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棠能够感受到他的眼睛,忽然便放大了,又瞬间缩小了,他捏了捏拳头,强硬的阻止着他正微微颤抖的身体,他并不怕蛇,然这么多蛇,他看了后,还是感觉他胃里极度的不舒服。赫连烈倒在地上,他手脚冰凉的如冰川低处最寒澈最冷硬的积雪,他感到他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他身体里的血液都在迅速的抽离,他脸上一阵僵硬,有点儿控制不住他脸上的表情,如同控制不住心头那些惊慌:“天魔琴?”他抬眼看向那个白衣女子,微弱的声音几乎被往来风吞没,“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白衣女子冷冷看着慕棠,她眼睛里那些锐利的锋芒微微的闪烁,她并没有回答慕棠,便施展轻功飞去凌厉。慕棠回到了地面上,他的胸口微微起伏,他小心的扶起了赫连烈,只见那两名女子前后飞去,那白衣女子似乎还回头看了慕棠眼。慕棠心有疑惑,感觉事情愈发的蹊跷了。他瞅着赫连烈,便放弃了想要追赶她们,“赫连前辈,你没有事情吧?”
赫连烈脸色变得愈发发青,嘴唇愈发的发紫,想必他是中了那些白蛇的毒,慕棠点住了赫连烈几大穴道,封住了毒液的流通,坐下来,正要给他运功逼出蛇毒,“赫连前辈,你不要担心,我会救你的。”不管,赫连烈是他爹爹的结拜兄弟也好,还是,他只是个年迈的老人,他都不希望有人会死,最起码是在他的眼前。
“不,慕棠……”赫连烈刚说出一个字,他的胸口突然气血翻涌的厉害,他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带着浓浓的血腥味。赫连烈的脸色变法愈发惨白,双唇铁青的看见不到一丝正常的血色,然他眼中那些锐利锋芒依旧不弱,“没有用的,慕棠。这是江湖上失传已久天魔琴,杀人于无形,最是诡异,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微微抖了抖唇,“刚才,我已经被那白衣女子的琵琶声伤到了七经八脉。如果不是这些蛇,按江湖上那些传言说的,弦断,命丧,我这个时候,早应该死了,这些蛇的毒反倒是帮了我,让我还能够苟活几个时辰。”
慕棠浑身一颤,他心里面充满了愧疚和自责,“赫连前辈,对不起,都是慕棠太疏忽大意,是慕棠害了你。慕棠一定会想出办法救你的。来,赫连前辈,我们马上去找大夫。养前辈,慕棠会救你的。”慕棠转过身,他想要背起赫连烈。
看慕棠这么着急,赫连烈神情变的异常的柔和起来,他脸上挂着一丝温柔的笑,温柔得仿佛一道温暖的光,“慕棠,不必了。”慕棠能够这么担忧他,便非常好了,只要慕棠能够好好的,他即便是死了,也有脸见慕兄弟了,去祈求他的宽容及原谅。“慕棠,我很清楚我的身体。我伤的太重了,已经没用的。”
“赫连前辈,可我们总要想法子试试。”慕棠的眉头微微的拢在一起,他心里面愈发的自责,为什么,每个人遇上他,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媚晚,晚媚,晚儿……慕棠低垂着头,他好似被什么给扯走灵魂,他眼里的光亮微弱的闪了又闪,慢慢的变得空洞起来。
赫连烈拍拍慕棠的手,他紧皱着的眉眼慢慢舒展,唇角含温柔的笑,“慕棠,你不要自责了。我赫连烈,这辈子大风大浪,我什么事情没有经过,我瘫痪成废人,更是大起大落,我受尽江湖人耻笑,还恬不知耻苟活着,我都是为了找到你。慕棠,如果不是还有你,我还担心你,我早便自杀了,离开这个世界了,我如何还能够承受着这些打击活下来。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啊,终于让我找到了你。慕棠,看着你好好的,并且文武兼备,也便了却了我最后心愿。可是,慕棠,赫连伯伯,不能够帮你做什么事情,人生漫长,世事沧桑,只能够有你一人去面对了,赫连伯伯无能啊,不能再帮你做什么了。”
慕棠羞愧的底下了头,“赫连伯伯,对不起,是慕棠无能。慕棠什么事情都做不好。”慕棠眼中依稀有泪光在微微闪动,“赫连伯伯。”一阵难以言喻悲伤瞬间涌上了慕棠心头,他的喉咙被什么东西给紧紧的扼住了,他好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对于赫连烈,他有了解的非常少,而他了解的那些事情,都不过是江湖传闻。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了解赫连烈这个人,更没有想过他与赫连烈还有这样的关系,他很后悔,他当年没有听媚晚的话,赶往赫连家。如果他赶去了,很可能便不会这样了。赫连烈的话里,处处透着对爹爹深厚的情意,于他这个素昧平生的晚辈,他更是如此这般的关照。可是他什么事情都没有给他做,便要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痛苦死去了吗?夜风冰凉,轻轻的吹散慕棠的头发,他能够感觉到寒风吹过他发梢的冷,能够感觉到寒风划过他脸颊的痛。
赫连烈细细看着慕棠,没有放过他脸上任何的表情,他脸上笑意更盛,“慕棠,我能够听到你叫我赫连伯伯,我便很满足了。慕棠,我……”话还没有说完,他的喉咙突然痉挛起来,他猛地又喷出一大口血来,星星点点的血花如红艳艳的胭脂洒落在雪地上。 慕棠大惊失色,他忙不迭的从袖子里掏出来了干净的手帕想要帮赫连烈擦试脸上的血迹,却被赫连烈一把拉住了衣袖,赫连烈笑容满是满足:“我赫连烈的这一生里,有无数人做梦都巴不得我能够死,我偏便不死,我便要活着,好好活着。”他凝视着垂首的慕棠,眼中闪动着丝丝复杂的神色,“慕棠,生死有命,我早已经看开了,更何况,我已经瘫痪,我现在便是个废人了。如今,如果我能够这么一死,于我,是能够早日解脱。只是,慕棠,我还有事情,我怎么也放心不下,我必须交代你。”赫连烈抖了抖唇,他还想要说什么,却怎么都不出来,鲜血不断的从他口中喷涌出来。慕棠手忙脚乱的给赫连烈擦着,“赫连伯伯,你不要说了,我们先去找大夫。”赫连烈眼里那些微弱的光亮散了又散,他定定的看着慕棠,激动的抖动双唇,他想要说什么话,可那些花堵在他喉咙里,又吐不出来,他只能够慢慢的摇头。慕棠眼睛里胀痛的厉害,他的心脏狠狠地抽搐着,赫连烈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双唇剧烈抖动着,人也剧烈的颤抖起来。“赫连伯伯,我们现在去找大夫,等你好了,你再慢慢与慕棠说。”慕棠不再犹豫,他将赫连烈背上了,便忙不迭离开。
慕棠背着赫连烈上了山坡,山坡上的树木很是高大,笔直参天,大团大团的树冠遮蔽了半个天空,几道零零散散的浅黄色的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射了进来,在地面上形成了淡淡的光弧,给人形成了萧瑟寒冷阴凄的观感。慕棠背着赫连烈刚到了林里,便见有几千名弓箭手从树林里突然冒了出来,朝着他们拉开了弓箭,“放箭。”有人高声令下,顷刻间,铺天盖地的箭雨蔽天而下,慕棠只得将赫连烈放在树后,他以树为辅,挥起长剑挡箭,他耳边箭声不断,被他用长剑砍落的箭更是不计其数,整个世界在都在瞬间被鲜血染红了,他只感觉心里满是酸楚,然又是那么的无可奈何……“请你们让开。”慕棠冷声喝道,他浑身散发着凛凛杀气,“要不然的话,便休怪在下不客气了。”
“可以,只要慕公子,你交出赫连烈和宝物,我们不会为难你的,你随时都可以走。”一个平淡无澜的声音响起,隐隐带着几分秋日朗空薄云般的淡然温柔,慕棠眼角微微动一动,平静的眼眸里瞬间闪烁起了幽幽星光,这个声音……很像一个人,只是不同于他记忆里那个声音的清雅好听,多了几分阴柔和冷冽。
慕棠直视着前方,他眼神里没有半点儿愿意退让之意,他正想要反驳回去,一阵微风忽然拂过,冲破了暗夜的蒙蔽,昏黄色的光线一点点的渲染弥漫,穿过树林里那些暗绿色的枝桠树叶,稀稀的氤氲出闪耀的光。花瓣徐徐的飘落,一朵一朵的,轻盈干净渐迷人眼睛,卷着清淡的飘香,那么的泌人心脾。几道白绢从天空中铺落下来,把幽暗的苍穹渲染成了明亮的雪白,消失了其他的颜色,几个衣着统一的白衣女子,抬着一座布满白纱的轿子从那那白绢上飘然落了下来,带起了无数花瓣,在天地之间流泻。慕棠心里一紧,他抬起眼睛,紧盯着那座轿子,他眸光慢慢的聚拢起来,充满了光彩,他目光所集中的那些白纱飞舞间,一个白色影子,若隐若现的,光华灼耀,青丝白发,白纱掩面,看不出她的真容,她静静的坐在那片飞舞的白色中,犹如苍穹上随心飘动的云絮,又好似挟带着淡淡茉莉花香的一缕清风,那样的纤尘不染,那样的云淡风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