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又开始沸腾,木神通自然是不相信她说的话,年迈的他眼睛变得有点模糊,看人看物偶尔会看错,再说,事隔十八年,他也已忘了自己的孙女长什么样子了,他大喝:“哪里来的妖女,竟敢装神弄鬼,木流莺早已魂归上天,怎么可能再出现,若再如此妖言惑众,老夫便让巫师收拾你。”
那自称是木流莺的女子冷冷的望向木神通,自嘲的笑了笑:“我现在这副样子的确与妖女无异,我人不人、鬼不鬼的,为了等今天,我做了十八年的孤魂野鬼,十八年来,我无处栖身,四处飘荡,我心中的苦你可知道,爷爷?为了先祖的一句话,要我木氏世世代代神女的命去偿还所谓的上苍的恩德,我们何其无辜?千百年来,木氏神女无辜冤死,多少个冤魂在神宫山日夜泣诉,而你们,你们却依然要把青州的未来放在一个弱女子的身上,活活烧死我们你们真的就能永世平安、高枕无忧么?你们死后,如何有脸去见冥界含冤塔里的木氏孤魂?”
玄月听到这样一番话,心中很不是滋味,的确,这样的传统害了不少人,但换一个角度讲,木氏族长遵照祖先的意愿也是没有错的。思来想去,玄月觉得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过是现下定居昆仑山的天织兽罢了。
“千夜。”玄月调笑道:“那天织兽闯的祸太大了,哪天你跟我去昆仑山走一趟,咱们去抽它一顿。”
千夜笑道:“我倒是无所谓,反正出了事有你担着就好,任你如何胡作非为,神族之中只怕无人敢动你。”
“木流莺。”玄月叫她:“你听到了吧,你找我帮忙算是找对了,即便你要我替你去杀人放火,也不会有人追究你的责任。”
木流莺知她是戏言,便说道:“我所求之事于你而言不过是轻而易举,请你一定要帮我。只要你肯帮我,不管要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可以。”
玄月道:“听起来倒是一桩很好的买卖。不知你所求之事为何?”
木流莺的目光飘向远方,叹道:“我本已魂归上天,这些年来之所以会在人间游荡,除了要改变木氏后人的命运外,还因在世间尚有一笔情债未还。”
玄月活了一大把年纪,****是何滋味尚未尝过,所以她特别喜欢听别人的爱情故事,“你且道来与我听听。”
木流莺将自己的故事娓娓道来:
从小,木流莺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甫一出世,她便被族中巫师选为神女。神女,这是青州夷族最尊贵的身份,同时,这个身份也将带给她无比残忍的未来,她知道,终有一天她会被献给上苍,只是,那个时候没有人会告诉她自己会以什么方式献给上苍。所有人见到她都必须恭敬的喊她一声“神女”,连自己的家人亦是如此。但,有个人是不同的。
九岁那年,木流莺在神宫山邂逅了孟溪。孟溪是孤儿,幼时被居住在神宫山脚下的孟姓樵夫收养,由于樵夫是在溪边发现孟溪,所以便为他取名为“溪”。
那一年的那一天,木流莺在家中实在是待不住了,所以就趁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了出去。因为神女的身份,她从小便不能与别的孩子一样到处玩耍,只能日复一日的待在深宅大院里,这样的日子她无法忍受,她也曾求过父母和祖父,希望他们能够带她出去玩一回,但每次祖父都是严厉拒绝并对自己加以斥责,而父母虽有心却也无可奈何。
从家中溜出来之后,木流莺漫无目的的走着,那是她生平第一次踏出家门,外面的一切都很新鲜有趣,不知不觉她就来到了神宫山,那时,已近黄昏,木流莺早已忘了回家的路,索性她就藏身在神宫山半山腰的一个山洞里。当夜幕降临,山中百兽嘶吼的时候,木流莺已害怕的不知该如何,她蜷缩在山洞一角,明显能看到山洞深处有个东西发出绿色的光。
身上早已被汗水浸湿,生平第一次木流莺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她在哭,但她又不敢哭出声音来。不知不觉间,她沉沉睡去。
当清晨的阳光照进山洞时,木流莺醒来了。她睁开眼,便看到一个粗布麻衣的小男孩在望着自己。他的目光那样柔和、那样清澈,有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在木流莺小小的身体里发酵着。
“你是谁?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呢?”这是孟溪对木流莺说的第一句话。
很好听的声音,除了哥哥,木流莺还从未与别的小孩接触过。此刻,她觉得孟溪是上苍派来的使者,有他在身边,她早已忘记一切恐惧。
见木流莺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孟溪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关切的问:“你没事吧?”
“咕……”木流莺的肚子很不适宜的发出叫声,她尴尬的说:“我饿了。”
孟溪从怀中掏出一块饼递给她,笑着说:“快吃吧。”
木流莺接过他递来的饼迫不及待的开吃,虽是农家再普通不过的烤饼,但她觉得那是她一生中吃过的最好的食物。
待她吃饱后,孟溪再问:“我叫孟溪,就住在山脚下,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呢?”
木流莺擦擦嘴,答道:“我姓木,叫流莺,我迷路了。”
孟溪道:“哦,那你家在哪里?我让我爹送你回去。”
“我……”木流莺支支吾吾的说着:“我是一个人偷偷从家里溜出来的,我忘了回家的路怎么走了……”
孟溪皱眉道:“这可如何是好?总不能扔下你一人在此,你若信我,可以先随我回家,然后我再帮你想办法,如何?”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无条件的信任,有时候不需要任何理由。生平第一次,木流莺对一个陌生人产生了莫名的信赖感,她郑重的握住他的手,说道:“好!我跟你回去。”
来到山洞外,孟溪扛起洞口的一捆柴火,对木流莺说:“你就跟着我走,山上岔路多,可别再走丢了。”
木流莺紧紧拉着他的衣角,随他下山去。
孟溪的家是一座简陋的竹屋,许是年头已久,看起来破败不堪。孟溪的父亲外出砍柴未归,他放下柴火,问:“你还饿吗?”
木流莺有些不好意思的答道:“饿,我在山上一夜未吃东西,你给我的饼并不能真正填饱我的肚子。”
孟溪下厨为木流莺煮了一碗面,木流莺吃的很开心,她觉得自己长这么大从未吃过如此好吃的面,她不忘感谢孟溪:“溪哥哥,你人真好。我会让爹爹和娘亲好好谢谢你的。”
看着木流莺吃面的样子,孟溪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不用谢我,不过举手之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