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一听得如此,只觉得天旋地转,张口便欲说话,却说不出来,只拿眼呆呆地去瞅雪雁。半响过后,方才“呀”了一声,一时间只觉得胸口发闷,一口血便吐了出来。
紫鹃见黛玉吐了血,忙扶起了黛玉,一边责怪雪雁道:“姑娘体弱,你却也这么冒失。有什么话,应该慢慢说才是,偏你没个心眼。”一边又安慰黛玉:“姑娘,你若难过的话,不妨便哭出来吧。千万别憋坏了。”当下又听到外面乱成一团,不久嘈杂声渐渐小了,紫鹃遣雪雁出门去看,雪雁出了门,不久便回来报说,贾琏也已经闻讯赶到,正在外面安排林家相关的人料理后事。
黛玉此时已经哭得晕了过去,紫鹃将黛玉扶回了床上,出门对贾琏说:“姑娘听说林老爷去了,现在已经晕了。只姑娘是个闺阁的女子,情绪又这般不好,我看林老爷的后事,还要劳烦二爷操办才是。”贾琏便道:“这个是自然的。只是林妹妹不妨事吧?”一面又着人去请沈净来帮黛玉瞧病。
黛玉甫一睁眼,便看到紫鹃守在床边,紫鹃见她醒了,便问道:“姑娘可好点了吗?”黛玉初时还有些发怔,慢慢便想起父亲已经过世,不免又哭了起来。紫鹃在旁劝慰,黛玉充耳不闻。这边便要下来,说是要去看父亲遗容。
此刻水溶正在身边,他听得林如海已经去世,便急着赶来,这时见黛玉伤心欲绝,不免心痛难忍,顾不得男女之别,伸手接过黛玉,将她搂在怀里,双手轻拍着黛玉的背,也不说话,只是让她尽情哭一场。
见黛玉哭的累了,水溶便劝道:“林姑娘莫要伤心。林大人自这一病,不知吃了多少苦。常日里姑娘看着,不免也心痛。如今林大人去了,方免了这些苦。”此刻再看黛玉,只见她双眼肿的如同核桃一般。
黛玉哽咽道:“林家从此,便只我一个人了。”这边便欲起身下床去,要去看父亲。
水溶见黛玉如此,心下不免又是怜惜,又是心疼,一时间忘情,便回道:“林姑娘,从此以后,你便还有我。”一边又叫水心拿了沈净开的药过来,亲手伏侍黛玉服下。
沈净开的这药,原有安神助眠的效果。黛玉服下,慢慢便觉得眼皮有些沉重,不知不觉又睡了。水溶见黛玉好不容易睡的熟了些,刚放下心来,却见黛玉突然间又哭醒了。水溶命其他人各自去处理林如海的后事,自己却整夜守在黛玉身边,见她哭醒,便好生劝一番,见她睡下,也不敢走开,生恐她有何不是。一夜之间,黛玉哭醒了好几次,水溶便一直守在她身边,整夜不敢合眼。
第二日一早,黛玉便扶着紫鹃来到林如海灵柩前,对着林如海的灵柩哀伤不已。水溶情知不能劝,只随她哭泣。
这边贾琏正忙于持办后事,一面吩咐人去择日,然后开丧送讣闻,请僧人在大厅上拜大悲谶语,超度魂灵,一面又请了道人解冤洗业等等,林府一时间直闹个人仰马翻。水溶见到这等情况,又从他外祖家那边遣了人来,帮忙料理林如海的后事,交代说要事事清楚,礼数周全。
等到林如海后事已经办完,贾琏便催促说:“林妹妹,咱们还是尽快回金陵去吧。”原来此行之前,贾母殷殷嘱咐,说是务必带了黛玉回去,贾琏见林家虽然没有什么人了,但是远亲旁支还是有一些的,深恐有人留了黛玉下来,自己于贾母处不好交差。何况贾琏又是个公子哥,素日里只跟着些纨绔子弟吃喝玩乐,如今拘在姑苏,自己竟是很久没有玩闹一番,难免又有些心痒,恨不得早些回去了才是。
黛玉还未回话,便听到水溶在旁说道:“琏二爷说的有理。林姑娘如今在姑苏孤身一个,怕是贾府老太太担心,不如这便回去了吧。”原来水溶担心黛玉住在林府,不免触景伤情,因此倒是希望她早日回金陵才好。
黛玉听水溶如此说,知他是一番好意。只是她心中实在不舍,因此不住地摇头,却不回话。水溶知道她的心意,便劝道:“林姑娘,林大人既已去了,你再伤悲也无济于事。林府上下,我自会命人前来打扫照看,绝不叫林大人故居有任何闪失的。如果林姑娘再要回来,也尽是可以的。”
贾琏、紫鹃等人再三劝解,黛玉方依了众人的意思。贾琏隔日便准备行装,准备启程回金陵。
到了归期,黛玉洒泪拜别林府诸人,强忍住千千万万的舍不得,同贾琏并丫头们登舟而去。原来水溶因担心黛玉身子未好,车马难免劳顿一些,便细细安排了一艘船,又寻了靠得住的人驶船。贾琏、水溶同黛玉一同上了船,船已经开了,黛玉从船上望去,见林府的老家人都在岸边相送。黛玉不免又依依不舍起来。水心等人见了,便好生相劝。
时值五月,江上天气倒是极好,一路风平浪静,紫鹃、雪雁、水心等人便整日陪着黛玉,每日只拣了些新奇的事情说给黛玉听,以免她因林如海去世而太过悲伤。黛玉虽然仍难免悲痛,但体谅诸人好意,因此只好强打起精神。
这日晚上,黛玉正同她们一处说话,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在说:“王爷和沈大夫来看姑娘了。”黛玉同他们处的熟了,便请他们进来。
水溶因道:“有些话原不该再跟姑娘提起的,怕平白又惹了姑娘伤心。这几日姑娘似是打起了精神,但是我细瞧姑娘,觉得姑娘心里,还是不免伤神的。只这般强忍着,姑娘自个儿难过不提,便是我们看到,不免也要担心的。”
紫鹃听了,便点头称是,又道:“王爷这话说的极是。姑娘如此自苦,却又忍着不说,我们看在眼里,真不知如何劝解姑娘才是。”
水溶又道:“林姑娘总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想想,若你一直这样,林大人在天之灵,又如何能够放心?”
黛玉便道:“道理我原也是懂的,却总是不免胡思乱想。”
水溶便道:“姑娘若有话想说,便尽管找了我;若是想哭,也只管找了我。万不可如此憋坏了自己。”