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人大多数都流下了口水,下流一些的已经目露淫光。丑态毕露。
皇帝见状假咳了几声,那些人顿时醒悟,露出尴尬羞愧之色。
纳兰七色又闭上了眼,起身应了:“遵吾皇之命。”
有宫人端来铺了虎皮的椅子,水绿扶着纳兰七色坐上去,又贴心的架好了古筝。
纳兰七色在心中叹息一声,想不到她这个看热闹的人,居然被别人看了热闹。纤长的玉指滑过,一溜乐音飘散开来。
众人纷纷被那乐音吸引,忍不住细细品味起来。
乐音带着一股悲伤的气息,绵绵不绝,在耳边萦绕。
眼前似乎有人坐在高崖绝壁上弹琴,奏出一曲旷世绝音。那人固执而决绝的弹奏着,奏出一曲相思,一曲离别。
每个人看到的人都不同,却又相同。那是他们今生的挚爱。
皇帝听着那乐音,居然流下了眼泪。他也在思念着心内深藏的人。
李轻无定定的看着坐在那里弹奏的纳兰七色,眼里的眷恋与深情随着乐音的停止化作漫天飞絮,飘散在风中。
纳兰七色起身,福了福身,声音失了清冷,多了一分柔情:“此曲名为《跨越千年的思念》。”她似乎也被曲子感染了情绪。
李轻无低头把玩白玉酒杯——她在思念谁?离开这四年里,她爱上了谁?
宫人迅速的撤走了古筝与椅子。
皇帝悄悄拭去眼泪,笑着赞道:“果然动人。水月的琴艺,放眼天下恐怕无人能及。”
纳兰七色微微点头,已经收拾好了情绪:“父皇谬赞了。”
皇帝不满的抬起手,嗔怪的说道:“水月莫要谦虚。来人,将朕珍藏的泣蝶琴拿来,朕要将它赐予水月。”
百官哗然。这泣蝶琴,乃是皇帝生母曾用过的琴,皇帝一直视若珍宝的收藏着。听闻,弹奏此琴时,有万千蝴蝶萦绕飞舞,其珍贵程度不言而喻。如今居然赐给了纳兰七色。
纳兰七色起身谢恩,唤水绿将那泣蝶琴收好。
那些要讨好李轻无的人,顿时被纳兰七色抢尽了风头,都恨恨的瞪着纳兰七色,恨不得抽她的筋,扒她的皮,啃她的骨,喝她的血。
对于这一切,纳兰七色自然是看不见的。瞎有瞎的好处,比如此时。
上天是公平的,给了纳兰七色绝色容颜之时,便夺走了她的双眼。她的盲,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连宫廷御医都束手无策。
在黑暗中活了十多年,她纳兰七色早已不在意了。
宴席一直吃到深夜,李轻无被众人灌酒,早已醉得不省人事,由两个亲兵驾着回了寝殿。
太后派了凤辇送纳兰七色回尚书府。一路人,水绿对夏恋心毫不客气的语言抨击了一番,然后大肆夸奖自家小姐,脸上满是骄傲神色:“那个夏恋心啊,舞跳的难看死了,还勾引六皇子,嗲声嗲气的说话,害的我鸡皮疙瘩起了一地。……总之怎么看怎么觉得她不顺眼。哪像小姐你啊,能文能武,上得厅堂下的厨房,琴棋书画自然不在话下……”她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从宫内说到宫外,也不知有没有觉得口干。
对于水绿的聒噪,纳兰七色并没有太在意。
水绿走在凤辇旁,摇晃着白皙的小手,撇嘴说道:“其实吧,我觉得像六皇子那么优秀的人,只有小姐你才配得上,那些歪瓜裂枣居然妄图染指,也不照照镜子……”
听到这里,纳兰七色正要开口打断,水绿却突然变了口气,厉声喝道:“什么人?敢拦水月公主的步辇!”
有人拦路?这是什么戏码?纳兰七色不由得皱了皱眉。
拦住凤辇的人一身洁白纱衣洒脱得体,头上戴着踏了轻纱的竹笠,遮盖了容颜。腰间垂着几根轻纱细带,根根细纱的尾端都坠着细小的金铃,在夜风中飞舞着泠泠作响。看身形,高而挺拔,是个男的。可那衣着,偏偏又像江湖女子。
那几个抬辇的都是练家子,既是轿夫,也是护卫。此刻见有人拦路,便放下步辇,全身戒备起来,只等纳兰七色一声令下,便要捉拿那拦路人。
纳兰七色在凤辇内轻轻一笑,开口问道:“阁下劫财,劫色,还是劫人?”
那人闻言哈哈一笑,答道:“非财,非色,非人。”那声音带着男子的英气,亦有着女子的清脆,让人辨不出是男是女。
纳兰七色略微沉吟一番,心中已经了然,于是拂开右边的沙曼,对水绿说道:“将泣蝶琴送给这位公子。”
那人听了,不由得在心里暗赞:好厉害的女子,她居然猜出了自己的目的,更猜出了自己是男子。不由得有些困惑,开口问道:“何以见得我是男子?”
纳兰七色笑而不答,只催促站着不动的水绿:“快快将琴送给公子。”
水绿撅着嘴,幽怨的喊了声:“小姐”。显然极其不愿意。
众护卫以为纳兰七色怕了,护卫头子便向纳兰七色抱拳说道:“公主莫怕,想这贼人也不是我们几兄弟的对手。”说着,就要动手捉拿那白衣男子。
“不可!”纳兰七色出声制止,“琴赠有缘人。水绿!我不想说第三遍。”
水绿见纳兰七色有些火气,心不甘情不愿的拿出泣蝶琴,递到那白衣男子手上,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也不管她的眼神能否穿越那层层轻纱瞪到那人脸上。
白衣男子对着纳兰七色微微一笑,说道:“多谢。”很显然,那善意的笑容纳兰七色是看不见的,就连水绿与护卫都没能看见。他可不管她看得见看不见,转身便要离开。
纳兰七色轻轻拂开步辇顶垂下来的沙曼,对着白衣男子离去的背影说道:“不知纳兰七色有没有福分,听公子奏上一曲?”
白衣男子头也不回,应到:“三日之后正午,望江楼。二楼雅座。”
纳兰七色睁开眼,茫然的看向那白衣男子离开的方向,古井无波的眼眸,居然微微一缩。嘴角不知不觉的缓缓勾起。半晌后,她才闭上眼,唤护卫抬了辇回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