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之衡抿着唇,黑眸深刻的像是黑洞,在下一秒就把她一把拉进怀里,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去努力的抱紧她,人的身体,怎么这么湿、这么冷呢?
他紧紧抱住她,觉得自己此刻身体的温度对她来说那么微不足道,却是他现在唯一能给她的东西。
顾念安怔了怔,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整个身子抖的更厉害,慢慢伸出手环住他的腰,像是抱住一片黑暗荒野中唯一的一点光明火种,然后把脸埋进他的颈窝,感受着他坚定有力的心跳,先是默默的掉泪,再是小声的抽泣,最后终于放声大哭。
纪之衡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抱着她,越抱越紧。
半米外就是瓢泼大雨,雨幕狠狠的砸下来,密集的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漆黑的天空电闪雷鸣,似要把这苍穹劈成两半,轰隆隆的雷声怒吼着,响的吓人。
但即使很多很多年后,顾念安还是会记得那一刻,那努力温暖她的体温,感受到的几滴温热错觉,还有在她耳边比轰鸣雷声小很多很多,却在她心中那么大那么大的声音。
温柔坚定的,干涩颤抖的,低沉嘶哑的声音。她一辈子也不会忘。
“我没法承诺能给你太多的东西,因为未来不确定,因为我们不确定。但我会告诉你,我不许你哭。我再也不会让你哭了。”
“如果你相信的话,我们齐心协力,面对未来。”
“一定有一天,我们一起把你失去的都全部找回来。我保证。”
“我保证。”
毕业前就签订好的工作合同这几天忽然违约,宁愿支付违约金却毅然坚持解除和纪之衡的劳务合同。随后纪之衡又立刻找其他几家之前对他邀请非常热情的公司,却无一例外全都碰了壁。纪之衡这个A大的金融高才毕业生此刻却面临着找不到工作的尴尬情况。
“今天……”
“抱歉,我……”纪之衡对着顾念安摇了摇头,脸上依旧是平常的冰冷表情,全然看不出失落之意,只有黑眸极快的闪过一抹黯淡和急切。
“道歉的人应该是我才对!一定是我爸背后搞的鬼,太过分了!我去找他!”顾念安红了眼眶,和纪之衡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她怎么可能被纪之衡表面的平静给骗过去?
一家公司是巧合,但数十家公司都做一样的事怎么可能还是巧合?
“不用。”纪之衡拉住解下围裙就向外冲的顾念安,扬起自信的微笑,“如果只是这样的程度就认输了的话,那就太小看我纪之衡了。别担心,会好起来的。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顾念安怔了怔,看纪之衡胸有成竹的样子,心中的不安减了些。
“你记得我大学实习的那家公司的张老板吗?他很欣赏我,通知我明天去面试。”纪之衡安慰的拍拍她的肩,“我不会这样就被打到的。”
“真的吗?!”顾念安惊喜的瞪大眼睛,但想起纪之衡进门时的表情又有些怀疑,疑惑的看着他。
“我有骗过你吗?”纪之衡揉揉她头发,坚定认真。
“那就是真的咯?!”顾念安立刻开心的跳进他怀里,“太棒了!我就知道是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之衡你真是太棒了!”
纪之衡轻轻环住她,俊眉却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微微拧起……
“很累吗?我热了牛奶,洗澡水也放好了,你喝完赶快去睡吧!”顾念安担忧的看着极力掩饰却还是满脸倦意的纪之衡,递上牛奶,忍不住抱怨道,“公司里面其他人都不干活吗?为什么老板天天要你加班,把你弄的这么累?”
“大概是看重我吧。”纪之衡坐下来,过度的困意让他的眼睛几乎睁不开。
“那也让你太累了!”顾念安过去轻轻帮他揉肩,嘟着嘴,“一定是个黑心的周扒皮!”
纪之衡淡淡勾勾嘴角,“大概吧。明天就会发工资了,第一个月的工资,我们出去吃大餐吧!犒劳你这一个月做的晚饭。”
顾念安红了脸,“哪有,明明一大半都是你在做,而且我做的基本天天都是土豆丝,你没有厌烦我已经很开心了。”
纪之衡握住她的手,细细感受那粗糙了几分的触感,有些心疼的轻轻在她手心落下一个吻,“抱歉,让你这么辛苦。”
顾念安怔了怔,站在他身后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轻轻亲他的发丝,“我从来不觉得辛苦,我只是觉得很快乐。对我来说,能和你在一起本来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真的。”
“谢谢你念安。”纪之衡握她的手紧了紧,然后呼吸越来越浅,顾念安低头一瞧,原来他已经睡着了,紧闭起炯炯有神的黑眸,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留下两片浓浓的阴影,却还是深不过那重重的黑眼圈。
顾念安沉默的看着他的睡容,温暖又心酸的笑了。
她轻轻的、慢慢的抽回自己的手,视线扫过他那落了一些尘土沙粒的黑发和袖口间若隐若现的淡青淤痕,红了眼眶,为他小心翼翼的盖好被子,扭头进了卧室,拨出电话,“爸,我明天会来见你。我认输了。”
总裁室是个套间,大的房间用来工作和接待人,而小的房间则是供总裁休息,用特殊的玻璃构造隔开,里面可以看得到外面,外面却看不到里面。
顾念安趴在玻璃上,担心的看着纪之衡走进来。
“您好,顾伯父。”纪之衡直视着面前这个有名的商界老狐狸,不卑不亢的微微鞠躬,“很高兴见到您。”
顾东成没有接话,锋锐的眼神像是刀刃一般静静的审视他。
纪之衡没有表情,挺直站在那里,任他看着,与他平视,没有丝毫被吓退的躲藏感,也是平静没有说话。
顾东成眼眸飞快的划过一抹欣赏,脸上不动声色,“我就不卖关子了。我承认你现在找不到工作是我做了手脚。坦白说,我很欣赏你,但凭你现在的能力根本给不了安安幸福,所以希望你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你现在离开她,我相信凭你的能力马上就可以找到让你满意的工作。”
“念安是您的女儿,但也是我的女朋友。”纪之衡不为所动,“我们都希望她能幸福。但幸福是一个主观的东西,我们所认为的幸福可能并不是她认为的幸福。我相信她。而她告诉我她很幸福。”
“那你幸福吗?”顾东成冷笑,“一切的抱负全都在一夜之间化为泡影,曾经同学间的天之骄子现在竟连一个像样的工作都找不到,你觉得值得吗?”
“她幸福。”纪之衡淡淡牵牵嘴角,看着顾东成的黑眸掠过一抹温柔。
顾东成愣了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顿了几秒,“你觉得凭你们现在这种状况能撑多久?三个月?还是一年?”
“我相信实践出真知。”
“我不会把我女儿的幸福让你去做实验!”顾东成愤怒的拍桌子,从抽屉里抽出厚厚一沓纸钞,“你到底要怎样才能离开我的女儿?十万?一百万?还是五百万?啊?!”说话间语气一句比一句强烈,最后一个字音铿锵的落下,他的手一扬,哗啦啦一沓百元大钞便像下起了红色大雨,纷纷扬扬的冲纪之衡甩了过去,有几张直接甩到他脸上,发出啪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