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间所有人都一言不发，没一个人敢打破沉默。大概，主要是因为许晟那副臭脸的缘故吧？加上，梅若和刘素心也似乎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而我，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和其他人，都不熟。而对于许晟，我却是没什么可说的。
转眼，一顿年夜饭就这么默默的吃完了。我想，今天是辞旧迎新的日子，终归不能就这么吃完就算了吧？还是该说点什么的。想来想去，我最后勉强想出几句话来，于是倒上一杯酒，举起来，笑盈盈的对着许晟道：“相公，我祝你在新的一年，心想事成，身体健康，挣更多的钱。”
好吧，虽然很俗气，不过也没什么不好的吧？故意当做没看见许晟那副唇角微勾欲笑不笑的样子，我又转向梅若和刘素心：“再祝二位妹妹早生贵子，为我们许家开枝散叶，也祝你们青春永驻，笑口常开。我先干了。”
说罢，一仰头，我将一杯酒直接喝干。喝完之后我忍不住咂咂嘴——怪不得古代的人都喜欢用大碗喝酒呢，原来这酒根本就没什么酒味……哈哈，根本就是甜甜的米酒嘛！
“也祝你青春永驻，笑口常开，心想事成。更祝我们年年除夕都在一起过，直到垂垂老矣生命逝去。”许晟优雅的端起酒杯，同样仰头喝干了这一杯酒。同样的动作，他做就像个贵公子，我做就像个女土匪……
“多谢夫人。”梅若和刘素心对望一眼，也举起酒杯，缓缓喝了一杯。
“我有点累了，想回房间。你们守夜罢？”我一面起身一面笑道。我怕，怕许晟让我跟他一起守夜……刚才听他那话的意思，分明还是不肯放手的。我虽然不愉，可也终归没有法子。
“在这也怪冷的，不如我们回房去守夜罢？”许晟却是穷追不舍，甚至连守夜的习俗都不管了。我看见当许晟说了这话的时候，梅若和刘素心都微微变了脸色，神色哀怨的看了他一眼。大概，觉得有些伤心吧？毕竟，这是我们“共同”的丈夫。在这样一个日子里，他就这么舍弃了她们，她们绝对是不甘心的。
“不了，你还是多陪陪二位姐姐吧。一年四季你不在家的日子要长得多，现在理应趁着在家多陪陪她们才是。”我可不想他跟我一起守夜，更不想和他同处一室给他再说这些肉麻话的机会，所以当下赶紧笑着如此道。
“不妨事，她们定然不会生气的。”许晟微笑着，扭头看了梅若和刘素心一眼，理所当然道：“对吧？”
梅若神色一黯，飞快的低下头去。嘴里却是点点头，露出一丝笑容来：“老爷说得是。我们绝不会和夫人计较这些的。”我觉得，她的笑容里带着几丝苦涩。于是，忽然就觉得许晟有点残忍。他怎么能这样呢……
总觉得，他好像对这种漠然的事情总是理所应当的态度。好像，他就是一切的主宰，他决定的就是应该的，别人就不该有什么异议。我厌恶他这种自大而霸道的冷漠行径。他从来都不顾及我们的想法——不管是我，还是梅若又或者是刘素心。
“夫君，姐姐们或许不会生气。可是，自己的夫君一年陪着自己的时间少得不行，她们肯定会希望你多陪陪她们的。从回来到现在，我们每天在一起时间也不少，今天你就多陪陪她们吧。”我执拗而生硬的对许晟说，近乎是命令。同样作为女人，我能体会她们的感受。所以，忍不住想帮帮她们。
更何况，帮了他们的同时，也帮了我自己，多好？
“娘子怎么一个劲的把我往外推呢？”许晟的语气半恼的对我说了一句，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真恼了还是在开玩笑。
或许，在外人看来像是玩笑，可我知道他却是真有这个意思的。
所以，当下我也不辩解，反而顺势笑着应道：“是啊，反正今日夫君是决计进不了我的房门了。”这样玩笑的语气，正好也和他的语气相呼应，不会让梅若她们产生怀疑了罢？
说完这话，我也不再等他开口，直接就抬腿走了出去。小玲跟在我后头，又急又气，笑声的嘀咕：“小姐，你傻了么？怎么把姑爷往外推呢？”
“怎么就不能把他往外推了？小玲，别忘了，她是你的姑爷，可也是别人的姑爷！我不能老是霸占着他的。”我不忍心和她说重话，所以只得淡淡的如此说了一句。其实我知道小玲一直都想让我和许晟好好过日子，毕竟在她的认知里，既然是夫妻，我一辈子都是许晟的人，现在许晟对我这么好，正好就趁着这个时候好将许晟笼络在我这边才是正确的。我现在这种行为，自然是让她很着急了。
哎，或许她一辈子都没法子理解我这种行为吧？非要要休书，大概在她眼里看来，我就跟一个疯子没什么区别。
“可是今天是除夕呀！”小玲听了我的回答，不但没算了，反而还更加急躁起来：“哪里有除夕不和正妻一起守夜反而和小妾一起守夜的？小姐，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你这样，不是让他们压过你一头了？”
我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小玲，心里很是无奈——原来她在计较这个，真是个傻丫头。当下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叹道：“傻丫头，压我一头这话，从何说起？首先，我始终是许晟的正妻，而不是小妾。我不用和她们争什么，只要我想，随时都可以让她们离开。而且，许晟他也不是傻子，他不会让我们几个闹得家宅不宁的。今天这行为，不过是相当于一个赏赐而已，是梅若她们听话的赏赐。”
“小姐……”小玲依旧看不开，低声嘟哝：“不管怎么说，姑爷都说了要和小姐一起守夜了，小姐为什么要拒绝？”
“我不能让梅若他们记恨我。”我淡淡的解释，回头看了一眼大厅里的灯火辉煌：“要知道，只有这样重要的日子给了她们这个恩赐，她们才会记得——如果不是我施舍，他们是永远也没机会亲近许晟的。”
小玲终于露出一丝恍然的神色，不过仍是懵懂的，她长叹一声道：“我只知道，姑爷今天肯定不高兴了。小姐，姑爷他最近真的变了好多呢，你怎么一点也不喜欢呢？”
“他变了什么？我又喜欢什么？”我好笑的看着小玲。这丫头，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许晟收买了。以前我受罪的时候，她不是恨许晟得要命么？
“小姐那天掉水里头，当时就烧起来的，可是姑爷把小姐抱回来的。而且，当天姑爷守了你整整半天呢！直到大夫开了方子熬了药，他亲自喂小姐吃了不说，就生意上要紧的事情都没顾上去管，而是委托许伯去看了看就算了。你说说，姑爷是不是变了很多？以前，姑爷怎么可能这么亲近小姐？”小玲絮絮叨叨的说着，我看她两眼都快冒出小心心了，完全就是一脸的感动样子——真不知她在感动什么，被照顾的又不是他！
“小玲，就算他对我再好，他也是梅若和刘素心的丈夫，这个，你似乎忘记了。同样作为他的妻子，我们都有亲近他的权利，我不能这么自私。”我叹了一口气，告诉小玲的同时也告诉自己：他对你再好，你也决不能感动心软。他有了小妾，不是你要的菜！
“好吧。”小玲被我打击得垂头丧气，当下再没有说什么，只是嘟着嘴有些不乐意。想了想，她又问我：“今天真的不守夜吗？这么早就睡？”
“咱们两个就不可以守夜了？”我好笑的看着她，伸手在她额上一弹：“一会去备点小菜，热点小酒，今天晚上咱们两个好好的庆祝庆祝！”
小玲诧异的看了我一眼，半晌才应一声，然后往厨房去了。我看着她急忙忙的样子，我有些无语，摇摇头独自一人在花园里逛去。
远远的，我就看见了慕容晴雪的房间里亮着灯。他孤零零的影子映在窗子上，格外的凄清。我一愣——他今天，一个人过除夕？应该是了，这里他人生地不熟的，而且这家里也没有和他要好的人，他自然只能一个人过了。
心里，突然就有些歉意浮上来——是我害的他这样孤零零的。是我没想周到。在这样的日子里，只怕更容易勾起人的思绪吧？往年，他还在莫流素身边的时候，定然是不会这样的。我想，也许他会跟着莫流素他们一起庆祝除夕守夜罢？
我也该请他一起过来吃年夜饭的……
怀着愧疚之心，我敲响了他的门。片刻，门开了，慕容晴雪看着我，愣了。
我扬起笑脸，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怎么，不认识啦？”
他回身，笑起来：“只是有些吃惊，大年夜的，你不吃年夜饭，过来做什么？”一面说着，一面将我让了进去。
我径直走到餐桌边，拿起一个杯子倒了一杯酒，举起来晃了晃：“过来陪你一起吃年夜饭守岁啊！怎么，不愿意么？”
他更加吃惊了，看着我半晌都没说出话来。许久，才笑了出来，摇头道：“你怎么不陪着许晟守岁？你们应该在一起吧？这会子，跑过来做什么？是来给我拜年的么？拜年还早，明日才拜年呢。”
看来，他还是不信我是来陪他过年的啊！我瘪嘴，一本正经的看着他：“我真的是过来跟你过年的，没开玩笑。”
“许晟呢？”他收了玩笑的神情，愣愣的反问我一句。
“陪小妾呢。”我随意的说道，然后浅浅的抿了一口酒，甜甜的，真好喝。眯着眼看他那副怪异的申请，我嘟嘴不乐意了：“怎么，你真不欢迎我啊？”
“不是。”他笑起来，走过来坐下，也倒了一杯酒抿一口，看着我温和道：“既然我们都是一个人，在一起守岁正好。这样，谁也不会觉得冷清，你说是么？呵呵，好多年没人陪我守岁了。”
我看着他温柔的笑容，忽然就想起了明诚来。然后愣愣的看着他，想到：他们温柔的模样，好像。大概，是因为那一种同样的温柔？
想着想着，我又想起那日明诚看见他时候的反应。有点想问问，可是又觉得不该破坏了这会的气氛。直觉的认为，若是我问起这件事情，只怕晴雪他也不会高兴的。于是，起身走到门口，叫来一个仆人，吩咐他去厨房再给我取碗筷，叫小玲把菜送过来。我打算，真的在这里陪他一起守岁。
或许，我也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的守岁吧？以前年夜的时候，满世界都是热闹的，家人聚在一起，吃晚饭放烟花看联欢晚会，一起捧腹大笑……多好？可是现在……
不知道，帅大叔和莫流素这会有没有想起我？他们有没有很高兴的一起吃年夜饭呢？
“晴雪，来，我敬你一杯。祝你新年快乐！”我端起酒杯，狠狠的喝了一口，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的对他说道。然后又“嘿嘿”傻笑：“也祝我们合作愉快，一起快快的脱离这个苦海！”
他被我这话给逗笑了，不过却是没说什么，还是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气。喝完之后却是促狭的眨眨眼睛，对我道：“原来，你当这里是苦海么？呵呵，若是许晟知道了，只怕会生气。”
我闻言，顿时不乐意，将眼睛一瞪道：“他生气关我什么事？哼，这就是个苦海！我一点也不喜欢这里！你知道不知道，我在这里很不开心……我想回去，我想回家去。”说着说着，心里有些酸了。我想，回到现代那个家里去，和爸爸妈妈一起，爷爷奶奶一起过年，一起看联欢晚会……
“回家？”慕容晴雪念叨着这两个字，突然苦笑一下，落寞的轻声叹了一句：“我也想回家去呢……”
我被他这语气惊得回神，然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当下就有些后悔——好端端的，我说这个干嘛啊？！这下可好，本来是来让他高兴的，结果却让他更不高兴了！~我真是蠢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