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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天籁之声

秋季临近,天气逐渐清凉起来,自从换了新乳母木村来女,祐宫夜晚的惊吓和哭闹也渐渐少了。

这时,中山家、权典侍和河内介都踏实了许多。殿下开始牙牙学语了,河内介常常屏住呼吸,想要仔细分辨殿下说了些什么。

自从祐宫有了夜里哭闹的毛病,河内介就常常抱着殿下在花园里散步。

河内介认为应该在阳光柔和的天气里让殿下更多地接受日光浴,所以除了烈日炎炎的天气以外,他常常在征得权典侍的允许之后,带着祐宫在屋外玩耍。

其实,对于河内介而言,与祐宫的健康相比,他更加关注祐宫成长,这才是他生活的意义。

这一天,河内介背着祐宫来到花园,祐宫穿着洁白的小褂,全身散发着沁人心脾的乳香。屋外,有小阳春之感的天气温暖宜人。

“岚山的枫叶该红了,那景色一定很美吧!”

河内介像往常一样,一边陶醉在幸福之中,一边对殿下说道。

他当然知道这只是自言自语,祐宫是不会回答的。然而,祐宫迫不及待似的说了些什么。

“嗯?殿下您说什么?啊,刚才您好像说了些什么呀?”

河内介扭过头去,对祐宫问道。

“豆——腐”祐宫又动了动嘴,拉长了声调说道。

“什么?”

河内介感到眼前一黑,祐宫差点从他的手中滑落。

殿下赐给他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不折不扣的豆腐叫卖声……

“豆——腐。”

河内介连忙捂住殿下的嘴,禁不住放声恸哭起来。这里的居所狭小局促,早晚总会从墙外传来叫卖豆腐的声音。

“殿下,殿下,您说什么?”

在河内介眼里,祐宫是世上最美好、最高贵的化身,而这样的结果又是多么令人失望啊。忠厚纯良的河内介将这一切都归咎于自己的失职。

就是这件小事,促使河内介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尊皇派转变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勤皇派。

河内介曾经形容自己当时羞愧万状,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顷刻之间,这种羞愧之情变成了愤怒的火焰,燃遍了他的全身。

祐宫诞生时,河内介为了表达自己激动的心情,曾经吟咏过这样的诗句:

若为吾君与天皇,

肝脑涂地未所惜。

粉身碎骨倾吾命,

只为不负君王心。

然而,从这一刻开始,蕴藏于诗歌中的感激之情才真正转化为他生命中的动力。

国家蒙受如此严重的灾难,根本原因在于人们忘却了美丽而高贵的事物……

河内介痛恨自己、痛恨幕府、痛恨丧失了高贵灵魂的世人。

后来,每当祐宫模仿卖豆腐的叫卖声时,河内介都感到无形中有一根鞭子在鞭打着他的心。此后不久,另一件事情的发生直接促使河内介投身到“尊皇攘夷”运动之中。

时至11月初,年轻朝臣们之间关于救国对策的议论愈演愈烈。

很久没有露面的莲月尼姑专程从西加茂的寓所到御门前的中山府,邀请河内介。

“三长老师,有个人无论如何要想和您见上一面。”

看样子,莲月尼姑刚刚去过河内介的家。她照旧穿着一双小小的木屐,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与世无争的神情使她面容显得清新脱俗、异常神圣。

“想和我见面?既然你特地来请我,当然不能不去了……”

河内介话刚刚说了一半,又反问莲月:

“是否还是那位奈良人?”

河内介一边说着,一边在脑海中浮现出莲月尼姑曾经介绍过的医生今村文吾的模样。

“不,不是那一位。因为一乘院殿下受了陛下的重用,所以您说的那位已经心满意足啦。今天的客人从西边而来。”

“西边……这么说来,是九州?”

“是的,他生在肥前,长期居住在久留米……这样吧,您就赏我这尼姑一个面子,去见上一面就知道了。”

对于这样一位恬淡无欲、远离尘世的出家人的请求,河内介实在难以轻易拒绝。

于是,河内介向权典侍告了半天假,随莲月尼姑一同前往她住的草屋。

“那位客人到底是怎么认识您的?”

“要说起来,呵呵,就是在那家当铺里。”

“当铺?您还常去当铺吗?”

“咦,三长老师,您现在已经不去那儿啦?”

“这话就让我不明白了。莫非您特地来请我,就是让我去见当铺的老板?”

“您又这么忙,实在对不住您啦!”

“这么说来,您是否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快要断赎了?”

“这个么……”

莲月轻轻地点了点头。

河内介一时如坠云里雾里,他一下被莲月尼姑弄糊涂了。

他的心中隐藏着一个令他寝食难安的烦恼。如今国难当头,国家处于风雨飘摇之中,自己到底能为祐宫殿下、为自己的国家做些什么呢?

仅仅陪伴在祐宫身边是远远不够的。等祐宫殿下长大成人回到宫中,那是一个他河内介无法企及的世界。因此,真正效忠于祐宫,就意味着作为一介草民的他也必须担当起救国的重任。

但是,救国之道到底在何方?

那些被佩里的炮声惊醒、认识到国难当前的人们,一定都和河内介怀着同样的烦恼。

不过,和水户的齐昭、阿部伊势守不同的是,真正触动河内介灵魂深处的不是佩里的炮声,而是年幼的祐宫无意间冒出的“豆——腐”这个词。殿下稚嫩的声音让河内介心如刀绞,令河内介感到这是上天在冥冥中发出的警示。

莲月大步流星走在前面,身后扬起一阵尘土,忧心忡忡的河内介紧跟着她来到草屋的花园。花园里,霜后的雁来红已经枯萎凋零了一半,但是却依然红艳逼人。午后的阳光渐渐黯淡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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