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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堇荼如饴:茶文化的历史扇面(1)

品茗修身——关于《茶经》的故事“茶禅一味”——茶中的三重境界

歌咏曲折人生——茶诗歌里的意韵平仄之间的人生哲理——茶对联的逸事

生活的文化——茶歇后语中的智慧茶中生活一多样的民族茶文化

茶与文学联姻最早可以追溯到两千多年以前,中国第一部诗集《诗经》中有“堇荼如饴”“谁谓荼苦,其甘如荠”的诗句,至今,有关茶的诗词、散文、小说、茶联、茶谚、茶谜等文学作品浩如烟海。

茶是随性之物,既可进柴门,亦可登大雅之堂。在百姓那里可以与“油盐酱醋”为伍,在文人那里又与“琴棋书画”等高雅之事为伴。茶的外形简单,内涵却很丰富,为人们生活增添不少情趣和韵味。历代多少文人学士与茶结“缘”,他们爱茶、嗜茶、恋茶,借茶写人、叙物、抒情,反映了当时人们的社会生活和作者的思想情感。

茶向来是文学创作的重要题材之一,茶除了渗入诗词之外,还与记、赋、散文、小说等文体结合。文人喜欢饮茶、咏茶和赞茶,大概与茶对文思的催发分不开,文的轻灵、风趣、寓意深刻的特征与茶的清灵飘逸、内涵丰富相契合,使文人在品饮之际,文思如泉涌,文学作品也因茶的渗透更显光彩。

品茗修身——关于《茶经》的故事

品茶早已有之,而能将品茶与修身紧密地结合在一起,最早当属陆羽。陆羽不仅爱好喝茶,而且他还注重将喝茶的心得汇集起来,日积月累,其对茶文化的修为可谓是炉火纯青,同时也达到了修炼自身心性的目的。将其修身推向巅峰的便是其论述茶文化的专著《茶经》,这是我国茶文化发展的集大成之作。

陆羽,唐朝人,中国历史上有名的茶叶专家,史称“茶圣”。他用一生的时问写成《茶经》一书,对茶道与茶文化作出了巨大贡献。但是他的人生却充满凄凉。那年秋天的一个清晨,也就是唐开元二十一年(公元733年),西湖畔龙盖寺,早起的僧人从沙沙的落叶声中还听到了小孩的哭泣声。僧人走进湖边芦苇,看见几只大雁正用翅膀遮盖着一个哭泣的男婴。雁护弃婴,命不该绝,僧人抱起男孩回到了寺院。这个僧人就是智积禅师。

小男孩在寺院中一天天长大却还没有名字,为他问卦取名。卦盒里倒出一签,一看是支渐卦。卦日:“鸿渐于陆”,是鸿雁渐渐降落大地。老禅师就把这孩子取姓为陆,取名为羽,取鸿渐为字。老禅师想:此卦证实,鸿雁羽毛遮护他度过秋天之晨,真乃天意啊!

有了名字的陆羽很高兴,在龙盖寺既有西子湖畔美丽风景陪伴,又有黄卷青灯下的念佛诵经,多少个暮鼓晨钟,日复一日,使得这个不知道父母是谁的少年备感无奈。好在不久以后,师父将他送到浙江湖州李公家读书。这应该就是私塾。与他一起读书的还有李公的女儿李季兰,在李公家陆羽和季兰一起学诗作画,一起弹琴唱歌,受到了很好的儒学熏陶。在李家陆羽学会了煮茶,李公好茶,闲暇时给他讲了许多有关茶叶的传说和用途。

陆羽九岁那年,李公调江南任职,陆羽只得离开李家回到了龙盖寺。在寺院,智积禅师教他梵文佛经想让他皈依佛门,但读了四书五经的陆羽对僧人佛门没有兴趣。十一岁那年,陆羽跟一个戏班子四处流浪去了。在戏班里陆羽渐渐成为舞台上的台柱子。后来他接受了竟陵太守李齐物的建议,拜名士邹墅门下学习儒学。潜心诵读诗书之佘,他常到山上采撷野茶,为邹墅烹制。对陆羽的煮茶技艺,邹夫子十分欣赏,陆羽在竞陵一带也已小有名气。

五年后,崔国辅被降为竞陵司马。崔国辅是开元十四年进士,为人热情豪爽,刚正不阿,这时崔国辅已经七十岁,他与陆羽见面后很陕成为了忘年之交。陆羽在崔国辅的指点下诗作大有长进。但在陆羽心中放不下的还是茶事,天宝十四年(公元755年),二十二岁的陆羽拜别恩师,带着憧憬开始了茶事的周游考察。

陆羽先后考察了河南、湖北、江西等地,后又渡江南下,遍访长江中下游与淮河流域各地,收集了茶树生长环境资料和大量采茶制茶的工艺方案。上元二年,陆羽来到了浙江湖州,慕名拜访了诗僧皎然,两人一见如故。从此陆羽在湖州苕溪定居下来。皎然是湖州南郊妙喜寺的住持,两人经常烹茶论诗,品茗唱和。皎然有一首寻陆羽的诗是这样说的:

移家虽带郭,野径入桑麻。近种蓠边菊,秋来未著花。

叩门无犬吠,欲去问西家。报道山中去,归来每日斜。

诗里说陆羽隐居在城外,家在僻静桑麻处,秋菊竹篱边,时常不在家,访茶道而云游去了。这首诗后来收在了《唐诗三百首》中。宝应二年(公元763年)陆羽到苏州,随皎然一起看望了刘长卿,三人游历了虎丘,陆羽在剑池品尝了观音泉水,并题写了“天下第五泉”几个大字。在无锡惠山,泉水无色透明,甘美适口。陆羽品尝后誉此为“天下第二泉”。当地人为了纪念他,在泉上修建了一座陆子祠。

陆羽一心只为茶事,不为名利,无心仕途,一贯以布衣寒士身份奔走在山野茶乡,深得友人敬重,都称他为“陆处士”。从全唐诗中看,涉及陆羽诗篇的人士就有五六十位。他不出仕,名人都想与他交朋友,这是当年的风气,也是社会稳定的表现。正如孔子说的:“德不孤,必有邻。”陆羽的《茶经》就是在大书法家颜真卿家开始写作的。

三十多岁了,陆羽还是孤身一人。其实,有一个人的身影在他心中挥之不去,她就是童年时代的同学,恩师之女李季兰。

一天,在开元观有诗会,文人雅士欢聚一堂,陆羽也在其中。正在饮茶作诗谈笑风生之际,皎然来了。

“陆羽,我给你介绍一位新朋友。”皎然拉一位容貌端庄的道姑进来,说:“她叫李冶,小名季兰……”

话没说完,只见四只眼暗塄住了。他们凝视了很久,同时喊出了对方的名字,真是“问姓惊初见,称名依旧容”,可谓“忆席童年事,相视泪双流”。李冶和陆羽都流下了辛酸的眼泪,二十多年的离愁别恨,其中的酸甜苦辣、悲欢离合,局外人是难以想象的。

原来李冶也是苦命人,当年,父亲携家南归,不久患上疾病久治不愈而亡。此后家贫如洗,母亲又积郁成疾,也撒手西去。可怜李冶无钱葬母,只得卖身为奴。而后李冶又被卖到了青楼做歌伎。几番风雨几番折磨,经多方辗转才进了开元观。

今天终于苦尽甘来,两个有情人可以在一起了。那时,道士还俗是十分普遍的事。此后的日子,两人要么同诗友一起品茶斗诗,要么一起游山玩水,这是他们一起度过的人生中最陕乐最幸福的时光。

李冶病了,陆羽日日陪在李冶身边,晚上很晚才回去,早上顶着浓雾又来看她。李冶有诗讲道:

昔日繁霜月,今来苦雾时。相逢仍卧病,欲语泪先垂。

强劝陶家酒,还吟谢客诗。偶然成一醉,此外更何之。

显然,李冶知道陆羽的痴情爱意,但总觉得自己是道姑,还有自己哀伤的身世使她感到愧疚与无奈,所以,欲语泪先垂,只有一醉了之。正当两人缠绵在感隋与世俗之际,唐玄宗听说李冶诗才很有名望,便召她入宫。一对鸳鸯就这样不了了之。

岁月已逝,转眼又到贞元五年(公元789年),陆羽一生未娶,隐居在江西上饶。他开辟茶园,凿井饮泉,煮茶论道。

贞元二十年(公元804年)冬天,陆羽在湖州去世,终年7l岁。与他的好友皎然一起,陆羽也被葬在湖州杼山。皎然塔、陆羽坟都在杼山妙峰寺内,此后,年年有文人墨客前来凭吊。后人对他十分敬仰钦佩,不仅是由于他写有《茶经》,还在于他的隐而不仕,坚韧执著。他是靠征服自己而赢得人们的赞许爱戴的,所以他是一位圣人。

纵观陆羽的一生,可谓是错综复杂,而他撰写的《茶经》则是他的灵魂,关于陆羽写《茶经》,还隐含着一个有趣的故事。唐玄宗年间,竞陵太守李齐物在一次州人聚饮中,看到陆羽出众,聪明好学,十分欣赏他的才华和抱负,当即赠以诗书,并修书推荐他到隐居于火门山的邹夫子那里学习。没想到,礼部郎中崔国辅不久就被贬为竞陵司马。当年,陆羽揖别邹夫子,下山。与崔国辅相识,两人常一起出游,品茶鉴水,谈诗论文。陆羽为考察茶事,去巴山峡川。行前,崔国辅以白驴、乌犁及文槐书函相赠。一路上,他逢山驻马采茶,遇泉下鞍品水,目不暇接,品不暇访,笔不暇录,锦囊满获。唐肃宗年问,陆羽从南京栖霞山来到浙江湖州苕溪,隐居山问,闭门著述《茶经》。其间常身披纱巾短褐,脚穿藤鞋,独行山野,深入农家,采茶觅泉,评茶品水或诵经吟诗,杖击林木,手弄流水,迟疑徘徊,每每至日黑尽兴,大哭而归,当时不知其性格者误称他“楚狂接与”。陆羽在唐代宗时曾被封“太子文学”等多种官职,但均未到职。他一生鄙夷权势,酷爱自然,坚持正义,本书前面提到的《六羡茶歌》正体现了他的个人品质。

《茶经》一出,产生了重大的影响。唐代宗宝应年问,唐朝皇帝欲向回纥人购买一批马匹以充军备。没料到派去的使臣回报说,回纥人同意给天朝一批良马,但他们既不要金银,也不要绸缎布匹,只要一本名叫《茶经》的书。可是,代宗李豫还没听说过有这本书,忙问此书为何人所著,管典籍的官员忙禀道:“此书乃襄阳竟陵人陆羽所著。”听说此人由竟陵西塔寺和尚养大,将西塔寺和尚召来一问便知。于是代宗当即传旨召见西塔寺和尚智积。不久,智积禅师来到京城,代宗询问陆羽下落。智积禅师告诉代宗说,陆羽潜心研究茶道,常到全国各地考察,没有定踪,连他也不知道陆羽的下落。于是代宗立即下诏,下发到各州郡,如发现陆羽踪迹,立即送达京师,同时好生款待智积禅师。

一天午后,代宗在养生殿召见智积禅师,并命宫女献茶。智积禅师接过来尝了一口,便放到一旁不再饮。代宗忙问何故。智积禅师道:“贫僧往日所饮之茶,全是徒儿陆羽亲自煎的。饮了他煎的茶,再饮别人煎的茶,便觉淡然无味,故不复饮。”

接着代宗又命人重新煎煮,复将新煎的茶端出。智积一闻到茶香,当即高声呼道:“陆羽徒儿何在?”

转眼陆羽出现在养心殿,一声“师父”倒身便拜。原来,代宗已暗中将陆羽召进京师,特地让宫女和陆羽各煎一份茶。没想到智积禅师只闻到香味便知道是陆羽煎的茶,足见他们师徒性情相通,情义相投。代宗不由叹道:“果然知徒儿者莫如师父也!”

代宗见陆羽学识渊博,欲封他为太子文学,却被陆羽婉言谢绝。因为他心里十分清楚,如果做了官,必定会将全部精力花在应付皇上和众朝臣上,就再也没有时间来从事他所喜爱的茶道研究了。何况这些年来,他已过惯了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山野生活,而且他更舍不得离开那些在民间结识的好朋友。后来代宗又下诏封他为太常寺太祝,陆羽却没有到职。

不久,回纥人派使臣来到长安,商谈以良马换《茶经》的事宜。开始,代宗不肯。后来,想到安史之乱时回纥人曾出兵相助等事,加上大唐与回纥又是唇齿相依的近邻,最终答应了以万匹良马换一本《茶经》的要求。当时一匹马可以换四十匹绢,足见《茶经》在当时人眼中的价值。

“茶禅—味”——茶中的三重境界

茶道始于中国,茶道与禅宗,殊途同归,而又相辅相成,而“茶禅一味”的渊源,出自常德市石门县的夹山寺。

夹山寺,又名灵泉禅院,因“两山对峙,一道中通”而得名,位于常德市石门县城东南12公里处。唐懿宗、宋神宗、元世祖三个朝代的皇帝曾先后下旨修葺,故有“三朝御修夹山寺”之盛名。

讲起夹山寺与茶禅文化,不能不提及善会禅师和圆悟克勤禅师。

善会,人称“夹山和尚”,俗姓廖,广东人。善会于唐成通十一年,受朝廷之派,定居夹山,聚集了两百多人,自成一个农禅基地。他在夹山居住十多年,首倡茶禅境味之说。夹山和尚自号“佛日”,人问:“日在什么地方?”对日:“日在夹山顶上。”问:“如何是夹山境地?”对日:“猿抱子归青嶂岭,鸟衔花落碧岩泉。”这便是千古流传的“夹山境”名偈。其指的“夹山境”不单是指夹山的自然环境,主要是指夹山的禅境、茶境、茶禅机缘之境。

善会大师的“夹山境”,表述了夹山茶禅境界,为“茶禅一味”奠定了基础。而明确提出“茶禅一味”,并从理念上发扬光大的,则是两宋时期的圆悟克勤。

圆悟克勤乃宋代高僧,四川彭县人,俗姓骆。克勤于成都跟随圆明禅师学习经论,后至五祖处修行,得五祖印证,嗣其法,成为一代宗师。宋高宗曾召其入官,很赞赏他的修为,赐号“圆悟”,故世称“圆悟克勤”。

宋徽宗政和年问,圆悟克勤在荆州弘扬佛法,受澧州刺史之邀,入住夹山灵泉禅院。在此期间,他应参学门人之请,评唱五代重显禅师雪窦的《颂古百则》,门人记录汇编成《碧岩录》十卷,书名即出自“猿抱子归青嶂岭,鸟衔花落碧岩泉”之“夹山境”。他潜心研习禅与茶的关系,以禅宗的观念和思辨来品味茶的奥妙,终有所悟,挥笔写下了“茶禅一味”四个字。《碧岩录》问世后,禅林对此书评价甚高,此书被誉为“禅门第一书”!

自唐开始,佛教盛行,僧人坐禅均以茶提神清心,几乎寺必有茶,僧必善茗。其间,中日文化交流渐多,公元729年,茶已传入日本,被视为最珍贵的饮品。当时的日本圣武天皇曾召百僧,听“般若”,赐茶饮。公元9世纪初,日僧最澄、空海禅师先后来我国寺院留学,学成回国时,带走了茶种和茶具,在日本开始种茶。此后,日僧荣西禅师先于宋孝宗乾道四年(公元1168年)在明州(今浙江宁波)天童寺和天台万年寺等参拜,后又于宋孝宗淳熙十四年(公元1187年)拜天台万年寺虚庵为师,荣西于1191年回国,在从中国带回禅宗的同时,还带回了茶种和饮茶方法,竭力在僧人与民间宣扬喝茶的好处,并著《吃茶养生记》,视茶为“上天的恩施”、“圣药之本源”。宋理宗开庆元年(公元1259年),日僧南浦昭明禅师来浙江余杭径山寺求学取经,拜虚堂禅师为师,回国时将径山茶宴仪式一并带走。此后,又有日僧珠光访华,就学于克勤禅师。珠光学成回国时,克勤禅师集佛理与茶里相通之义,书“茶禅一未”四字相赠。据说,这四字至今仍藏在日本奈良大德导中。所以说,“茶禅一味”之说在日本广为流行,在国内也越来越为人们所传诵。

后来圆悟克勤奉诏迁金陵、镇江等地,于东南沿海名刹,传碧岩宗法,授碧岩茶道,帝赐法号,声名大振,使石门夹山的茶风禅光,得以熏沐吴、越、闽大地,远及朝鲜、日本等国,大大促进了茶禅文化的发展。

其实,“茶禅一味”指的是茶道精神与禅学主张相通,但这决不是说,茶理就是佛理。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禅宗对茶学,特别是对推动茶文化的发展所作出的一大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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