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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孤注一掷

人们做出重要决策时,总是有某种动机的。遇见北有马太郎之前的田中河内介是内向而消极的,他从来不会积极主动地去鼓动别人做些什么。

他所做的,就是时常与自己的良心进行对话,坚持自己认为正确的东西。而现在,河内介认为自己不应该满足于这种现状。他感觉到,撒向他身上的火种正在一点一点地点燃他的肉体。

与北有马太郎见面伊始,

北有马就邀请他前往久留米与真木保臣会面。但是河内介发现,在去久留米之前,还有堆积如山的事情尚待完成。

关于恢复王政,河内介以前听说过,也思考过。但是,如今形势迫在眉睫,必须“揭竿而起”这是第一次有人斩钉截铁地向他宣告,恢复王政是抵御外敌侵略独一无二的方法。

整个日本的民众只有紧紧团结在皇室周围,同心同德、不遗余力地奋战到底,才能共渡面前的难关。以前,这些话听起来是那么抽象,那么的形而上学,是内心看不见摸不着的忧愤之情。然而,“揭竿而起”必须付诸行动,勇敢地直面那阴森恐怖而又冷酷无情的一面。

不可否认,“恢复王政”的背后隐藏着民间否定现状的激进思想。它将彻底打破幕府、藩制、个人生活、人之常识……不仅如此,它甚至将毫不留情地鞭策人们勇往直前,一举冲破现有的人情世故。

它绝不雷同于对身边小事的不满和激愤。河内介立即联想到了“大义灭亲”这个词,同时也反思自己身处的这个时代,到底有几人能够忠诚地实践这一思想呢。

“阁下所言我已听懂了。不仅如此,这是我必须弄明白的大事。不过,您能否容我过几天再作答复?”

河内介说完,就告别了北有马太郎。他感到自己全身像着了火一样熊熊燃烧着。

是啊,如果真心要为祐宫做些什么……

从那以后,河内介开始积极地接触各种人物。因为,他希望尽可能收集准确的信息,仔细消化各种人的不同意见,而不希望自己怀着偏见出发。

现在,是不是真的已经到了破旧立新的时候了?

河内介知道,只有自己的想法重新得到了准确的验证,才能与真木保臣见面。

换而言之,北有马太郎的话已经深深地拨动了河内介的心弦,真木保臣关于“打着恢复王政的旗帜揭竿而起”的主张已经成为河内介心中难以割舍的一句话。

果真如此的话,就必须面对另一个更为重要的问题。

因为,当今圣上并无恢复王政之决心。陛下每天清晨冒着寒霜,伫立于庭院之中,祈求上苍保佑万民平安。陛下最终还是希望与执掌政权的幕府同心合力,共同攘除外患。

何况,天皇陛下如此,鹰司关白就更不用说了,就连近卫右府、天皇身边的三条实万、坊城俊明,都主张敦促关东的幕府驱逐外敌。虽然对幕府的种种做法有所不满,但没有人能够认清幕府的实质,更谈不上彻底与其决裂了。

血气方刚的年轻朝臣也同样如此。虽然嘴上说要恢复王政,但是并没有揭竿而起的决心,尽管国难当头,却丝毫没有打破一个旧世界的念头。

而且,自从佩里撤离之后,阿部伊势守抬出了水户齐昭。齐昭不遗余力的种种努力赢得了众人的赞扬。所司代胁坂安宅家的人来到中山府上,说为了对付佩里卷土重来,幕府打算从这年11月开始在品川海域建造11座海防工事,其中第一、第二、第三座工事均已完工,将由会津、忍、川越这三个藩分别负责三座炮台的警备。

炮台均为六角形,面积约12000余坪,涨潮时露出水面的高度约为一丈一尺有余。

据说,一共要在海上建造11座这样的人工岛。不管这些工事能否在实战中发挥作用,但是谁都清楚这在当时是难度极大的土木工程。

为了建造这些炮台,幕府命人从高轮泉岳寺内、松平骏河守别邸以及品川御殿山等处开山取土,先用箩筐将土运到海边,再用船只运到海中央。

所以,从品川北马场到泉岳寺白天禁止普通百姓通行,经由东海道的行人不得不从北面绕道而行。

幕府在全国共动员5000多名石匠和壮工,总工费达七十五万两银。为此,还专门铸造发行了新钱币“台场通宝”

专门运土的挑工的工钱是二百五十文,所以江户流行这样一首歌:

“品川炮台挑土,吃饱喝足,还有工钱二百五”

除了江户之外,其他各藩也各自大兴木土,建设防御工事,这样一来民工数量大为不足。这首歌就是为了招募民工而写的小曲,不仅提供一日三餐,还额外付给二百五十文的工钱。

工程费用一部分由幕府向直辖地的富豪和居民征收。负责这些工程设计和施工的是江川太郎左卫门。江川太郎左卫门为了让自己的老师、炮术家高岛秋帆助自己一臂之力,特地获得幕府恩准,让老师暂时寄住在武州冈部领主安部虎之助的家中。

据说,幕府还特地从土佐将多年前曾因出海捕鱼遭遇风浪漂流到太平洋上一座名叫鸟岛的无人岛,后被美国捕鲸船相救并带至夏威夷,之后在美国学习英语、造船、航海技术的渔夫中浜万次郎请到江户,并授予他营造头衔的武士身份。

以上种种举动对于历来唯我独尊、刚愎自用的幕府而言,实为史无前例的英明之举,为发掘和发现被埋没的人才做出的努力可谓非同一般。

8月份,幕府还在御茶水的樱花马场设立了大炮铸造所,打破了多年来禁止建造大船的禁令。同时,准许各藩建造军舰,并从荷兰采购了军舰和武器。此外,还在岛津齐彬的建议下,将太阳旗作为日本国的总船旗。这些都是幕府为团结全国力量而作的殊死一搏。当淳朴忠厚的河内介听说此事时,感动得几乎落泪。

事到如今,对于如此认真付出努力的人,都必须一起彻底否定吗?

尽管全体日本人以各种方式倾尽全力地为拯救国家而奔走辛劳,却难以力挽狂澜,这是多么残酷的命运啊!

就在田中河内介满含着伤感的目光放眼四周时,又一波猛烈的怒涛正以排山倒海之势拍击着日本的海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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