违逆天道,有伤他族人性命的事。

不过,在与神州胜朝恩怨纠葛已久的海荒上,这种观点注定没有多大市场。即便不祭海神,踏浪族对每个人到来的外族人,也始终心怀警惕,不可能让他们轻易过关的。最终,外族人还是要抓起来。

一旦抓起来,如何处置他们就是个问题。拿去祭海神,无疑是最便捷,最不费脑子的办法。

有着源源不断的祭品,海神光顾也勤快起来。海神祭渐渐由一年一次,变成现在的半年一次。

周逢不由笑了:“我看,现在你们祭奠海神,已经不是在跟它互惠共利,更多的是利用它来处理外族人了。”

安亚丹竟是不否认,点点头说道:“可以这样说……其实,现在很多人都不吃海神幼崽了。就我,从来没吃过,活了一百二十年,也是好好的。那些海神幼崽,留着更多的是用来晚上好看的。”

周逢不得不承认,那片发光海,在夜晚确实美轮美奂,实属旷世罕见奇景。

“好了,说了这么多,我们也该干活了。”安亚丹说道:“先把你的族人救下来,然后你得告诉我,那个盗走逆鳞圣令之人的下落。”

周逢点点头:“没问题,到上面去说吧。”

两人游上水面,郭凯还躲在那块珊瑚礁中间,见周逢和安亚丹竟然联袂出现,眼睛当即瞪得大大的,仿佛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周逢笑着把两人条件交换的事简单说了一下,郭凯这才恍然大悟。周逢这才言归正传。

“现在,我们要救的同伴,叫单泊,他是这次一百零八个祭品之一。”周逢看着安亚丹说道:“目前我唯一能确定的是,他被你的族人给抓了,但生死不明。”

安亚丹沉吟道:“如果你看到的时候,他只是被活捉的话,那十有八九他还活着。我们踏浪族杀人的时候,是很讲究的,不会随便就杀。”

周逢暗暗放心,道:“果真这样,那再好不过。我们就可以实时下一步计划了。”安亚丹兴冲冲站起来,道:“岛上有几个囚洞我一清二楚,我们马上去救人。”

周逢摇摇头,笑着说道:“那样去找太麻烦了。”

安亚丹一愣:“不然你有什么好办法?”周逢目光落在他身上,贼贼地笑了笑:“当然有了,不过得由你来配合我。”

“什么?配合你?”安亚丹诧异说道:“怎么配合?”

周逢比划说了几句,安亚丹终于明白过来,拍着胸膛说道:“没问题,开始吧。”

安排妥当后,周逢独自一人,施展逆风术飞向鲸鱼岛西南边,落在举行海神祭时出发的那个小海滩边上。

此刻,海滩上悄无人声,一片空荡荡的。只有出发时,踏浪族人留在沙滩上杂沓的脚印还清晰可见。

全岛族民,几乎都去参加海神祭。此刻,整座鲸鱼岛空了,荒凉与寂寥,笼罩着目光所及之处。

周逢就在沙滩上坐了下来,淡然看着海面。他相信,用不了多久,他等待的目标就会出现的。

果然,没多久,远远的海面上,出现许多小黑点。黑点越来越多,越来越近,那是祭海神的踏浪族人回来了。千百头鲸鱼,载着垂头丧气的族人,一片死气沉沉。

这次海神祭所出现的突发变故,完全超出踏浪族上下的意料之外。海神轰然倒塌,化为灰烬那一刻,许多人的心跟着塌了,化了。人都是需要信仰的,但踏浪族却眼睁睁看着他们的信仰,被人当面给毁灭。

没有海神,未来会是如何,谁也没有答案,连鲸主也不例外。因此回来的时候,踏浪族不像以往那样,欢声笑语,载欢载乐,而是一个个哭丧着脸,仿佛灭族末日就在眼前。

足下的鲸鱼似乎也感受到主人的悲伤,也都寂然无声。只是轻轻地划着水,缓缓前进。

踏浪族人的这种反应完全在周逢意料之中。看着鲸鱼游得近了,他猛地站了起来,大步向海边走去。

看到海边上突然冒出个人来,踏浪族人都是一愣,随即惊呼四起。很多人从鲸背上跳下来,踏浪飞奔而来。

眨眼工夫,周逢便被踏浪族给包围住。

“外族人,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回到鲸鱼岛上来,哼哼,欺负我海荒无人是吧?”这时候,鲸主在众族人簇拥下,盛怒登岸,大步逼向周逢来,目光里闪着炽盛的怒焰。

周逢当着踏浪族之面杀死海神,已经是在他们脸上狠狠打了一记耳光,此刻又大模大样站在沙滩上迎接踏浪族的回归,简直是赤裸裸在嘲笑踏浪族无能。

踏浪族上下,都是血性男儿,自是怒意勃发,只待鲸主一声令下,便要冲上去与周逢拼命。

鲸主怒气尤其高炽,他怒视着周逢,大步流星过来,双拳紧握,蓄势待发。这一天周逢做得实在过分,杀海神,伤族人,还让他这个鲸主当众出丑。凡此种种,无不是罪该万死。

想到这里,鲸主眉眼一凛,逆流术第四重境催动。他身后的大海若有所感,浪涛呼啸而起,发出轰然巨响,犹如狰狞巨人,势欲与天相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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