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前头还说给我一百两压岁钱呢,这会半两银子都不愿出了。”
“这两件事意义完全不同,我给你一百两是我的心意,你替我付出半两是你的心意。”
“还一套套的。唉,大过年的我便这般破费,可莫要破费整一年啊。”沈婳想想又道,“十一哥,慎之来了没有?你让他回去给你取一百两银子来啊。”
“你急什么?会给你的。慎之没来,我明早上便回去了,回去之后便让慎之给你送来可好?”
沈婳见他如此说,便也应下了。
这时候还有一个多时辰便天亮了,沈婳早已是困得撑不住了,便同李济庥一道和衣躺在沈婳床榻上。
沈婳的床榻上满溢的都是清甜的槐花香,李济庥直觉的身心舒悦,一盖上被子,那香味更是铺天盖地的钻进他心里去了,现下沈婳就躺在他怀里,他再没觉着有比这种时候更幸福的了。
他打小亲生父母都已不在人世,不过冷钧一家却也是拿他当做亲生儿子看待,其实当年冷家真正知晓他身份的也只有冷钧与他正妻而已。另外李济庥还有做他师傅的杨卫询等人疼着,他倒也真是过了十二年快乐无忧的好日子。可这一切也只延续了十二年,他在知晓了当年的事后,便不再是冷家幼子的身份那般简单了,他的心思也变得愈加复杂起来,往日里身旁最亲近的人比如说冷夫人,同他之间好似也多了一层隔膜,他们都回不到以前了,再也回不到以前了,回不到那时候他还在冷氏夫妇膝下承欢的日子了。
不过还好,他如今又有了沈婳,总算是给他了个不小的安慰,他日后不但会坐拥天下,也会坐拥幸福的。想到这,他去瞧瞧沈婳犯困的模样。
沈婳今日又是极温顺的样子,窝在他怀里,“十一哥,我困了,我想睡了。”
“睡吧,我在这呢,守着你睡。”
“你不困么?”
“困,我也歇一会,睡吧。”
沈婳安心的闭上双目,回握住李济庥握她手的手。
李济庥不由会心一笑,也打算闭眼养会神。
第二日沈婳醒来时,李济庥果真是已走了,下午的时候慎之也还当真从天而降给沈婳送来二百两银子,当然,是银票。
沈婳见还多了一百两,那叫一个心花怒放,她又打箱子底拿出十两银子来给慎之,“辛苦了,慰劳慰劳你。”
慎之哪敢要,愣是没拿,又回去了。
沈婳笑道,“天底下竟还有这种好事,只赚不赔啊。”她数数她的银子,竟然已有二百三十四两了,她可是发大发了。
初三的时候,她终于见到了冷峪青。冷峪青瞧她的眼神有些复杂,却又装作没事人一样同她说话,嘘寒问暖的,李济庥见了也没说什么,到底他也有点算是横刀夺爱,让人家叙叙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横竖他也一直在跟前呢。
过年的时候觉着过的最快,东家走走,西家坐坐,日子便过去了。
李济庥在正月十三的晚上收到木水痕有孕的消息,又听说木骋怀打算年一过完便送他嫡子木酝章上军队里历练去,说是要去燕地,因为他长子便在那做着个宁远将军。
这木骋怀这一点倒还行,不将他儿子娇生惯养的,那个木酝章也确实是个好料,打磨打磨便能成才,说不准日后也是个栋梁之才,不过这一切都与李济庥无关了,木家迟早是要跟他相悖成仇的,他倒宁愿木家多出些朽木。
另外关于木水痕有孕之事,他是一点说不上有初为人父的高兴,这个孩子是因为他想利用木水痕才得来的,他待他无甚感情,可奈何那毕竟是他的骨血,跟他血脉相连一脉相承的,他日后要怎样待他?又要如何将这些来龙去脉同沈婳解释清楚?他心里头对于说服沈婳这事还真有些没底,沈婳那性子,一晓得此事那还不同他闹个老死不相往来么?
他打算正月廿五启程去丹都,正月廿四的时候还跑来陪着沈婳去戏楼听戏,戏楼里是热闹,时不时的鼓掌声,喝彩声,此起彼伏的。他们两人并排坐着,瞧着戏台上的世间冷暖,百味人生,而这些悲欢离合,出将入相也不过只是众生一相。
两人中间的小几上,放着沈婳自家里带来的茶点和茶水,还有茶盏也是。李济庥端起茶盏来喝口热茶,毫无疑问的是庐山云雾。现如今,他也开始习惯起沈婳的习惯来,也觉着天下之大茶类众多却好似也只有这庐山云雾合他的口味了一般。
爱情便是这一种习惯,这种习惯真是可怕,竟有这般大的力量,能令相爱的双方甘之如饴的去迁就对方的习惯,而且能成为一种自然而然的嗜好,就这么一辈子延续下去。
戏台上正演着(铡美案),黑炭似的青天大老爷包公正唱到“悔婚男儿招东床,杀妻灭子良心丧。”那正义凌然的扮相,深沉响亮的唱腔,唱的李济庥心头一突。他也在做类似的事情,跟那个陈世美还真是有些相像,他暗暗在心里头笑自家,何时也变得如此儿女情长起来。原因自不必多想,那是因为沈婳,因为他这么做了觉着对不住沈婳,也仅此而已。
好不容易一上午瞧完,李济庥带沈婳上留仙阁用晌午饭。
“十一哥你明日便要走啊?你上回上丹都该处理的事都没有处理完么?”
“舍不得我走?我争取四月份便回来就是,我还要回来办我的终身大事呢,这事可耽误不得。”
沈婳一听这个便不发表意见了,只埋头吃菜。
李济庥见状,道,“每每一说到这上头你便不言语了。”
沈婳这样也就是默认他的话了吧,横竖她也没旁的选择了。他这时候想起来冷峪青,老十这回倒是识趣,年一过完,便又回淮扬去了,连个别都没跟沈婳告,沈婳却是为这事心存不满,还在他面前发过几回牢骚。
李济庥这一走又是两个多月啊,他这回若不是因为木水痕的事的话,便将沈婳带在身边了。他如今是对“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样的话弃如敝履,这种话哪能用来安慰人吗?又哪能解丝毫相思之苦?现下沈婳在他跟前,他都觉着相思未减分毫呢,更莫提分别在即那么久见不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