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的时候,樊思敏拨通了我们宿舍的传呼,继续约我们出去溜冰。除了每到周末就早早不见影儿的韩湘萸和重伤未能痊愈的我之外,其余诸人自然是欢呼雀跃。
因为担心若我缺席,此次活动会如前一般取消,季晖没有对樊思敏说:我不能去。好吧,你不说,我自己来说。
我跟着她们下了楼。
还没有看见樊思敏,上次问我借自行车的陌生男生却再次神不知鬼不觉地闪到我的面前,这次,他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去参加学校的周末舞会。
我不会跳舞。
我理所当然的回绝了他。
看着他的垂头丧气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远处,收回视线,才发现樊思敏冷冷地靠在楼梯口的墙边。季晖、李晓蕾她们正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和他的舍友们唧唧喳喳。
——他好像很喜欢眼下的这个动作。
无视季晖她们那堆人偷觑我的眼神,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到樊思敏面前,站定:“不好意思,今天我不能去溜冰了。”
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我想,刚才的那一幕,我的所有反应一定都被他看在了眼里。
也许他的心情本来就不是很好吧,很显然的,现在更抑郁了,只听他转头喊顾剑:“你们去吧,我不想去了,要是你们觉得有什么问题,今天的开销还是算在我头上!”
我眉毛一扬。
他以为他是谁?用他大哥拼命来的钱充大头吗?顿时,我的心里涌上一阵不爽。心里不舒服了,很快表现在了脸上。我想樊思敏一定看见了,因为紧接着我听见他说:“我们好好聊聊吧!”
看着那群人走远,我想了想,点头。
也许,到了把一切说开的时候了。
记得初中的时候,我有一个尚称得上交好的朋友。那个时候的我,没有现在这么冷漠。
这个朋友,她的父母早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异了,她一直和她的酒鬼父亲一起生活。她很早熟,思想很灰暗,是个很消极的人。那个时候,我还不能十分理解她的性格,只在心里有种莫名的恐慌,总担心她会如同我的家人一样,有一天无声无息地将我丢下。
那么,缺乏亲情的我,就会连唯一的友情都失去了。
所以,我对总表现得像一个游魂似的她说:别总让我抓不住你飘忽的影子啊!
可是她回答我:既然抓不住,就别费心去抓了。
终于,在她的父亲因为一次过度酗酒,而酒精中毒挽救不及后,她跟着母亲去了别的地方,从此,杳无音讯。
于是,渐渐地,我越来越像她。
我想,我和她算是同命相连的,只是我比她要好一点点。起码,我不是游魂,我只是风,一阵或走或停的风。风不会像魂灵一般飘荡不定、没有感觉。它经过的地方总会留下一缕气息,只是这股气息总会在无意间惊扰到别人。
我对樊思敏说:惊扰到你并非我本意。如果我有预知的能力,在一开始,我就会选择绕道而行。可是现在,我只能说抱歉,因为我还不想停下来,更不想被任何东西阻挡了我的前进……
理由很多,但是我认为这是比较不伤人的一条,我以为只要懂得拒绝就够了。
樊思敏说,他不喜欢强迫别人,但是他仍旧要我考虑给他一次机会。
我说,不用再考虑了,我已经考虑的很清楚。独身是初中的时候就默默做的决定。
他开始责备我的固执己见。
我只有暗暗叹息。难道他还不明白吗?我会这样坚持,是因为我还没有遇见我生命中真正的那个人!我怎能对他说:我不会喜欢比自己小的男生,因为我的心里有道很大的裂缝会是我一生的梦魇!
向往自由的风是怕遇见崇山峻岭的,就算山势巍峨、雄伟壮观,就算风景秀丽,景色独好,就算这山峰迷人曾使风流连不去,但风势不到尽头,它始终是要前行的。
一切只会中止在风遇见命定的那座山时。
我婉转的拒绝做他的女朋友。
但是,他说他不会放弃,他希望我觉得累的时候,能够第一个想到他……
我只好苦笑,不语。
最后,他只好沮丧的离开,但是我可以看出,他并没有死心。
我只能对着他的背影说:对不起,原来我还没有学会收好那会伤人很深的“温柔一刀”。
联谊寝室不再来找我们了。李晓蕾看我的目光中有着些许埋怨,好在很快她们又找到了新的联谊寝室,我给她们带来的不愉快渐渐被她们遗忘。
大家似乎相安无事,她们对待我的态度也有了改观。
半个月后,就是新生晚会。
那首歌是合唱的,五音不全的我只有尽力将自己的部分唱好,我不知道沈雾唱的如何,我一直在等他来找我练习配合,可是,他始终没有动静。
他宿舍的人仍旧“老鳖”、“老憋”的唤他,我仍旧摸不清他们暧昧的眼神中包含的意思。
转眼,新生晚会。
我和他的合唱是最后一个节目,眼看着时间逼近,不想出丑的我只好硬着头皮向他走去。
我距离他还有五、六米,就看见本来坐在他身畔的他的舍友纷纷起身走了开去,瞬间,那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
有鬼,一定有鬼!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可是我没有机会去思索其中可能存在的问题,因为随着脚步的接近,我越来越紧张。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往日的悠然自得、往日的清淡冷漠一股脑儿不见了!
我觉得,不再是一首歌这么简单,至少,在他的舍友近一个月的异形异状影响下,我的心里有什么想法和以往不一样了。
他就那么瞪着我走到他的眼前,站定。
正当我极力思索该如何开场,那厢,他的脸竟忽然红了!两片红潮在他白皙的皮肤上特别明显。搞什么?他以为我要干什么?
我顿觉局促:“我、我们练一下那首歌吧?”
同样的慌张:“好、好吧!”
我们翻开了歌词,凑近。两颗头颅之间剩下的距离让人无论如何都无法忽略对方强大的磁场。
心,乱了。
练习了一遍之后,我叹息。
沈雾也不大会唱歌,尤其是这首“明天会更好”。我心中的疑窦更甚。抬头看向文艺委员,那个始做俑者,谁知他正一脸兴味地望着我们笑。
见鬼。
这种什么都摸不着的感觉不好,真的不好……
时间短暂,我们只来得及练习了两遍就登台了。
拿起麦克风,我才知道,竟然没有这首歌的伴音,也就是说,我们必须清唱。结果,我们两个都跑调了……
天,如果是要让我丢脸,让我冷硬的面具瓦解,那不如杀了我吧!
可是,台下的嘻笑声已然响成一片,我想,什么都来不及了——除了逃跑。于是,当最后一个字节吐出我的唇间,我丢下话筒,就向小礼堂外冲去。
但是,在礼堂门口,我被人拦住了!
是谁?我狠狠瞪视眼前粗壮的陌生男孩。
只见他不知所措的挠了挠头,迟疑了半晌:“何秋奈吗?学生会有事找你!”
呃?
“请跟我来!”
我茫然地跟在他身后,渐渐心平气和:好歹,我逃离了现场。
我们在一幢男生宿舍前停了下来,我狐疑地看着眼前这个不知道名字却有些面熟的男生:“你和我同班?”
“是啊——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拿个东西。”说完,他跑进了门洞。
我开始望着黑黝黝的门洞里出神。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也不大想去搞清,因为此时我的满脑袋瓜里都是那唱歌的短短三分钟。
“这个给你!”直到那个男生回到我面前,塞给我一样东西,我神游的意识才慢慢回来,顺手接过那样东西,我便转身往宿舍的方向走,奇怪的是,那个男生竟然也没有拦我。
不是说学生会有事吗?直到回到宿舍,我才想起那个男生开头是这么对我说的,想回头去问了清楚,手却已经不自觉的拆开了那个男生给我的那包东西——一个带锁的日记本!
翻开扉页,是一首不知道从哪儿抄来的庸俗的情诗。
我顿时火冒三丈!那个男生竟然骗了我!原来貌似忠厚的人会如此狡诈!
我愤愤地将日记本丢进了垃圾筒,决定将那个男生拉进人际往来的黑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