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蓠生幽渚,微芳不足宣。
被蒙风云会,移居华池边。
发藻玉台下,垂影沧浪泉。
沾润既已渥,结根奥且坚。
四节逝不处,繁华难久鲜。
淑气与时殒,余芳随风捐。
天道有迁易,人理无常全。
男欢智倾愚,女爱衰避妍。
不惜微躯退,但惧苍蝇前。
愿君广末光,照妾薄暮年。《塘上行》属《相和歌辞·清调曲》。《乐府古题要解》说:“诸集录皆言其词(魏)文帝甄后所作,叹以谗诉见弃,犹幸得新好不遗故恶焉。”陆机的《塘上行》为拟古辞之作,也是一首宫怨诗。
前十二句,以江蓠自比。“江蓠”是一种芬芳的小草,它长在幽僻的江中小洲上,那微细的香味不足以扬播四方。“被蒙风云会,移居华池边”,“风云会”,指好的际遇、机会;“华池”,传说是昆仑山上的仙池。这株小草本来卑微不足道,但偶然碰上了好机会,被移到仙池边扎根。在天帝所居住的玉台开花,在清澈的流泉边弄影,《楚辞·渔父》:“沧浪之水清兮。”“沧浪”指青绿的水色。清泉沃土滋润着小草,使它长得润泽、鲜美,结根深固。就这样,四时代序,春去秋来,在不断向前流驶的时光中,江蓠的韶华消逝,“淑气与时殒,余芳随风捐”,淑气,和煦之气,“淑气动芳年”,一般指春天的气候。春天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逝,江蓠的余芳也随着春天的消逝而扬尽了。这首诗叙写身世,托江蓠委婉道出;写被弃之悲,则先以“男欢”衬出“女爱”,先写“避妍”甘退,跌出惧谗。结句想望之辞,又以“广末光”设譬,辞旨哀婉动人。
陆机此诗拟古而非“泥古”,窥其诗意,已远远超出甄后为郭后所谮,被赐死后宫的本事,其间寓托深微。后段议论,已由女子色衰见弃推及天道迁易、人世无常的宇宙、人生大问题。所以王夫之说此诗“不但末视陈王(曹植),且于甄后始制,增其风度矣。以文士而咏奁情,无宁止此”(《船山古诗评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