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沈雾打来分开后第一个电话。
没有听见他的话,先听见他的哭声:“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
我没有作声。想我?是否还爱我?为何又要对我说出那样的话?我是真的不明白了。
他接着说:“再过一个星期,我要过去了,工作定下来了,在N市……”
在N市?是否他一直在努力?只是没有让我知道?那一刹那,我有些心软。如果他因为我没有回家在更好的条件下发展,而是留在了N市,那么可以说明他对我还是用情很深的吧?
可是,我怎么能够继续忍受言语的伤害?
这段时间的委屈,他更不明白……不可否认,巨大的家庭变故中,我的性格已经渐渐被改变了。我不再可以像原来那样不动如佛,冷静超然——小小的一句话,就可以使我伤心掉眼泪,我不知道这样的我,该如何继续和沈雾相处下去……
我再次不声不响挂断了电话。
此后,再无联系,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来到了N市,是否如我一样努力的将对方遗忘。因为再也受不得任何感情的伤。
十月,我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
非常忙碌,让我没有余暇想太多的事情。偶尔,周末,回去看望父亲。他仍旧没有好转。很快,又一个春节。预备去陪伴父亲。却在临走的前一晚,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
是沈雾。
他和我在一个城市共同生活了半年,却没有通任何的音讯。
不再有半年前那种心痛的感觉,我想我可以去见他,就当作是一个老同学、一个普通的朋友。公车站,他等在那里,接我去他的公司宿舍。
看到对方的瞬间,都有些尴尬。顿时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很奇怪:这半年中,他是否也在努力将我遗忘?努力忘记的同时,心中存着小小的期盼?
我跟着他去到他的单身宿舍。两人一间的宿舍。他的舍友已经回家了。我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他开始做饭。
有些微微的好奇:以前他可是什么都不会的,生活当真如此磨砺人生么?
我问他:“什么时候学的?”
“没有刻意学,自己一个人生活,慢慢就会了。”他看看我,“再说只是熬粥而已……”
是的,熬粥,可是从前他连熬粥都不会呢!记得想过,如果他可以留在N市,我们就可以一起生活,我照顾他细节,他照顾我大处,总归会有满满的幸福——就担心他不会留下来。可是没有想到生活如此弄人,他留下来了,我们却不在一起了。
“想什么呢?”他将粥端上桌子。
我轻轻摇了摇头,开始吃。心里却有了一丝痛恨:他总是这样,什么都可以当作没有发生。却从来不知道,许多事情我希望能有个清清楚楚的答案。有了疙瘩,就要解开,不是吗?
此刻,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我抬起头,看见他正在收拾东西。
“你不吃吗?”
“你先吃,我明天回家。”
“哦……”正看见他从枕头下拽出穿过的底裤。
知道我看见了,他将底裤丢进一个盆里,尴尬一笑。估计我们同时想起了以前,只要方便,都是我帮他洗的……忽然就听见他说:“等你吃完,帮我洗吧?”
立刻,我明白,这是一个重归于好的机会。事情会如何发展,端看我的回答。可是,我真的想重归于好吗?不知一股气从何而来——我有何立场呢?半年没有彼此的消息,半年了!在这半年中,他是否又和别的女孩,比如韩湘萸相处过了?觉得不合适,再回头找我?上一次,脆弱时候的他丢了自己的初吻和初夜,这一次,会否丢了对我的忠诚?
原来,过去的事真的会是阴影呵!我冲口而出:“找你老婆帮你洗啊,我算什么呢?”
他不说话了,我笑了,为了掩饰自己的伤心——我拒绝了最后一个机会。
人生的道路上有很多的岔口,在每个岔路口,选择的机会只有一次,没有重头来过的机会。
吃完饭,他似乎犹想做最后的努力,我的心却莫名其妙地稍稍安定了。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从来,我都非常明白这个道理。
他的手在无意识的玩弄钥匙串,我们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我知道刚才我的反应,让气氛更僵硬了,于是,我说要走。
他望住我:“再留一会好吗?”
我看看窗外:“天黑了,再说,也没什么事……”
他想了一想:“你帮我剪指甲吧?”
我顿时想起,以前也是我帮他剪的。当时把这当作甜蜜的事情之一。
好吧!最后一次,就放纵一下自己。
接过他冰凉的手指,才发现我的手在颤抖,心也在颤抖。我哆嗦着将指甲剪伸向他的拇指,心里莫名有股害怕——果然,剪多了。
血流了出来。他却抢先说:“不疼。”
“对不起……”我放下了指甲剪。他执意要我继续,我却无论如何都不肯了。因为在那一刻,看着血丝慢慢地浮出来,我的心中竟然没有太多的心疼,我忽然明白,原来时间在淡化伤痕的同时,也让我对他的爱情悄悄随风而逝。原来,爱情真的无比娇贵,禁不起考验,受不住波折。时至今日,已经无法给我带来快乐,更无法弥补过去带给我的伤害。
于是我想,既然如此,彻底放手的时候,到了。
我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大衣,平静地对沈雾说:“我要走了。”
也许,沈雾明白了我的意思,他一言不发,送我离开。
出门的时候,我最后看了一眼他住的地方。从此,没有刻意,果然就没有相遇——不能说我和他没有缘分,只能说,缘分,到此为止。
若干年后,我所属的公司给全体女员工安排了一次例行体检,结果出来以后,我才知道,原来在那个黑暗的冬天,懵懂的我失去了生命中唯一的一个孩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