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梧最近在书房待着的时日比在卧室还多,他深知此次是拼死一搏,不敢有任何疏忽,明月等人也都被分派出去执行各种任务,府中只余下花罄一人打理,她不止要照顾安梧的起居,还要收集从花语天下传来的资料信息,忙的不可开交。
而此时安梧静静的看着对面的云嫔,眼色深沉,云嫔被他看的有些局促。
“你是何人?“安梧双眼微眯,开口问道。
云嫔有些吃惊,看向安梧:“她没告诉你?“
安梧意识到她指的是紫络,脸色微微一变,最后摇摇头:“她只请我帮忙照看你们,其他的并未交代。“
云嫔听后,眼珠微微一转,心底立刻就明白了:那妖精救了自己,去并不想管自己事后做什么,所以连和媖妃的身份都没说。
想到最后离开天牢时,紫络对她们的警告,云嫔有些犹豫,最后却心想,自己只要不说有关她的事情就可以了,其他的应该无碍。
想通后,云嫔抬起头,看着安梧说道:“我是文昭晨的妹妹,文昭云。“
安梧看着云嫔,薄唇微微抿起:文昭云,当今太傅的妹妹,当年先帝的妃嫔,但已经消失数十年了。
见安梧只是打量自己,并不接话,云嫔叹了口气:“当年我被父亲和哥哥送入宫中,最后得了皇帝宠爱,好不容易怀了身孕,爱如珠宝。谁知我的亲哥哥却为了讨好皇后,在我的饮食中下了药,让我失去的孩儿。最后还被皇后陷害,说我故意谋杀皇嗣,陷害他人。皇帝一时震怒,将我打入了天牢,一关就是十几年。可我哥哥却从此得了太后青眼,一路扶摇直上,成了太傅。“
窗口有薄薄的阳光穿透进来,洒在桌前的云嫔身上,拢上了一层暖意,但云嫔眼中寒如冰雪,生生将那暖意变成了寒意。
安梧听闻她的身世,淡淡道:“你要如何替本王除掉文家?“
云嫔冷冷一笑,却开口问道:“文昭晨是否还和以前一样,极爱听戏?“
安梧若有所思的点头:“不错,这个是太傅人尽皆知的爱好,他每月都会去戏馆看戏,偶尔还会请戏班进府唱戏。“
云嫔眼中浮起嘲讽和讥诮:“这个混账,纵使如今有了子嗣,居然仍旧和以前一样。那敢问晋王,除此外,他可还有其他的弱点?“
安梧沉默不语的看着她:达官贵人喜欢看戏喝茶,这些本是很正常的事情,文昭云却为了此事骂太傅,着实奇怪。
因此他淡淡回答:“太傅此人清廉爱好名声,女色美酒都不好。且为人极其圆滑,门生也众多,极难对付。至于你刚才说的爱好看戏,众人皆有所好,如何能被成为弱点?“
云嫔听着,微微瞪大双眼,看着安梧略带疑惑的眼睛,想到自己知道的情况,顿时只觉得更加不堪和好笑,猛然忍不住大笑出声,连眼泪都笑了出来。安梧冷漠的看着她,只觉得她的情绪诡异多变,一时间也猜不透她的心思。
云嫔笑了半响,最后用袖子遮住带泪的眼睛,语气犹自觉得可笑:“王爷觉得喜欢看戏不是什么弱点?“
安梧觉得她神态疯癫,已有了一丝不悦,却并未表现在脸上,只是淡然的看着她,等着她后面的话。
果然,云嫔咯咯笑了两声,伸手将头上散落的发丝撩起,轻轻的扯着,口中说道:“喜爱看戏的确不是什么弱点,可若是好男风,并和戏子偷情呢?“
安梧猛然睁大了眼睛,紧紧的盯着云嫔看了两眼,云嫔却并不慌张,自然随意的看着安轩,眼中满是讽刺:“王爷怕是不知道这点吧?“
安梧有些不相信:“本王的探子多年来一直盯着太傅,若是太傅有这种爱好,为什么这么多年来都没人发现?“
云嫔嗤笑一声,鄙夷的说道:“那是因为云昭晨太会遮掩了。方才我问你他现在是否还是经常去看戏,就是想确认此事。因为从前,只要他出去看戏,便是去幽会自己的情人。“
她说的如此笃定,安梧微微变了脸色,没有接话,心中却有些怒意:太傅若是真的光明正大在自己的眼皮下去幽会情人,自己的密探却这么久都没发现,这不是间接说明自己的密探都是废物么!
云嫔察其颜色,便知道安梧心中恼怒,她浅淡一笑,又说道:“王爷也不必恼怒自己的密探,只因为文昭晨心思狡诈,且他的这个习惯又已经保持了许多年,王爷无法觉察端倪,也是正常的。“
说着她端起桌上的茶,轻轻抿了一口,又叹道:“更何况文昭晨并不是滥情之人,他钟爱的人,始终只有一个。当年我无意间撞破此事,他苦苦哀求我不要告诉别人,我看在兄妹情分上一直帮他遮掩,但最后他却狠心害我。当时我只以为他是想攀龙附凤,现在看来,他狡诈多疑,很有可能是为了不让我说出这个秘密而痛下杀手。“
云嫔面上浮起哀痛的神色,很快又被恨意取代:“可笑的是,我自己的亲生哥哥为了一个戏子优伶,就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妹妹打入十八层地狱,他真是狠心啊!“
安梧眼中露出揣摩的神色:太傅如果真的像云嫔所说,如此的专情,到了今天仍旧在和这个戏子私会,而云嫔说了这么久,却始终未曾提及那戏子的名字,看来她是有所图了。
安梧心中明了,看向云嫔的目光丝毫不动:“你想要什么?“
云嫔一怔,随后掩唇轻轻笑了起来:“王爷果然是个聪明人。“
她的眼中冷光渐渐凝聚,最后化作一把冰冷的尖刀藏在了漆黑的瞳孔中:“我要文昭晨亲眼看着他的情人死去。“
安梧眼神一暗:他原本以为云嫔是希望他杀了文昭晨,可如今看来,这个女子的眼光比自己以为的要长远:让心爱的情人在自己面前死去,比让文昭晨死去,对他的打击更大。
云嫔双唇紧抿,嘴角带着一丝毒蛇般的笑意,似乎淬了毒液一般:文昭晨,当年你设计让我失去了骨肉,如今我也让你尝尝失去最心爱人的痛苦,若非这样,我心里怎么能平衡?
安梧思忖片刻,看了眼前面势在必得的云嫔,最后冷淡出声:“本王不能答应。“
云嫔猛的一愣,笑意凝结在了嘴边,不敢置信的睁大了双眼:“你说什么?“
安梧沉着而清晰的重复了一遍:“我说,本王不能答应。“
云嫔咬住了嘴唇,目光如冰刀一般盯着安梧,脑中念头不停的转过,半响冷笑起来:“恕我眼拙,原来王爷竟是想拉拢文家。“
安梧轻轻的叹了口气,却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恨文家,巴不得见到他们痛苦不堪。但如今的形势,若是能够让文家听命于我,比让他们直接消失来的有用得多。“
云嫔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的干干净净,她唰的站起身来,声音冷硬:“既然如此,王爷和我就没什么好谈的了,奴家明日就离开王府,再不相扰。“
言罢,她僵硬的行了一礼,转身便走,却听见后面轻飘飘的问了一句:“若是文家的人都死了,你打算去哪里呢?“
云嫔登时一愣,却不知道如何回答,心头飘起一片茫然:她在狱中的时候,恨不得生啖文家人的血肉,唯一支撑着让她活下来的东西,就是对文家的恨意,以及她希望能带给文家的报复,她幻想过千万种报复文家的法子。可是至于这之后,她却是从来没有想过,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居然真的可以逃出天牢。可是就算如今她能够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她也无法忘记当初文家对她所做的一切,当那团骨血从自己身体里流掉的时候,当太医告诉自己再也无法生育的时候,当皇后陷害自己是故意拿掉孩子想嫁祸给她的时候,当她被关在冰冷的牢狱里生不如死的时候,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文家,因为文昭晨,为了堵住自己的嘴,为了攀附皇后,将自己毫不犹豫的踩在脚底,任由自己腐烂发臭,而文家却从此烈火烹油,鲜花着锦。这让她如何能甘心!!!
见她伫足沉默不语,安梧继续说道:“本王知道你对文家的恨意并无法消除,可你为何不想一想,就算如今遂了你的愿,文家的人都死干净了,对你又有何作用呢?你好不容易才得到新的开始,难道这么快就要亲手葬送掉么?那你以后的人生,该如何度过?“
云嫔只是沉默,但身体却微微发抖,眼中情绪流转,挣扎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